“是哦，大棚蔬菜如果能种成功的话，北地边疆的军民冬天就不用只靠腌菜度日了。”陆稼轩高兴得直拍桌子，拍着拍着拍到了霍明端身上，一声声的啪啪声听得苏钰眉毛立了起来，他却毫无察觉，继续大力拍着霍明端的腿大笑，“端弟没到过北疆吧？我跟你讲哦，北疆的冬天冰天雪地的，看不到一丁点绿色，唉呀，难熬啊。”
“你这高兴得太早了，咱们还没种成功呢，而且南北气候、土壤条件相差太大了，还有可能南橘北枳，任重道远啊。”霍明端抓住陆稼轩的手，不动声色地挪远了点，给他泼了泼冷水，看他脸上的兴奋渐渐消失了，又适时给予一点鼓励。
苏钰瞄了那边一眼，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大棚耗费过大，不一定适合推广，不过我们这边种的茶叶可以制成茶砖运到北地去。茶叶解腻刮油，还能帮助祛除燥热温养肠胃，对北地人的身体可是极好的。”
“对对对，所以我们一定要把茶叶种成。”陆稼轩笑，拍不到霍明端就拍陆垚。陆垚不动如山，眼神都没施舍给他一个。
门框的影子又西斜了一寸，苏钰咳一声，山茶忙端上茶来，霍明端端了一盏先递给陆稼轩，又和陆垚推让了一番，等都喝了，便笑道：“天也好早晚的了，我们也不虚留你们了，等后日在山下会合了，到时再聊吧。”
陆稼轩便站起来告辞。苏钰带着霍明端送他们到庄子口，陆稼轩停下来笑道：“就送到这里，舒姨和端弟请回吧。”
苏钰摆摆手，笑道：“去吧，路上慢些。后日再会。”
陆稼轩和陆垚抱拳行礼，带着侍卫队策马扬鞭而去。苏钰带着霍明端目送他们走得远了便转身慢慢地往回走。
“姨娘可有把握种得好茶？”
霍明端小声问，苏钰看他很担心的样子便笑了，摸摸他的头拍拍肩膀，“哪有什么十足的把握，不过摸着石头过河慢慢试罢了。”
“姨娘既然没有把握，为什么要做？做成了还好说，做不成可怎么办？”
“总要勉力一试啊。”苏钰笑，“放心吧，虽然没有十成的把握，八成还是有的。”
“八成也不行啊，八、八成？”霍明端说着突然愣住了，极缓慢地抬起头看着苏钰的眼睛，看到她眼睛里的笑意，他突然跳了起来猴在她身上不停地摇着，“姨娘又逗我又骗我玩儿，我不依！”
苏钰把他往背上一顺，大笑着背起他就走。
霍明端已经好几年没有这样被人背过了，顿时脸红，挣扎着要下来，被苏钰按住了，苏钰轻轻拍了他一记。“你还小呢，姨娘背一下可怎么了？莫不是你嫌弃姨娘了？”
听她这么说，霍明端立刻老实了，乖乖地趴在背上，搂紧了她的脖子任她背。
其实也是路上无人，娘俩才这么玩闹了一会儿。远远地看见有几个小孩儿在挖野菜，苏钰连忙放了霍明端下来。
霍明端很担心种茶的事儿，苏钰被他搞的没办法，只好把自己的计划摊开来讲给他听。
“咱们这山上没有茶树，只能从外面买茶种来种。先买上各处不同的茶种，选种植条件和咱们这儿差不多的三种茶种试种，最适合的种三座山的，其余的一种一座山，这样好区分。”
“这时候天寒地冻的可育不了苗，得等来年开年了。不过这时候开垦山地正合适，这活挺重的，吃食寒衣上咱们可不能亏了那些干活的人，亏了人干活就不会卖力了。”
要想马儿跑得快就要让马儿吃得好，这个道理霍明端懂。他点点头，“我懂，不过已经送了东西过去，后日再去可送什么呢？”
“咱们菜园子里摘些菜过去就行了，我有点别的想头儿，不过要看实际情况再说。”
“我也有些想法，姨娘要不要听听？”
苏钰停下脚步，看向霍明端，看他小脸绷得紧紧的很严肃的样子，便忍了笑说道：“你说，我听着呢。”
霍明端便说了。
“那边山脚下的土地很肥沃，又有小河环绕着，河这边被人垦了荒便算了，河那边地方很不小呢，我想着他们盖房子也占不了多大地方，那些地能不能开垦出来种粮食蔬菜，这样他们也不用去外面买吃的了。”
苏钰听着听着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呀，咱们英雄所见略同啊。”
霍明端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摇着她的衣袖连声问：“真的？姨娘也这样想？”
苏钰点头。“要不是有那条河，别说山脚下了，估计山上的地也早被人开荒了，哪有咱们什么事。我们有这机会可得好好把地利用起来，我一直想去看看，一直找不到机会，后日是个好机会。”
霍明端拽住苏钰的衣袖，攥得紧紧的。“我想跟姨娘一起去。”
苏钰低头看他一眼，笑着摇头。“这可不行，你好不容易拜了名师，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这些琐碎小事我来就行了。”
霍明端不说话也不动，苏钰想着这孩子一直操心着家里的生计，劳心费力的，不让他去也得让他信服才行，便蹲下身来看着他的眼睛，问他：“你相信我吗？”
霍明端点头。
苏钰握住他的手，这小孩的食指中指上有着厚厚一层茧，这是无数个夜晚练字、抄书留下来的印记，无声地诉说着他为家操劳的辛苦。轻轻地叹了口气，直视着他的眼睛，苏钰笑了：“咱们这儿吏治清明，你看这么大的旱灾也没发生什么乱子呢。我这是去自家地盘更不会有问题了，再说还有陆稼轩陪着呢，他家侍卫队你也看到了，强悍着呢，安全肯定是没问题的，你放心啊。”
霍明端沉吟了半晌，终于点了头。
母子俩又手牵着手往家走，路过挖野菜的小孩们的时候，霍明端还指指庄子口跟他们说：“那边路两边有好多乌塌菜，快去，别被人抢了。”
小孩们一听，拎着篮子就跑，有个小小孩连草鞋都跑掉了，忙停下来捡，又担心去晚了没得菜挖了，捡了鞋也顾不上穿，一手提着鞋一手提着篮子摇摇晃晃地往前跑着。
霍明端看着他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苏钰心里也不好受，不过什么都没说。
回到家，苏钰让霍明端回房温书，自己去找柳嬷嬷。
那边陆稼轩也到了家，听说侯爷在家，便换了衣服去侯爷院里。
承恩侯正和幕僚商议事情呢，看他进来了，便让幕僚们下去了，晚间书房再议。等人都散了，才慢悠悠地问他有什么事。
“爷爷，姨娘妾侍如果要脱籍有什么法子？”
承恩侯呷了口茶，撩起眼皮扫他一眼，半晌才问：“那霍小郎君求到你头上了？”
陆稼轩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一迭声地说没有。“他家想着立个大功劳，等朝廷奖赏的时候求恩典呢。”
承恩侯目光如电直射过来，看得陆稼轩心慌。怕他不知道，他便掰着手指头跟他列数苏钰的成绩，“您别瞧不起这个女娘，她能着呢。咱们铺子里卖得红火的轮椅、手推车就是她发明的，光这两个咱家铺子的利润翻了两倍不止。这是生意，咱不多说。还有水车、耧车啊这些农具，也都是她做的，她无偿教给了那些乡民，有了这些农具，乡民们开荒种地的效率提高了好几倍呢，这个利农的算得上大功劳吧？”
“还有咱家的大棚，要是种成了，以后北地冬天也能添个时鲜菜蔬，父亲他们冬日就没那么难熬了。这也算得上功劳吧？若这个不算，那种茶算不算？茶可是媲美盐铁的好买卖，要是种成了，朝廷税赋都能多征收不少呢......”
“她肯把种茶的技术交出来？”
陆稼轩看一眼祖父，撅起了嘴。“祖父这话说的，她可不藏私。”
“那是什么怪模样？”承恩侯斥了声，又忙着问他，“她可真会种茶？”
“她从小在茶山长大的，亲眼看着茶山一座一座种起来的，哪里能不知道？”老仆送上茶来，陆稼轩先端了一盏给祖父，再端了自己的轻抿了一口，摇头，“好端端的茶里非要放什么椒盐，真难喝。”
承恩侯瞪他一眼，挥手让老仆重上一盏茶给他，老仆答应着去了，陆稼轩在后面喊他：“就煮那青豆笋干茶啊。”回头瞥见祖父的冷脸，忙坐了下来，笑眯眯地继续刚才的话题。
“那山虽在她名下，其实是我们俩合股的，我出钱她出技术，等茶种成了，那些技术老手得分我一半，等在别处种成了，这山才能真正给她。放心吧，白纸黑字契约签好了，她不敢也不会违约的。”
承恩侯深吸了口气，“那脱籍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