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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朝堂,果然一片哗然。

陈国建朝三百余载,从未发生过臣子仗剑劫囚的事情。

而当今武榜状元、文榜探花晏子冉,犯得分明是藐视帝王、僭越律法的大罪,其罪当诛!

陈帝听着朝堂内吵得热火朝天的的一片纷纭,顿觉头大。

晏子冉是他派下去巡视京机周边四城的钦差大臣,今日算来仍是他返京修沐的日子,不在朝堂,也算说得过去。

陈帝到底听烦了台下的没用的废话,挥手命侍者传晏卿上朝。

晏子冉是他曾经经看好的相才,数月以来的磨砺也确是未令他感到失望。

在陈帝看来,左不过是自己现今的左手,爱卿姚震又在‘排除异己’,不服自己的理所应当地去死,这些不过是他初登朝堂玩腻了的戏码。

数十年的君臣情谊,姚震一时的小肚鸡肠,陈帝丝毫不以为意。

只是这一次,他要动得人是皇帝选定的辅国栋梁,不好像其他人那样随意罢了。

事实如何,还是叫上当事人,一起对质为妙。

少顷,侍者将晏子冉带到。

帝王身边恭立的内侍见状,高声道:“——传翰林院修撰-酆狱允判晏子冉——!”

侍者的唱和声在朱红的宫墙内阵阵回响,向远方散播。

坐北朝南的金銮殿内,高耸的朱红大门外,汉白玉堆砌而成的权力道路中,一袭锦绣青衫官袍的男子逆光而来。

当他终于迈入朝堂的那一刻,从他身后倾泻而出的暖阳,霎时点亮了他清绝的面庞。

“微臣晏子冉,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多日在外奔劳,这是他时隔两个月后再次回京,不曾想,短短两个月的时光,却已然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免礼。”暴风雨来临前的一刻,总是那样宁静。

晏子冉依言起身。

“御史台联名上奏你藐视我陈国法规,未获批准,擅入酆狱,带走要犯,是否确有其事?”陈帝不辨喜怒道。

晏子冉再次叩首:“微臣惶恐,不知此等谬言从何而来。”

陈帝语调低沉道:“姚爱卿,告诉晏子冉,今早参他得都有哪些府衙。”

姚相姚震恭谨领命,语气平稳道:“今日参状元公的有御史台、京畿道、詹事府、大理寺、太常寺、顺天府、督察院等共计一百零九人,其中三品以上者二十一人,望圣上明鉴。”

“晏卿还有何话要说。”陈帝再次问道。

“圣上明鉴,还请听微臣一言。”晏子冉道。

“哦?”陈帝似是想看戏般,道:“说来听听。”

晏子冉起身,走到一位耄耋老臣身前:“敢问,尔为内阁大学士否?”

“哼!”老大臣懒得搭理年轻气盛注定英年早逝的又一亡灵。

晏子冉微微一笑,并不在意,而是走到下一位正值壮年的太常寺少卿身前:“敢问,尔为太常寺少卿否?”

太常寺少卿倨傲地回应了一声:“正是。”

晏子冉:“请问,大人为何参奏在下?”

太常寺少卿徐徐道来:“尔以弱冠之龄,胆敢擅闯酆狱,违逆圣旨!其罪当诛!”说着,边气愤地撸了撸长衫衣袖:“我等身为朝廷官员,食君之禄自当为君分忧!”

晏子冉闻言反问道:“尔等高居正四品大员,既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又出身世家,熟读经书史册,敢问大人,陈国祖训何云?”

太常寺少卿轻哼一声,色厉内荏道:“黄口小儿,满嘴胡说八道,老夫我不与尔等一般见识。”说着,就要甩袖退去。

身居四品,自是没有一个蠢材。满朝文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两个月前惊动陈国江山的“焦山案”到底是怎样的曲折复杂。而今晏子冉这小子在此搬出陈朝立国祖训,他又怎会不知为得是哪般!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陈国立国祖训:谏臣不杀!

而焦山身死,权在于直言敢谏上。

陈国祖训自是不可违背,可当今圣上,又岂是他们敢非议的!到底活人比死人厉害,陈国祖训又如何,不过是说着好听罢了!

太常寺少卿自是不肯当这个出头鸟,被晏子冉推出去当投石问路、摸清局势的那块石头。

晏子冉见状,也不作阻拦,而是优哉游哉地迈向了下一位官员:“内阁学士赵大人可知?”

内阁大学士猛地摇头,不知。

“布政使司布政使孟大人可知?”

孟大人赶忙摇头,故作无知,避让到一旁。

“秦大人?”

“陆大人?”

“卢大人?”

晏子冉在文官的队伍里转了一圈,接连求问了十数位官员,竟无一人敢于接话。

陈帝只是沉默地看着晏子冉的作为,不发一言。

而立于文官首位的姚相,却顿时内心一阵慌乱,只是面色不显。

晏子冉脚步未停,只是这一次他迈向的是武将的队伍。

“敢问指挥佥事大人可知?”晏子冉继续问道。

“末将不知。”

晏子冉面不改色,继续向下一位走去:“副都统大人可知?”

“末将不知。”

“骁骑参领大人可知?”

“末将不知。”

又是一连十几位武将询问下来,皆是四个字:末将不知。

“总兵徐大人可知?”

都城武将总兵徐宁沉默少顷,仍是摇头道:“末将不知。”

晏子冉转身,不再看身后的满朝文武,而是直立于大殿前、龙台下的正中央,肃身道:“启禀圣上,他们不知,而我知道,陈国的立朝祖训——谏臣不杀。”

“三日前,罗文清、吴茂行二人以谏言之由获罪,暂居酆狱,而昨日微臣前去酆狱探望他二人时,却见狱卒滥用私刑,实乃违背圣意之举!为保住二人性命,微臣不得不倚仗圣上钦赐我的巡城信物,救下他们。现原物奉还,还请圣上降罪!”晏子冉语毕,奉上陈帝钦赐的碧玺腰牌。

侍者恭谨接过,递予圣上。

帝王摸着依旧温润翠绿的碧玺,略微思索,道:“酆狱私兵,可有证据?”

晏子冉不慌不忙地奉上一溜儿的腰牌。

陈帝看着侍者新碰上来的腰牌,顿时目光深沉:“刑部、兵部、吏部何在!”

“臣在!”

三部尚书慌乱出列,跪于堂前。

帝王一把将手中的腰牌扔下龙案,正中三部尚书。

尚书大人们看着腰牌上印刻的兵部、刑部、吏部的印记,顿时慌了。

手下人手那么多,他们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如今姚相正如日中天,六部下面一些巴结奉迎的官员难免借职务之便,给予那人方便,图得不过是在姚相跟前露回脸,好日后高升,谁曾想,竟然真的有人拉屎忘记擦屁股!

此时手忙脚乱的三部大人,只得叩首求饶。

陈帝不耐烦地挥手:“拉下去!打入酆狱!”

帝王处置了三人,尤未歇火,看着满朝静若鹌鹑、一动不动的臣子,只觉得心中的怒火止不住地往外冒。

正四品的指挥佥事、正三品的骁骑参领、正二品的都城总兵、副都统!

大理寺少卿、翰林院掌院、太子少师、太子少保!

一个个看上去皆是陈国的栋梁之才,却在这金銮大殿上一言不发。

陈朝立国的祖训,竟然除了一位年方十七的翰林院修撰兼酆狱允判晏子冉外,满朝文武统统一言不发,故作沉默。

怎么,这陈国难道不是朕的天下了吗!

为何一个个皆要看姚震的脸色行事,当朕是摆设吗!

此时,陡然清明的帝王瞬间想起了两个月前,那位立于朝堂大殿之上,毅然而然谏的臣子——焦山之言了。

那日朝堂之上,焦山愤而直言。

“……然今日陈朝百姓只知有震,不知陈帝焉……”

“……京都可闻副帝之谣。群臣对姚震的感念远超过陛下,畏惧姚震更甚于陛下……”

“……凡陛下举措言行,皆报于震尔。故而陛下左右皆为姚震的间谍,陛下的喉舌皆为姚震的鹰犬,陛下的爪牙皆与姚震过从甚密,陛下的臣子皆为姚震的心腹……”

“……长此以往,陛下危矣,陈国危矣……”

字字句句,今日陈帝想来,竟是历历在目,恍如箴言。

或许,是时候动一动姚震的位置了。

必须让他知道,谁才是这朝堂的主宰!

臣子的荣宠,朕能予之,亦能废之。

一抹阴沉的杀意自陈帝眼中隐逝,几不可见。

姚震骤然察觉到一丝冷意。此时他才知晓,这一次,是他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按常理推论。

晏子冉昨日竟敢拿着鸡毛当令箭,仗剑直闯酆狱,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把柄,但凡是想致其于死地的仇敌,必会揪住这一点,紧抓不放。

而今日的朝堂,则是最佳的战场。

当着满朝文武、大陈帝王的面,就此置晏子冉于死地,无疑是对敢于挑衅自己的人的最好的反击。

谁能想到,这位闯了大祸的年轻官员,竟镇定自若,丝毫不像常人一般,赶忙入宫负荆请罪,反而于次日朝堂之上,待帝王宣召后,方才施施然前来。

眼看着在他的示意下,一帮子御史大夫已然将其打入谷底,谁曾想,峰回路转,晏子冉一个年方十七的毛头小子,不过是简单的一个反问,就将满朝文武糊弄得说不出话来。

焦山之事在前,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赌帝王的仁慈。

更无人敢得罪方才拉罗文清一行下马的姚相。

是故只得装聋作哑,什么陈国祖训,他们一概不知。

他们的命是那样的金贵,怎能赔在如此微不足道的小事上。

待到来日姚相倒台,方才是他们大展宏图之时,此时此刻,他们不过是迫于形势,默默蛰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