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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惠州东江边的堤岸上,顾悠然携璎若乘着一驾马车从河堤上经过。

南境气候湿热,炽阳当空,顾悠然一行人在河堤旁的树荫下休整。

璎若见日头正浓,没让自家公主出来,就连她自己也是打了口水后就急匆匆地重回车上,车旁只有赶路的护卫还在随意的闲聊。

一眼望不到头的长堤上,一妇人牵着一稚童的手从顾悠然的马车旁经过。

年幼的孩童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新奇,一转头就看见了两位大叔站在七八尺高的脚手架上辛苦地挂灯。

原来是中秋将至,河堤上按例需要挂上花灯,这两人负责这一段长堤的挂灯工作。

见此情景,从河堤上经过的母亲不由指着在烈日下辛苦挂灯的两人,语重心长地对自己的孩子说道:“你要好好读书,不然以后就跟两个叔叔一样,每天都要顶着大日头做苦力。”

小孩子讷讷点头,似懂非懂道:“知道了,母亲!”

河堤旁,一手扶着脚手架,一手给吴茂行递灯笼的罗文清听闻母子二人的对话,不禁与吴茂行面面相觑:他们二人皆出身三甲,一个是状元,一个是榜眼,就是因为好好读书方才会沦落至此的。

从河堤另一旁恰好经过的顾悠然闻声掀开车帘,抬眼望去,不禁莞尔,原来竟是故人!但她也未曾打扰,而是重新放下车帘,片刻后便乘车离去了。

若问吴茂行一路微服私访,怎么会沦落到在此地与罗文清一起挂灯笼?

这缘由还要从罗文清身上说起。

罗文清看不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颤颤巍巍地爬高上低,这才主动请缨,揽了这份人人避之不及的劳苦活计。

恰巧吴茂行途经此地,前来探望罗文清,罗文清二话不说就抓了壮丁,吴茂行欣然响应,二人干脆一同脱下长衫,换成短裳,一起来堤上辛苦劳作。

直至夕阳西斜,吴茂行方才与罗文清一同打道回府。

却不想二人在回衙的路上竟被一老大娘当街拦轿,递了状纸。

吴茂行当即下轿,接过状纸,一目十行地快速扫视过状纸上陈诉的案件。

罗文清见状也凑上前去,大致了解了这桩案子后,他不由长叹一口气,俯身扶起仍在跪地鸣冤的老大娘:“张娘子请起,只要您的案子经查无误,我们这位吴大人一定会为您讨还公道!”

张娘子在罗文清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起身,难以置信地目光穿透她那双已然混浊无光的双目,直直地盯着罗文清道:“大人,您说什么?您说吴大人他愿意为我家闺女相公做主?是我听错了吧!大人您不是在骗我吧!”

罗文清眼眶一酸,再次紧紧地握住张娘子的胳膊,给予她此时所需的勇气,无比清晰道:“张娘子,您没有听错,吴大人会为你做主的!”

再次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张娘子扑通一声跪倒在罗文清和吴茂行身前,哭嚎着道:“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呐!终于有大人肯接下老身的状子了!”

没有人知道这三个月来,张氏走访了惠州府内多少家官衙,当街拦了多少顶轿子!

一开始,张氏还会和路人打听打听,问问经过的轿子是哪位观家老爷,到后来,她已经全然顾不得拦下的是何人何姓!只要是官府的轿子,她见轿就拦,见官就跪,可是整整三个月,没有一位大人敢接下状纸!

张氏几乎等到绝望,恨不能一头碰死在街头,才终于在今天碰到了这么一位敢接下状子的大人!

喜极而泣的张娘子口中一直碎碎念念着苍天有眼,围观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就连白天在河堤上偶遇的母子二人、还有前来城中投宿的顾悠然一行人也意外在街头上巧遇了这一幕。

吴茂行接了状纸,众人在十数名官差的开路下索性一同前往惠州府衙,旁观这位横空出世的吴大人如何审理要案。

后堂中,吴茂行和罗文清仔细查看着状纸,府衙中的官吏有知晓此事的,也在一旁有理有据地补充着。

这是一桩再简单不过的案子。

张娘子是苦主张菁菁的养母,说起这位当事人张菁菁也算是位命苦之人。

张菁菁生来因是一名女婴,就被生身父母抛弃了,幸而被张家娘子捡了回去,张娘子的丈夫张大叔对这位养女也颇为喜爱。夫妇二人多年无子,如今张娘子捡了个女娃回来,也算是给家中带来了不少欢乐。

待到张菁菁二八年华,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在惠阳县十里八村中都颇具佳名,再加上此女蕙质兰心,一手刺绣功夫出神入化,大大改善了家中生活。

然而好景不长,惠阳县杨府的杨五爷杨庆瞧上了张菁菁,要纳张菁菁为妾。张菁菁不从,不愿与人为妾。杨庆于是强闯入张菁菁家中,打断了张父的腿,强要了此女,张菁菁投河自尽,却被张母救下。

说来也巧,张母心细,平日里十分关注村里面发下的官府通告,这才及时用镇国太后下发的简易急救法,通过口对口人工呼吸及时救活了自己将要溺死的女儿。

彼时的张大娘只是一位母亲,她抱着自己唯一的女儿,在众目睽睽之下嘴对嘴地给女儿吹气,大娘一吹,女儿的肚子就鼓了起来,鼻子里还冒出水泡,大娘一边吹,一边忙不迭地给女儿擦拭干净面颊,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张大娘的女儿张菁菁重新活了过来。

张家父母自此以后一边状告杨庆,一边操心女儿的安危。然而惠阳县尽管接了张家的状纸,却一直没有后文,无人去杨家拿人。

一年后,此事在惠阳县渐渐平息,张菁菁更是在意中人王公子的陪同下渐渐走出了阴霾。

王家同样是惠阳县富户,王家公子更是一表人才,美名在外。无人知晓王公子如何与张菁菁相识,只是在王公子跪地哀求王家父母前去张家提亲时,王家父母以张菁菁晦气为由,拒绝了王公子的请求。当晚,王公子投河殉情。

王公子头七当天,杨庆去而折返,强纳张菁菁为妾,张菁菁不从,在入门当天一头碰死在杨府门前。

张家父母于是开始走出惠阳县,向惠阳县的上级惠州府告状。

然而,这场上访之旅,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死局。

杨府的大本营本就在惠州府,在张父赶往惠州府当街拦下知府老爷的官轿后,就被杨府的仆从打断了腿,丢出了城外。

等到张母赶来时,张父早已身受重伤,加之无钱医治。最后张父为了不拖累妻子,更是为了给女儿讨还公道,在巡抚大人前来视察惠州城的当日,从城楼上一跃而下,脑浆迸裂而亡,死前背上贴着血书‘冤枉’二字,鲜血淋漓,万分悲惨。

张母瞬间哭嚎满天:“天哪,你睁开眼睛好好看一看!看一看生活在朗朗青天下的子民过着怎样的水深火热的日子!老头子!你醒醒啊!醒醒啊!”

围观的百姓不忍落泪,安慰张氏道:“老大娘,他已经去了!我们帮您把这位大爷送回家,好让他早日入土为安!”

一旁的巡抚也不由面色难看。

然而谁都没想到,哪怕是知州巡抚也惧怕杨家的权势,愣是将此案延后不理。

杨五爷见此情形更是得意猖狂,竟命仆从将张父的尸身拖出去喂狗。张大娘拼尽全力,才从恶犬口中夺回了丈夫的尸体。

重新回到惠阳县的张氏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两具尸身,顿时悲从心来。

第二日,张氏愣是拿着菜刀,咬牙剁了丈夫和女儿在炎热天气中早已变形的头-颅,将其装入匣中,而后扛着为数不多的行囊前往州府告状。

三个月了,张氏总算看到了希望。

然而形式并不容乐观。

惠州府衙后堂的官吏们都在好心地劝着吴大人:“大人您有所不知啊!这杨府之所以在惠州府中无人敢惹,是因为他们与京中权贵有故!那杨府杨五爷的表姑母正是晏王府的当家主母,我等区区末吏,又怎可与朝中权贵相争!”

“实话告诉您,这案子压根就没往上传,只到州府就给压了下来了,晏王府更是对此事一无所知!可是那又如何,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事儿根本就不用晏王府出面,早在我们这一级就给按下去了!要不然大人你以为为何整个惠州府无人敢接下此案!

“我们是什么东西,怎配与晏王府的王爷扳手腕,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没事儿找死吗!”

一切明了,事涉晏王府,那是军方、朝堂上都响当当的势力,州府的衙门又如何,那知州巡抚不也只是判杨府赔钱了事嘛!

另一个小吏插嘴道:“说来那张王两家也不算吃亏,杨府为了压下此事,给了他们两家一家千两黄金,只是王家接了,张家没接,毕竟民不与官斗,他王家就算是惠阳县富户又如何,还不是让杨府给弄死了儿子也不敢吭一声,还不如一个乡野民妇!”

此时府衙的师爷也终于按捺不住,突然插嘴道:“那算什么,你们都不知道,这杨府为了让上面的州府压下此案,愣是送了知州大人三座园林府宅,名字名画无数,这才让上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按下此案不提!区区千两黄金算什么,杨府送出去的好东西就算东海龙王爷看了也得眼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