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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华京城冬雪纷飞,正是梦断闲窗酒半醺,月华薄薄雪纷纷。

昨夜言怀信与安远一行军中同袍酒醉而归,宿醉晨醒后,他沿着言府的鹅卵石小径在竹林中散步,也好让冷风吹散微醺的醉意,避免误了早朝。

哪知刚一转到雨晴阁,就在亭台上看到了正对竹林的省身石旁一道熟悉的身影,茕茕孑立,躬身自省。

“兄长,你还是这样每日晨起都来省身石前自省,四季如是,风雨无阻。”言怀信走上前,随意和言怀谨打招呼道。

“习惯了,”言怀谨看了亲弟一眼,道:“昨晚又去和他们吃酒了?”

言怀信点头:“还是和安远他们,都是老朋友了,推不开。”

言怀谨拂去衣袍上的霜雪,抬步走回位于竹林一侧的莫听斋,道:“辰时将至,走吧,我们收拾一下准备上朝。”

“嗯!”言怀信跟在兄长言怀谨身后,沿着他的足迹一步一步向前,一如他们少时一般。

早朝之上,谁也没料到,一位堪堪有着上朝资格的四品内阁侍读学士在众臣准备散朝之际,突兀跪地叩请镇国太后履行昔年幽国先皇攸灏帝留下的遗旨——迎言氏怀谨、怀信两位公子入宫陪驾,封为侍君!

朝堂之上,初闻此事的一干文官武将不由大感震惊,直直将目光投向首辅言相身上。

世人皆知,护国大将军言怀信一向唯兄长马首是瞻,只要他兄长进宫,他就必会心甘情愿地跟着入宫。

只是先前,他们虽然也都有所耳闻过这一段陈年秘史,但谁也不曾真正放到明面上!

话说,镇国太后真的会依旨行事吗?

果然,不等他们开口,顾悠然就发话了:“此事寡人自有打算,退朝。”

舜英赶忙道:“——退朝——!”

群臣跪,目送太后皇上离去。

没人能够知道,今日早朝之上听闻先帝遗旨被朝堂属官再次提及的瞬间,言怀信心中刹那间奔涌而出的快意。

这么多年了,这桩积压了多年的旧案终于在今日重新回到了世人的眼中。

他日史书工笔,他们言氏一族这么多年当牛做马、鞠躬尽瘁的辛苦付出也不算是白费一场!

望着窗外的片片飞雪,言怀信倚靠在雨晴阁亭台的立柱上,回首望向在雨晴阁中燃香品茗的兄长,突兀问道:“哥,你说她会怎么做!”

言怀谨摇头:“为兄不知。”

“是不知,还是不敢说?”言怀信追问道。

言怀谨放下手中的茶盏,正色道:“怀信,只要公主不提,我们就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般就好。”

“好什么好!”言怀信不乐意了:“你好,我可不好!不说我,就说兄长你,年过三十,却仍是孑然一身。族中与你我同辈的兄弟们无一不是娇妻美妾,佳人在侧,子孙无数。这么多年了,为何你我不能娶亲生子,还不是因着当年先皇的那道遗旨!”

“住嘴!”言怀谨盯着言怀信,肃目道:“你记住,你我与公主的亲事是当年我们的父亲大人和先皇一起定下的,这是两家长辈共同的心愿,你我又怎能对先人不敬!”

“又来了!”言怀信听着就心烦:“每一次兄长你都只会让我忍让,可是拖了我们这么多年了也总得有个说法吧!到底她是要,还是不要!给我俩个痛快也好啊!又何必这么一直拖着!今日朝堂有人旧事重提,我看这就是一个难得机会,不如你我明日就进宫,和她当面说个明白!”

“是镇国太后!”言怀谨强调道:“不可对太后无礼。”

言怀信撇撇嘴:“行吧!兄长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可是你总得给我一条路啊!”

“我只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言怀谨避而不答。

“聪明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聪明却犯糊涂的笨蛋。”说着,言怀信意有所指地看向了自己的兄长——言怀谨。

言怀谨却也不接话。

都说独行快,众行远。可如果一个人早已走得太远太远,他前进的速度早已远超众人,他的思想已然插上了飞翔的翅膀,他对高尚理想的追求早已超出了个人私心的欲念,又如何能够与众同行?

这样的人,注定清醒地与世沉沦,享无边孤寂。

一如顾悠然,一如言怀谨。

眼见未能得到兄长确切的答案,言怀信似是放弃了原来的打算一般,懒散地靠着亭台边的软塌坐下。

良久,他才吐出一句:“兄长,现在想想,我那时候可真傻,居然会期盼着自己能够快一些长大!”

言怀谨并未答话,他只是隔着花窗上的漏景静看窗外风雪。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不情愿。

感情一事,从来都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而他,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言怀谨静默无音。

言怀信却深知,若非兄长心甘情愿,一个历经乱世沧桑、执掌乾坤的当朝权臣,又怎会枯守着一道早堪废弃的遗旨,殚精竭虑,至死不渝。

二十三年前,上林苑秋狩大会。

八岁的言怀信骑着一匹小猎马,哒哒地跟在游猎的队伍后面,乐呵呵地捡着前人的遗馈,比如兔子、鸟雀、小梅花鹿等没什么危险的猎物。

然而不知是前面的队伍冲得太猛,还是有人刻意引开了本该跟随在言氏嫡亲二公子身畔的守卫。不知不觉中,当言怀信下马追逐一只跑得欢快的兔子到林翳深处时,身后已经不见半点侍卫的踪影。

密林深处,高木耸立,绿树成荫,遮天蔽日。

空旷的山谷中,高大的林木间,言怀信早已筋疲力尽,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只知道如果再没有人来救他,等到夜幕降临,他恐怕会死在这里。

然而祸不单行,就在他靠着一棵大树,准备小憩时,林野中居然传来了狼的嚎叫。

言怀信知道要遭。

就算他平日里不喜欢父亲的讲学,但他也清楚地知道一点,狼并非单独行动,而是一种群居动物。

如果只有一只狼,那么他还可以拼一把!可是一群狼?

言怀信苦笑,他的腿已经使不上劲儿了,更别说他的手臂在前两日的射箭比赛中还受了伤,看来自己当真要命丧此处了!

就在这一刻,当他已然放弃生的希望时,有一道清脆的声音从他身前不远处响起:“喂!你还好吗?”

言怀信猛地抬起头,可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不过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时,不由愁上心头,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可是,他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最多不过和自己一般大的孩子在自己的眼前被狼群叼走。于是,他咬咬牙,用尽最后一抹力气,拽住小女孩的手,就要拉她逃命。

结果下一瞬,头狼奔来,那女孩居然使出非人的力量,将自己一甩背在背上。然后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他二人就已经到了树上。

“好了!你安全了!”小女孩拍拍言怀信的肩膀,安抚他道:“你别怕,我的猎马追风已经去报信了,相信不久他们就能找到这里来。”

言怀信捂着‘扑通’、‘扑通’跳得飞快的胸膛,终于放松下来。他抹了一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问道:“你是谁?又是谁家的小姑娘?”

小女孩却不答话,而是反问他道:“你又是谁呢?”

言怀信道:“我是言相的次子,言怀信,你呢?”

小女孩答:“悠然,你叫我悠然就好,怀信,我叫你怀信好不好?”

言怀信点头:“好,悠然,很高兴能够认识你!”

顾悠然莞尔:“怀信,很高兴认识你。”

那一日,待到日落月升,星辰满天,言相等人还是没能成功寻回他们。

那一夜,小小的怀信依偎着悠然,在小姑娘追着他认星星的过程中识遍了整座星空。

原来,言怀信回想往事时才发现,被兄长称赞聪慧过人的她又怎会不识星图,想来那只不过是她为了让自己转移注意力、摒弃恐惧情绪的方法。

也是从那一夜过后,言怀信开始立志从军,他再也不想自己被害怕的情绪所裹挟,而在军旅中他会成为最勇敢的自己。

可是,仍然年少的言怀信尚且无法懂得何为终身奋斗的理想,他只是开始习惯和悠然一起在父亲的授课中捣乱。

那是秋狩结束不久后,他在父亲的引荐下,和兄长一起成为了悠然的伴读,也是从那时起,他才知道原来悠然就是幽国帝王唯一的子嗣——幽国名正言顺的公主。

可是过往同甘共苦的情谊让他从来都无法将她当作公主一样尊敬。

相反,他有时甚至会故意作弄顾悠然。

可是悠然她却从来都不生气,一次都没有。

无论是他往她的桌案上放老鼠,还是在送给她的花束中放圆圆胖胖的青虫,她从来都只是一笑而过,仿佛自己是个只会上蹿下跳的傻子!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悠然就是玩伴的关系。

直到那日,他在上书房中听到了父亲和幽国皇上灏帝的对话,这时,他才明了,灏帝有意与父亲结亲,他想把自己和兄长都给悠然作侍君,成为未来幽国女皇的皇夫。

而父亲果然一如既往的答应了,父亲他从来都不会拒绝幽皇的任何提议。

可是这一个本该令大历所有男儿都羞耻的事在他听来的第一瞬间感受到的竟然是难以掩饰的激动和兴奋。

直到那一刻,他才明白,他喜欢她,就连心弦上的小人儿都在不住地雀跃舞蹈,奏出欢喜的音符,让人不安而甜蜜。

然而一切并没有按照大人们所预料的那般发展。

父亲在悠然十三岁那年因为劳累过度,骤然离世。

一年后,本该在豆蔻之龄承接幽国镇国长公主封号、被幽皇确立为幽国皇位继承人的悠然居然不告而别,消失了整整十日。

而他也收到了边关异动的消息,仓皇赶赴边关。

熟料,这一别就是经年。

待他们再会时,一切都已经太迟,迟到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留半点。

奈何少年一瞬心动就一生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