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是什么，让你胜之不武晚上觉都睡不着，报复你每次见着我都没好气呗。沈铭心如是想着，到底是没有明说。
明说可就真的有点瞧不起人了。
天边最后的一丝微弱光晕终于消失不见，零星的灯光亮起，照耀起长长的赛道。此时人已经比刚才多了一些，偶尔能听见摩托车发动机轰鸣的声音。
童奇的新雇员据说以前是做环卫的，正手攥一只皮管子冲洗边上的地，一丝不苟的架势，好像要把所有尘埃都刷得一干二净。
沈铭心坐在旁边的旧长椅上，远远望着那边的人头攒动。唐齐似乎不愿与她太近，高高的个子在旁边戳着，靠在墙根上漫不经心的等着。
好一会，他似乎明白了沈铭心刚才话里意有所指，不屑地别开眼：“真不知道魏祎当初是怎么和你这样的人走到一起的。”
“这你该去问他，是他先开始的。”
一切都是魏祎先开始的。
沈铭心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夹杂着潮湿的气味，远处依稀不清的说笑声渐渐与几个小摊贩的叫卖声混杂在一起，隔着热闹的街区拐了个小弯，顺着一股凉风吹进耳朵里。
她感觉身边开始偶尔有人经过，匆匆驰过的单车轧进水坑，带着因颠簸振动发出的车铃响声，将雨水溅到了她的脚边。
“现在的学生怎么都不上学？看这一身狼狈。”
“嘘！别多管闲事，现在这些孩子哪个好惹。赶紧回去做你的饭吧……”
有诧异的议论声在耳边响起，又很快随着脚步声远去。沈铭心始终坐在那里低着头，闭着眼。
雨已经停了好一会，树上残留的水珠落在她湿漉而凌乱的发梢上，滑过她看起来稚嫩却蹭脏几道的脸，最后滴在沾满泥土的白色球鞋上。
破了口子的伞还支在一边，遮挡着树下那只破纸箱。
有温热湿润的触感从指间飘来，她终于动了动，那只毛茸茸的脑袋立刻缩了回去。
跟人待得久了，就发现还是跟狗待在一起才最省心。可狗愿不愿意和她在一起，那就是另说了。
好比现在，带着些许潮湿的毛绒脑袋在分明在她周围转了又转，对她带来的食物来者不拒，可但凡她想上手获得一些情绪价值，无一例外会被躲开。要是生气地怒视一眼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只能得到几下带着试探与讨好混合的摇尾回应。
她毫不例外地叹了声气，直到过了一会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嘤声嘤气的响动，她这才睁开眼。
沈静心的父母家安居在本市偏南的一个大区。
沈铭心从小在叔婶家长大，就读的学校就在本区的一所普通高中。虽然是同区，但学校距离叔婶家还有一段距离，和他们的工作单位更是反道行之。
至于一向管自己比叔婶更上心的沈静心，也因为结了婚而不得不付出许多私人时间，不比从前每天都能盯着自己。
沈铭心渐渐习惯着这样的日子，偶尔撒个小谎逃课早退，基本上也不怕在路上被撞到抓包。
顺着学校往东还有一所区重点高中，两个学校相隔只有三公里，其中孽缘却是讲也讲不完。大人们眼中对比的是两所学校的师资和升学率，学生们对比的则是许许多多大人们也想不到的问题。
本质上来说，两所学校的学生是有那么点互相看不起的。
沈铭心从不觉得一个人学习好坏能作为看得起还是看不起的对比条件，也不认为同龄人讽刺对方为“书呆子制造厂”和“破烂学校”有什么实际意义。
她只是觉得，比起他们学校十分没新意的蓝白校服，对方学校的暗红系校服和大白裤子确实有点丑不堪言，穿上直接拉低颜值百分之三十。
睁开眼睛时，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身连她也看不上的丑校服。
雨后的阳光散发着暖意，将淡淡柔光打在眼前人的侧脸上。
除了他，沈铭心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把这身校服穿得这么好看。
长相有些潦草的流浪狗或许也是这么想的，它相当不矜持地扒着那人笔直的小腿，螺旋桨一样的尾巴比寺里的出家人敲钟还要卖力，与脏兮兮的爪子一起在雪白的校服裤子上留下罪大罪大恶极的印记。
“白眼狼。”沈铭心嘟囔一句，撇过头去，刚才她喂的食物残渣还在呢。
来人似乎没注意到这点，伸手在狗脑袋上敲了一记，那狗还挺听话，竟立刻不再对他的白裤子下手，嘤声嘤气的跑去一边。
沈铭心见了，忍不住又是一声：“白眼狼。”
那人才来就听了两句低骂却毫不在意：“你说它？”
沈铭心只好翻一记白眼。
这狗已经不知道吃了她多少零花钱，到现在都不肯让她碰一下，眼前这人两手空空，却给它兴奋得什么一样，典型的狗界白眼狼。
见沈铭心不回话，那人一点也不觉得尴尬，挺自来熟地问：“总见你过来喂狗，你也住在附近？”
沈铭心不想与人说话，也不愿随便回答，只一心期盼着此人快走，不要打扰她片刻的清净。
可对方不依不饶，非要顶着他那张好看的脸冲她笑：“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彼时还没到下班放学的时间，小路上只有零星几人路过，偶尔有人投来好奇的打量目光。
沈铭心被看得烦躁，她往两边张望，见有穿着暗红色校服的人在大路上经过，简直一反他们重点学校下课晚的常态。
对方又开口：“我们今天开运动会。”
“哦。雨天运动会嘛。”伸手不打笑脸人。沈铭心哼哼着从嘴边挤出一句话。她发誓，如果不是此人长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她压根不想发出任何音节。当然，如果对方反过来问她是不是也开运动会，她一定当场翻脸。
“校园十大未解之谜。你来喂它吃的火腿肠？伙食这么好。”
不是问运动会，沈铭心依然很想翻脸。
看在长得帅，声音也好听的份上，她再翻一个白眼：“喂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