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夫盯着面前的景象若有所思。
面包片正一个接一个地被分发到孩子们手中。
作为领主府的专职车夫，他的职责是确保少爷安全抵达狮城。口粮的事情并不归他管，但他想知道为什么少爷要把他们的食物分给这些袭击者。
就在几分钟前，这群人还试图抢劫他们。
从救济小镇上挨饿的居民，到现在又救济这些孩子。从前的少爷绝不会这样做。
他不是唯一对这种变化感到困惑的人。近卫们显然也感到不解。
“所以，你们的村庄被一只蛇怪袭击了？”少爷问道。
“村民们设法赶走它，但它摧毁了粮仓，我们整个冬天都没有粮食吃。”孩子们的‘老大’亚瑟点点头回答道。
他比少爷小一些，大概十岁或十一岁，一头黑发遮住了半张脸，嘴里不断地咀嚼着刚分到的面包。
“所有的孩子都没挨饿。成年人把大部分食物给了我们，但是....”他快要哭出来了。
“冬天我们无法狩猎，采集红浆果本来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但那只蛇怪设下了埋伏，那些试图靠近红浆果产区的人都被那家伙吃掉了。过去几周我们一直在吃虫子和杂草。再这样下去，整个村子的人都会饿死的。”
马车夫想起了从前的黑石镇。在少爷开始救济居民之前，冬天经常能看到人们在地上挖掘各种昆虫以果腹的景象。
少爷抬起头。阳光透过头顶树叶的遮盖渗透下来。
“我明白，”拉克说。“但是，无论情况有多严峻，你们认为袭击过路人的做法是正确的吗？自卫是一回事，抢劫完全是另一回事。”
“我们知道，”亚瑟垂头丧气地说道。“但这已经无所谓了。你可以叫我们土匪、强盗。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拯救村子。”
“克洛特，我们还剩多少口粮？”拉克向卫兵队长问道。
“只有两天的口粮了，少爷。”
“那都不够喂饱一半的村民。”拉克叹了口气。
“我之前看到过一头野猪。既然冬天已经结束，也许我们可以在森林里找到一些动物。”
“你是什么意思，少爷——”克洛特歪了歪头。
“——我们要去打猎。”拉克站了起来。周围士兵和孩子们都困惑地盯着他。
“那些村民，这些孩子——虽然他们不归我管，但你们不觉得让他们就这样死去太残忍了吗？”
“近卫听令，我要你们在附近寻找任何可食用的食物。如果发现动物，就猎捕它。我们将前往村庄，帮助那些挨饿的村民。”拉克提高了嗓门。
“我们要救济整个村子吗？”近卫队长咕哝道。这个主意想着都累。
“是的，这是命令，”拉克说。“去吧。”
尽管很不情愿，近卫们还是带着武器开始分散行动。
拉克转向孩子们。
“你们也要帮忙。吃完之后，帮我的士兵们寻找食物。你们的武器——它应该用来猎捕动物而不是抢劫。狩猎、采集、生存。你们能做到的，对吧？”
孩子们紧握拳头，点了点头。
“还有你，你得告诉我村庄的具体方位。”拉克看着亚瑟说道。
***
瓦拉的胃咕噜噜地叫了起来。他在森林里寻找食物已经多久了？
一个多月前，当时正值隆冬，森林里几乎看不到猎物，那只可怕的蛇怪袭击了他们的村子，吃光了地下室里储存的所有食物。
更糟糕的是，红浆果生长的地方已经被它占领，变成了巨蛇的巢穴。
现在，冬天已经结束，瓦拉希望捕捉到一两只猎物，让村子恢复元气，但他在周围的森林里转悠了很久，却一无所获。
不知道为什么，动物们都躲起来了。可能是因为那条巨蛇，瓦拉推测。
“该死的蛇怪，”他咆哮道。“要是有办法杀了它就好了。”
红浆果生长在村庄附近的山谷里，是一种四季都能生长的食用植物。在巨蛇出现之前，村民们从来没有在冬天挨过饿，因为这些果子非常容易采集。
“算了吧，”身旁的杰拉说道。
他是瓦拉的双胞胎兄弟，他们看起来简直一模一样：褐色的胡须、国字脸和浓密的眉毛。
“我们已经失去了库尔特和马尼斯，想杀死那条巨蛇是不可能的。”杰拉的语气中充满了挫败感。
兄弟俩瘦骨嶙峋，衣服上满是污垢，背上背着长弓。他们曾是村子里最优秀的猎人，但持续一个多月的饥饿让他们变成了两个流浪汉。
然而，与村子里剩下的其他人相比，他们的状况还算不错。那些人饿到无法动弹，有些人已经饿到快要咽气了。
如今，双胞胎是村里仅剩的还能狩猎的人。他们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如果再抓不到猎物，其他村民很快就会都饿死。
“至少孩子们是安全的，”瓦拉自言自语道。
他和村里的长者一致认为，应该优先考虑孩子们的温饱。尽管食物短缺，但没有一个孩子在这段时间里饿死或冻死。
外出狩猎之前，瓦拉曾严厉地警告孩子们必须待在村子里。在巨蛇潜伏的森林里乱晃实在是太危险了。
他把照看年幼孩子的任务交给了亚瑟，那是这群孩子中最强壮的一个。在他们外出的时候，孩子们的工作是在附近的泥土里寻找可食用的昆虫。
突然，双胞胎听到了有东西在树丛中沙沙作响。他们立刻抓起弓，将箭矢对准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他们屏住呼吸默默祈祷，希望那不是巨蛇。否则，这个地方将是他们的墓地。
灌木丛中，跳出来一只兔子，然后又跳出来一只。
“快看!”两人高兴到几乎要喊出来。
兔子左顾右盼，嗅了嗅空气，然后看着他们。四目相对几秒钟后，两只兔子拔腿便逃，消失在树丛的阴影中。
双胞胎互相点了点头。尽管饥肠辘辘，他们还是要振作起精神去追逐猎物。凭借敏锐的听力，他们追踪着兔子的行迹，每一步都迅捷而无声。
当兔子停下脚步时，两名猎人一人瞄准了一只，他们离目标还有几十米远。
捏紧弓弦的手指突然松开，箭矢穿过树林，分别击中两只兔子，瞬间将其钉在地上。
“太好了！”瓦拉喊道。
这是他们离开村庄的几天里，第一次成功的狩猎。二人走向死去的猎物，弯腰捡起尸体。
“回去吧，”杰拉说，“今天晚上很冷，炖兔子肉会很美味。”
瓦拉笑得合不拢嘴。他抓着兔子的耳朵，鲜血从它们的肚子上滴下来，正准备启程回村，突然森林里传来了一阵嘶嘶声。
双胞胎感到浑身僵硬，脸上血色全无。他们熟悉这个声音。
凭借敏锐的听觉，他们意识到声音来自左侧。好在巨蛇还没有发现他们，从之前那只怪物表现出的速度判断，它马上就会到达到这里。
“它可能是被血腥味引来的，”杰拉说道。
“该死，我们还要不要回去？”瓦拉咬紧牙关。
他担心如果现在回村，会把巨蛇也一同带回村子里。
杰拉思考了一下，然后直视着双胞胎兄弟的眼睛。
“听着，如果我们不把这些肉带回去，村民们肯定会饿死。”杰拉说道。
他拿出一把小刀，在自己的小臂上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鲜血滴落在地上。
“你在干什么？”瓦拉感到困惑。
“我会朝相反的方向逃跑，蛇怪更喜欢吃人肉。当它来追我的时候，你就趁机逃回村子。”
“可是——”
“——听着，兄弟！”杰拉的声音很坚定。“我们没时间争论了！就相信我这一次，好吗？保护村子比我们的生命更重要！你明白吗？”
瓦拉想反驳这个说法，但是看到兄弟坚决的眼神后，他闭上了嘴。
“你想让卡琳娜也饿死吗？你答应今年要娶她。一个真正的猎人不会食言，瓦拉。”杰拉带着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
“活下来。”瓦拉哽咽道。
“我会的。”
“发誓，以森林之神起誓。”
杰拉叹了口气。
“我以盖亚神的名义发誓。我会活下去的！”
瓦拉把猎物放进自己的背包，对自己的兄弟点头示意。
“那么，村子里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