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城-平民区]
奥斯汀敲响了眼前的房门。门吱呀一声微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露出了半边脸。
“早上好，尊敬的先生，”奥斯汀说着，递出一件折叠好的外套。“这是您定制的衣服。”
老者把门开得更大了些。他审视着依旧微笑的奥斯汀，又看了看年轻人手里的衣服，皱起了眉头。
“你迟到了。”
仿佛已经练习过无数次，奥斯汀立刻低下头。
“非常抱歉，先生！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些麻烦。请原谅我的失误！”
老者继续细看面前的年轻人。他发现奥斯汀的衣服破破烂烂，沾满了泥土。左脸肿得老高，下唇也被打破。然而，年轻人手中的外套却是完好无损的。
老者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雨才刚停几分钟，但外套却干燥如初，好像一滴雨水都没有沾到。
“多少钱来着？”老者叹了口气问道。
“三个银币，先生。”
老者从钱袋里掏出一些硬币递给年轻人。
奥斯汀顺手接过，然后迅速数了数。他发现里面多了二十枚铜币。
“先生，多了——”
“送给你的。”老者打断道，“留着吧。”
他又看了看年轻人的衣服。
“在屠宰场附近，有个小贩在卖便宜的束腰外衣，大概十五枚铜币一件。用这些钱给自己买一件吧。”
奥斯汀低下头去，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热情地说道：
“谢谢您，先生！”
这句话让老人回忆起了军队中的礼节，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
将衣服交给客户后，奥斯汀愉快地哼着小曲，走在返回裁缝店的路上。
他是个专职跑腿员，脚步轻快而矫健。尽管老人赏了些铜币，让他给自己买件新的束腰外衣，但奥斯汀根本没有打算照办。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填饱五个弟弟妹妹的肚子。作为家中的长子，自从父母去世后，他一直承担着是家庭支柱的角色。
突然，奥斯汀停下了脚步。
“该死！”
凭借敏锐的目光，他发现了几个小时前追赶他的那些地痞。他们挤在街边的角落里，用粗俗不堪的语气聊着一些鸡鸣狗盗之事。
奥斯汀打算悄悄折返，绕道去裁缝店，不料其中一个地痞却注意到了他。那人迅速向同伴耳语了几句，很快，所有地痞都开始盯向奥斯汀。
“糟糕。”
奥斯汀脸上若无其事，脚下却渐渐快了起来。
“你这个小混蛋！站住！回来！”那些地痞在朝他大喊。
奥斯汀不知道有哪个傻子会在听到这句话后真的停下来。相反，这让他跑得更快。他的眼睛迅捷地左右转动，试图在这迷宫般的街道中寻找一条出路。
数日前，奥斯汀初次与这些地痞相遇时，他们要求他支付“保护费”，因为他涉足了他们的“地盘”。然而，他当场就拒绝了。谁能想到，如此小的纷争竟能演变成现在的局面？
“那里！”
奥斯汀决定跑进一条小巷。这里犹如迷宫，但迷宫往往会将人引向安全之地。
出乎他意料的是，小巷尽头，几名地痞正等待着他自投罗网。
奥斯汀准备回头，但一根木棒已然击中了他的头部，随后又一脚飞踹击中了他的腹部。
他瞬间被打趴在泥泞的地面上，咳嗽了几声，头痛欲裂。地痞们犹如鬣狗般围在了他的身边。
“嘿，小伙子？”其中一人露出了一口烂牙，笑着问候道，“你喜欢跑，是吧？”
“去你妈的，我才不喜欢。”
奥斯汀意欲说出这句话，然而他害怕这会进一步激怒这些暴徒。
“你要是乖乖交了保护费，至于落到现在这样吗？”一名地痞讥讽道。
“他是个蠢货，不是吗？”地痞们放声大笑。
“喂，老大，看。”
一名地痞指向奥斯汀腰间破烂不堪的钱袋。一个小洞使得钱袋里的银币一览无遗，这让地痞们露出贪婪的笑容。
“今夜我们要畅饮啤酒了，”地痞老大说，“我请客。”
他们一边吹着口哨，一边贪婪地盯着奥斯汀的钱袋。
“我不能让他们拿走这笔钱，这里面有客户的购物款。如果老板发现，我会失去工作的。”奥斯汀心道。
如今的世道，找份工作并非易事。奥斯汀无法轻易放弃这份跑腿的差事，毕竟，他还有五个弟弟妹妹需要养活。
暴徒们的拳脚如雨点般打来。他们显然沉醉于这个过程，每次出拳都伴随着声声狞笑。
奥斯汀的心情也同这些狞笑一样，跌宕起伏。他咬紧牙关，紧紧抓住了腰间的钱袋，竭力不让自己陷入昏迷。他知道，一旦自己向痛苦屈服，他将失去金钱，失去工作。很可能也会失去家庭。
“这小子是个痴呆吗？”
地痞们显然被奥斯汀的坚毅所震慑。尽管遭受毒打，他的双眼仍闪烁着平静的微光。一拳一脚接连落下，这个年轻人正在无声地抵抗暴力。
“喂，你们在干什么？！”
巷子的尽头传来喊声。地痞们抬头看去，三名身穿皮甲、腰悬佩剑的士兵走了过来。
“士兵？该死，我们得撤了。”地痞老大惊诧道。
他们迅速窜入小巷深处，没有再看奥斯汀一眼。
三名士兵急忙走到奥斯汀身边。
“你……没事吧？”士兵们扶着他站了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奥斯汀摇了摇头。
狮城的巡逻队相当腐败，至少对普通百姓而言是如此。即使他向这些士兵举报那些家伙，也无法真正改变现状。相反，他将成为更多地痞流氓的攻击目标。
“没什么，”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得走了，谢谢。”
士兵们没有进一步追问，只是目送奥斯汀消失在街角处。
***
奥斯汀将银币交给裁缝店老板后，立刻前往熙攘的市场区，为家人采购食物。他暂时顾不上疼痛的身体，喂饱挨饿的弟弟妹妹才是此刻的首要任务。
他身上仅剩六十枚铜币。要养活五个孩子，这些钱实在是微不足道。
雪上加霜的是，黑色饥荒刚刚袭击了这个王国。狮城的小麦供应遭受了严重打击，所有食物的价格都在节节攀升。
奥斯汀的内心忐忑不安，他小心翼翼地走向标价最低的摊位。
“你好啊，奥斯汀。”摊主对这个年轻人的处境并不陌生，他早已习惯于奥斯汀身上的破烂衣服。“要小麦还是面包？”
奥斯汀从口袋里掏出铜币，极力克制了昏倒在地的冲动。伤口的剧痛让他难以忍受。
“小麦。”
摊主拿走了铜币，然后递给奥斯汀满满当当的一大袋小麦粉。
奥斯汀双眼发直，几乎要瞪出眼眶。
他瞬间意识到，也许摊主是同情他的困境，才给出足足价值一个银币的小麦粉。
“你还不知道吧？”摊主问道。
奥斯汀没有回答，他还在盯着装满小麦粉的袋子。
“五天前。”摊主继续说道，“商会已经确保了稳定的小麦和家禽供应，就在五天前。”
奥斯汀回过神来。对于像他这样的贫民，这是个天大好消息。
“这些小麦来自黑石镇。看来那里躲过了黑色饥荒，而且——”摊主压低了声音，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绝对不能泄露出去，“人们都说那里的小麦足够供应整个王国。”
奥斯汀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有种想要高声赞美黑石镇的冲动。
“来，拿去。”
摊主微笑着把装满小麦的袋子塞到年轻人的手中。
“顺便问一下。”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奥斯汀，问道。“你还在那家裁缝店工作吗？”
奥斯汀点了点头。
“看这个。”摊主从随身口袋里拿出一张羊皮纸。
奥斯汀不识字，盯着羊皮纸直发愣。摊主立刻反应过来，一字一顿地解释道：
“上面写着，黑石镇正在招募人手。农民、矿工、石匠，甚至是军人。最低报酬是六个银币，军人则是十一个银币。”
奥斯汀立刻明白了摊主的意思。裁缝店每月给他大约两个银币的工资，这还不足以养活另外的五张嘴。
“你还年轻，这或许是个很好的机会。”摊主说道，“我听说，许多狮城市民准备迁往黑石镇。还有一则传闻称那里的领主几个月前曾亲手粉碎了一支兽人军团。对此我表示怀疑，但商会为这次招募作了担保，所以那些报酬应该是真实可信的。”
六枚银币。这几个字听起来如此诱人，以至于奥斯汀陷入了对未来的憧憬。
如果他加入了军队会如何呢？每月获得十一个银币的丰厚报酬，这是身处狮城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况且，那些地痞们可没忘了他。
奥斯汀越想越明白，他即将作出抉择。
“我要去！”他脱口而出。
“看来我将失去一名忠实的顾客，是吧？来，拿着这个。”摊主微笑道。
奥斯汀凝视着放在柜台上的一枚银币。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他问道。
“随性之举吧，我想。”摊主说，“你父亲曾是我的朋友，把它当作一个长辈的临别礼物吧。”
奥斯汀颤抖着身体，竭力不让眼泪流下。
“谢谢。”他低声道。
摊主依然在微笑。
“商会经常往返于黑石镇和狮城之间，我想下一趟车队应该是几个小时后。奥斯汀，带上其他孩子，用那枚银币在那里创造新的生活。你们依然年少，一定能想办法度过难关。”
“谢谢！谢谢你！”
奥斯汀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他挥动双臂，不断拭去汹涌而下的泪水。原本泥泞的脸庞在此刻变得温暖而纯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