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克在中央广场的公告板上张贴了一则招募启事。这则启事旨在为黑石镇西部土地的开垦计划招募人手。
北部农田在前不久取得了一次大丰收，这让人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参与下一块农田的开垦。招募启事一经贴出，当天下午就有数十名小镇居民前往领主府应聘。
拉克仅用时不到两天就将开垦计划所需的全部人手招募完毕。原本位于北部农田的堆肥和耕作所需的魔法工具被工人们迅速运往小镇西部。
与上回不同的是，拉克这次不再亲自向新招募的农民演示如何施肥、如何操作魔法铁犁。现在，这些工作都由农民头子奥利弗负责。拉克只是站在一旁倾听，观察着那些新来的人在看到魔法铁犁的神奇效果后吃惊的表情。
同时，那些即将协助开垦工作的类人生物也来到现场。正如拉克所预料的那样，新招募的农民虽然心存戒备，但经过在黑石镇的长时间居住后，他们已不再惧怕那些外形扭曲的类人生物。相反，一些农民甚至对这些强大的魔法造物表现出恭敬有加的态度。
在安排好西部农田的工作后，拉克派人传唤了副指挥官克洛特和草药师莫雷斯。三人在领主府的书房碰头。
“少爷！”克洛特敬了个礼，“您找我们来有什么事？”
草药师模仿副指挥官的动作，也敬了个歪歪斜斜的军礼。
拉克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拘谨，然后迅速进入了正题。
“我计划清除一部分无尽森林的树木，以扩建小镇东部的居民区。但无尽森林实在是太大了，如果我们不预先侦查那里就直接砍伐树木，可能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克洛特明白少爷的意思，他也认为直接砍伐树木是个鲁莽的举动。毕竟，森林里的卡兰矿洞曾经是哥布林的巢穴，他们难保这次会不会遇上一些更加可怕的怪物。
“你叫莫雷斯，对吗？”拉克望向草药师。
“是的，少爷。”
草药师莫雷斯看起来是那种镇上随处可见的普通中年男子。但根据管家加斯顿提供的人员调查表显示，他是这座小镇中最了解无尽森林的人。他日常制作和销售的草药全部来自于那个神秘的地方。
“我打算组织一个探险队，”拉克说，“我希望你能带领他们。当然，你将得到丰厚的报酬。探险队将由一些士兵和几名黑石骑士组成，他们会将你的安危置于一切之上。”
莫雷斯感到信心十足。他早就听说过黑石骑士的强大，对于那些得胜归来的军团士兵更是崇拜有加。当然，真正让他放心的是自己数十年来游荡森林的经验。他很清楚，只要不深入森林达到一天以上的路程，就不会遇到任何具有攻击性的怪物。
唯一的威胁可能是那些凶猛的野生动物。但有如此强大的士兵护送，就算是遇到了狮子老虎，莫雷斯也不会有任何担心。这是一个赚取大笔银币的好机会，他没有理由拒绝拉克的提议。
“我很荣幸能接受您的委托，尊敬的少爷。”
“很好，”拉克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转向克洛特，“十二名士兵，六名黑石骑士。你们将被分为六队；每队都由一名黑石骑士开路；任务是侦查矿场周围三十公里的森林。设立好营地和集结点；日出时行动，黄昏前必须返回。带上至少两周的口粮，我不希望看到有人丧生。”
被要求带上两周的口粮，克洛特对此表现出诧异。毕竟，三十公里的范围并不算大，他们或许只需一周时间就能将那片区域侦查完毕。但少爷的话一直都是克洛特信奉的真理，这次也不例外。有怀疑没关系，照着执行就好。
“遵命！”
***
克洛特和莫雷斯离开后，拉克将奥斯汀、乔治亚和克莉丝召进了书房。
“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拉克对克莉丝说，“按照之前的承诺，我将向你教授魔法课程。我们现在就开始，你觉得怎么样？”
听到这番话，克莉丝显得非常兴奋。
“好的！我们现在就开始！”
拉克拿起桌上一本厚重的魔法书，朝克莉丝扔去。那本书看起来重达十几公斤，但它在空中滑行的速度却慢的惊人。克莉丝张开双臂等了许久，那本书才慢悠悠地飘到她的怀中。
“你之前看过这本书吗？”拉克问道。
克莉丝凝视着书的封面，皱眉思考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是的。这本书是前朝的大魔导师维克托·瓦尔塔所着。他是我的曾爷爷。”
“又一位大魔导师。”拉克的眼眸微动。
“他是王国魔法学院的创始人，被封为王国历史上最强大的法师之一。这本书也是魔法学院一、二年级学生的标准教材。”克莉丝声音中充满敬畏。
“我在王城买到这本书，回程的途中已经全部读完了，”拉克淡淡的笑声中暗含讥讽，“书中描绘了很多有趣的魔法，大部分都是正确的。”
克莉丝微微一怔，她听得出拉克话中的意思。曾爷爷的书中存在着很多谬误吗？她并未生气，反而来了兴趣。
“你知道如何解除魔法吗？”拉克问道。
克莉丝点点头。
“是的，我学过如何解除五种基本元素。”
“很好，但在我们开始上课之前，我想纠正一个简单的错误。这个错误，似乎已经通过学习那本书，深深地刻入了你的脑子里。”
拉克手指轻挥，一小块木头在桌面上方悬浮起来。他指尖轻轻一弹，木头的尖端瞬间燃起火光。他再次弹动指尖，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球在燃烧的木头旁显现。
“试着解除我施放的火之魔法，两个都解除。”
克莉丝依言照做。随着空气中的魔力被抽离，火球逐渐暗淡，直至消失不见。但那根木头仍旧在猛烈燃烧。
“现在告诉我，为什么你的魔法可以影响火球，却无法影响木头。”
这个问题对于魔法学院的一年级学生来说可能很难回答，但对于魔导城的第五长老克莉丝来说，答案一目了然。
“很简单，”她说，“火球是由魔力供给的，木头则不然。我扰乱了火球周围的法力流动，它无法维持其形状，所以会逐渐消散。大魔导师维克托将魔法定义为通过运用法力创造魔力场而产生的现象。解除魔法的方式则是破坏这些魔力场。”
“这个概念也教给了魔法学院的所有学生吗？”
“是的。”
拉克微微叹息，正如他所料，现今所有王国法师的基础知识都来源于这本书。它虽然包含了很多有用的知识，但其中某些关键的知识却显得十分低效。照此方法修行下去的人，最终都会遇到难以突破的瓶颈，从而无法成为真正的施法高手。现任大魔导师莱克托就是很好的例子。
“解除魔法的基本原理是操控元素。无论它周围是否存在魔力场，都不影响你去操控它。这就是区分平庸法师和真正法师的方法。”拉克的声音中透露出对魔法界现状的失望。
“来，施展一个火球术。”拉克命令道。
克莉丝点了点头，左手拂过右手，搓出一个火球。
“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解除魔法。”
拉克双手挥出，同时指向克莉丝的火球和燃烧的木头。衣袖跳动之间，两处火焰如同被无形的巨掌拍中，瞬间熄灭无踪。
克莉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完全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维克托将魔法定义为创造魔力场的过程中出现的现象，”拉克的声音中透露出不屑，“他并没有完全说错。但我对魔法的定义是：它是一种变化。我们并没有创造或消耗任何东西，只是改变了它存在的方式。这本书中的最大谬误是把法力描绘成消耗品，但实际上它不是。法力就是法力，它是一种来源于我们自身以及自然界中的能量形式，它会从一种形态变为另一种形态，但永远不会凭空消失。通过法阵转换形态后的法力才被称为魔力，并拥有各种属性。比如说燃烧的火球，就是由特定的法阵将法力加热到另一种形态而已。而操控纯粹的法力，比如说无形魔法，是不必使用法阵的。”
“倘若一名法师被封锁在一个无法感知到周围法力的空间中，他自身的法力池一旦耗尽，无论休息多久都不会有丝毫恢复，这正是由于法力无法被凭空创造的缘故。你向我讲述的那个故事，魔法帝国灭亡的真相，也正是由于龙族的魔网——卡兰大陆所有法力的源泉，在那场大灾变中被榨干所导致的悲剧。”
前世的记忆流转在拉克的脑海中。他想起了在魔法帝国生活的日子，内心涌起复杂的情感。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每万年出现一次的天体排列现象，也许魔法帝国能一直存续至今。
如果他在大灾变期间还活着，集合自身和徒弟们的力量。或许他们能够关闭那个虚空通道，防止这个世界的法力流失殆尽。
被烧焦的木头跌落在地，拉克从思绪中回到现实。
“读完这本书后，我明白了奥尔巴姆为什么会那样强大，”拉克说道，“封魔长戟的原理是通过印刻在其表面的符文，将魔力倒转为法力。只有那些掌握无形魔法的人才能与它一战，这也是路易和男爵败北的原因。真是幸运，我们还有剑圣那样的家伙。只有像他那样，完全不依赖魔法的人，才能击败帝国的反魔法武器。”
听到这些话，克莉丝瞬间被打击得哑口无言。拉克每一个词都深入人心，宛如惊天的启示。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就连那些无关魔法的自然现象，都有可能被法师所操控。这只取决于操纵者改变法力形态的技巧和熟练度。
“你可能从小就对那本书深信不疑，”拉克语气沉稳，极具说服力，“但如果你想继续做我的学徒，就得割舍那些固有的观念。你能做到吗？”
克莉丝双拳紧握，眼中闪烁着痛苦而又坚定的光芒。
“我能做到！”她几乎是以低吼般的声音说出了这几个字。
拉克似乎被她的情绪所感染，激动地将手掌猛地拍在桌子上。
“很好！”
***
克莉丝的课程一直持续到傍晚。
晚饭过后，拉克在领主府里迎来了一位访客。
“公主陛下，”拉克微微颔首，“如果早知您今晚要光临寒舍，我应该准备一些适当的欢迎仪式。”
奥莉安娜的表情看起来颇为紧张。她不知该如何开口，于是便望向身后的亲卫骑士。
帕西瓦尔对她报以鼓励的目光。
“我听说你们正准备探索无尽森林，”她最终还是向拉克开口道，“我想跟着士兵们一起去。”
她的后半句话坚决有力，显然不打算接受任何拒绝。这是拉克第一次看到她眼中透露出如此强烈的渴望，仿佛这次探险对她至关重要。
拉克依旧镇定如故。
“我需要你给我一个合理的原因，公主陛下。”
奥莉安娜咬住嘴唇。
“那个……我不能告诉你，很抱歉。”
“如果你在森林里出事，那我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拉克温和地说，“除非我知道原因，并且这个原因必须值得让我承担弄丢公主的风险。否则，我只能拒绝你，公主陛下。”
奥莉安娜再次望向亲卫骑士，默默地用眼神寻求帮助。
帕西瓦尔叹了口气，大步走到公主身边。
“我们五人将为公主陛下保驾护航，”帕西瓦尔说道，“只要她跟我们在一起，就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请拉克领主放心。”
拉克用不置可否的眼神看着他，同时脑海中开始思考无尽森林的现状。
他之所以要派侦查小队去探险，无非是因为无尽森林的未知与神秘。与王国其他地区怪物横行的场面不同，无尽森林一直出奇地平静，好像有某种存在一直控制着森林内的所有生物。就连之前那些居住在矿洞里的哥布林也从未攻击过黑石镇。
此外，无尽森林的面积也大得惊人，以至于人们甚至猜测其中是否藏着另一个神秘的国度。所有绘制地图的尝试都被证明是徒劳无功，即使使用飞行魔法，拉克也无法完整地观察到森林的全貌。
在考虑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后，拉克做出了决定。
“我还是需要一个理由，公主陛下。”拉克这句话等同于拒绝。
奥莉安娜失望地叹了口气。
“我们走吧，帕西瓦尔。”
她完全可以编一个谎言来搪塞过去，但她却选择保持沉默。拉克对此感到非常欣赏。
访客离开后，拉克召来了阿南和克洛特。
“有什么吩咐，少爷？”
“公主陛下刚刚来过，她希望能加入无尽森林的探险队。”
“是吗！她今早确实问过我关于侦查任务的问题，”探险队的负责人克洛特说，“但她想一同前往？这我可不知道。”
“我问过原因，”拉克说，“但她拒绝透露。听着，我想让你们俩去监视公主和骑士们的行动。如果她决定自行进入无尽森林，你们必须立刻通知我。”
克洛特显然对监视皇室成员的举动感到不安，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做出回应。而阿南则立刻答应了下来，仿佛对他来说，监视目标是谁并不重要，老师的命令才是最重要的。
“遵命，少爷。”
“是，少爷！”
拉克叹了口气，奥莉安娜那双透露着强烈渴望的眼睛让他感到担忧。公主没见过什么世面，又对自己这个国王钦点的女婿有着强烈的抵触情绪。这些因素完全可能会导致她在私下里展开行动。烦人的皇室成员，可能这就是拉克前世一直不愿成为宫廷法师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