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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印象里许久没有睡得这么香甜的楚知吾,是被小华姑娘不耐烦的叫醒的。

看着门外眉头倒竖的小华,楚知吾苦笑着解释道:“许久未曾睡得这般熟了,对不住了小华姑娘,是不是要去劈柴了?我立马去。”

小华见他这副睡眼惺忪,就要去干活的样子,也只得无奈的说道:“先赶紧洗把脸吧,桃姐让我来叫你去吃饭。”

楚知吾忙不迭的点头道:“多谢姑娘,我知道水井在哪,去洗把脸马上便去前厅。”

小华眼神复杂的看了楚知吾一眼,不知是嫌他还没做事就白吃了两顿饭,还是他这样子实在太过不修边幅,但小华最终并未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道了一句:“那你快些。”便转身离开了柴房门口。

楚知吾揉了揉眼睛,伸手摸了摸怀中的烧火棍,确定烧火棍安全无误后,也走出了柴房,到了后院的水井边上,打了小半桶水,将清凉的井水抹在脸上,看着阳光明媚却不显暑热的天气,连这几日的烦恼都似是淡去了不少。

前厅里,陈爷看着淡然喝粥的老板娘,苦笑着问道:“桃娘,恕老头子愚钝,为何你昨晚非要留下那年轻人呢?”

老板娘倒是早就瞧出了老人和大汉的不解,嘴角边扯起了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说道:“那楚家小子倒似是有些义气,但我们毕竟与他不熟悉,我原本也没想留他干活,只是恰好昨日说起了柳江镇,更巧合的是,楚小子的父母还在那杜家做工,万一他要是私下拜托父母找三儿的下落,让杜家给知道了,那岂不是得连累他们一家?此等事情,我也不愿做。干脆留下他干活,将来若是觉得此人信得过,就请他再隐秘些问问,若是他行事冒失,便再不提三儿的事,毕竟究竟是何情况,我等也说不清楚。”

端着饭碗,里面的米粥却一口未动的陈爷听到老板娘这么说,笑着点了点说道:“如此甚好,还是桃娘想得周到。”这才将饭碗放到嘴边,开始喝起粥来。

当小华回到桌旁的时候,几人都已经开始惬意的喝着粥了。

倒也不是老板娘有心避开小华,而是小华本就单纯,刘三儿的事情又牵连较大,不说小华知道泄露了出去,便是小华自己,怕是也难以按下心思要去柳江镇问问刘三儿的下落,老板娘等人为了她考虑,这才没有将详情告诉她。

脸上水迹尚未干透的楚知吾到来时,几人的粥都喝得差不多了。老板娘胃口最小,但却一直等到楚知吾来了,才让他赶紧吃饭,然后一个个给他介绍道:“楚小子,这位是陈爷,是咱们客栈的账房先生,一切收入用度,都归他来管,就算是这个老板想支银子,也得他老人家首肯。这位是你王阔大哥,是咱们后院管事的,因为后院里的事,厨房说了算,届时你劈柴生火的活计,还得听你王大哥的调摆。这是小华,昨日你们也见过了,将来你收拾客房、打扫卫生该怎么干,你得好好向她请教。至于我嘛,就是这黑店的老板娘,你与小华一样,叫我桃姐就行。”

楚知吾闻言,赶紧放下端碗的双手,先是尴尬的朝着桃姐笑了笑,毕竟黑店这槛,估计一时半会很难过去了,然后才向另外几人打招呼。当王阔想试试楚知吾的力气,稍微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楚知吾一个趔趄,王阔满脸不知所措,众人都不约而同笑了起来时,楚知吾也跟着一块笑了起来。

福来客栈,好像就该这样,才能福如东海滚滚来。

当福来客栈的众人其乐融融时,混元帮里却是暗潮汹涌,原本刑堂长老李巡受到帮主惩处,在混元帮内的威势一落千丈,谁知道第二天权力竟然不降反升。

天还未亮,穆川便带着两个近身随从,悄悄从混元帮的侧门出了去,只留下了一道命令,他外出期间,混元帮内事务由李巡暂管。生生的跳过了两位副帮主,把昨日才被贬到地底的刑堂长老李巡,抬到了今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但不得不说,穆川这一手,确实让心灰意冷的李巡,更是心悦诚服。只是混元帮的两位副帮主,却是对此没有表示任何意见,即便是李巡,也看不出两位副帮主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可昨日还想着落井下石的长老们,今天却是噤若寒蝉,毕竟此时乃是混元帮最为重要的时期,人人都知道帮主此行去了何地,又是何目的,人人都不想成为李巡立威的人选。

就这样一贬一升,原来权柄甚重、干系甚广的李巡,在混元帮里彻底成了孤家寡人,这也正是穆川的目的,只有这样,李巡才会恶狠狠的盯住混元帮内的每一个人,混元帮此次,要么走江成龙,要么分崩离析,哪怕是穆川,也赌不起。

此时的李巡,正在他刑堂长老的书房里,一边思索,一边喝着茶,至于昨日命丧大厅里那个远房亲戚,李巡都要记不得他是谁了。长老们那时冷时热的面皮,倒是让李巡一阵好笑,想到已经出远门的帮主,他更是心中五味杂陈。

咚咚咚,书房的门忽然被敲响,李巡微微抬起头,张嘴欲问,却听来人笑着说道:“侄子穆戈,求见李长老。”

听到穆戈来访,李巡赶忙放下手中的茶杯,立马亲自跑过去开门,笑容满面道:“少帮主大驾光临,还请恕老夫怠慢了。”

穆戈笑得越发亲切,只是没等李巡迎他进来,便把住李巡的手臂,亲切的笑着说道:“李叔叔言重了,侄子此来,是有要事相询。”

言语间,便把着李巡走进了书房,倒真像是回自己家一般丝毫不讲客气。

李巡把穆戈按在书房的椅子上后,自己也坐到了穆戈边上,一边欣赏的打量着穆戈,一边笑道:“少帮主有事,但说无妨。”

穆戈也是一边点头,一边笑得眯着眼睛对着李巡道:“李叔叔,不知我父亲,可是离了五山?”

李巡却是微微一愣,不由自主的反问道:“难道帮主未曾告知?”

李巡心中疑惑道,这怎么可能,帮主向来对少帮主亲自管教,悉心照料,更是时时考校少帮主学问、功夫,去荆州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没跟少帮主说?

但李巡马上便面色一肃,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说道:“少帮主,若是帮主未亲自告知,那这个问题,老夫也不便回答,还望少帮主见谅。”

穆戈却是不以为意,面上的笑容也未减半分,眼睛直视李巡说道:“李叔叔,父亲与我说过,非常时期,若混元帮内唯有一人可信,那这人必定是李叔叔您,我不拿您当外人,您也莫拿我当外人敷衍。昨夜父亲曾说,此事关乎混元帮生死存亡,我知道得越少越好,然身为人子,又怎可任由父亲一人面对危难,还望李叔叔照实相告,便是我不能随父亲一同外出,也可在城内运作一番。”

李巡也同样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穆戈,他实在是分辨不出穆戈此言真伪,可穆戈又是一副无比诚恳的样子,李巡只得轻轻叹了口气,将头扭向另一边,说道:“罢了罢了,少帮主有此心思,想必等帮主回来也不会怪罪于我。不错,帮主确是去了莫山,可去见谁,老夫真是不知。帮主信任少帮主,可此次如此为难,便是因为干系太大,若是稍微走漏风声,我混元帮怕是会被其他几家,乃至南拳门,群起而攻之,顷刻间分崩离析,依帮主所言,此时我混元帮须得万分低调,等他回到五山之日,便是我混元帮称雄之时。”

听到李巡这么说,穆戈两眼精光乍现,慎重的点头道:“侄子明白,不知道父亲出行一事,父亲可有交代,若是外面问起来……”

李巡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正也为此事为难,五山距莫山路途遥远,不说路上耽搁,便是到了莫山,也总要在那耗费些时日,一来一去,怕是要两旬时日,外人问起,又该如何是好。”

穆戈却是眼睛一转,便立马说道:“叔叔莫急,既然说昨日父亲被人刺伤,便称他在帮内静养,帮中事务由李叔叔您代管,我也吩咐下去,这段时日,帮中所有人,都须低调行事,不得惹是生非,便是韬光养晦两旬,待父亲归来,则五山城里又是另一番气象了。”

李巡起身拱手道:“少帮主此计甚好,还免去了我与其他那些个长老交涉,老夫谢过少帮主了。”

穆戈也赶紧起身,朝李巡行礼道:“叔叔言重了,待父亲回来,咱们混元帮水涨船高,说不得,又要再添一位副帮主了。”

这叔侄俩笑得开怀,只是他们却不知,离开五山的穆川,并非直奔莫山派而去,毕竟偌大一个莫山派,谁知道他穆川是谁,要想递拜帖进入莫山,穆川自得找一个中间人引荐,所以这一行,他的目的地是荆州州城,他自己估摸着,这一趟即便再顺利,来去怎么也要一个月时间了。

可整整一个月,谁又知道五山城里,还会发生些什么。

在后院忙活了一早上的楚知吾,刚休息一会,便被小华叫到客房,学着打扫和整理床铺了,看着楚知吾劈柴已经弄得一身脏汗,小华也有些不忍,自觉着急了些,但却又不好意思与楚知吾说,只好皱着眉毛说道:“看你这一身脏兮兮的,如何能整理床铺客房,你且先去洗洗,待得下午我再教你便是。”

楚知吾哪能看不出来小华是想让他休息休息,连忙笑道:“多谢小华姑娘,要不我站门口先看着学,到时洗完澡再去收拾其他客房。”

小华眉头皱得更紧了,故意说道:“要你先去洗澡你去便是,收拾客房最要细致,哪能由得你自己来,莫不是桃姐早上刚说,你此刻便不听我的了?”

楚知吾只得摆手道:“不敢不敢,那我先去洗澡,小华姑娘有事叫我便是。”

小华懒得理他,直接自顾收拾起客房来,楚知吾赶紧又回到后院,打了桶水,便往厨房走去,正好大汉王阔已在厨房里备菜,看到楚知吾提着水过来,疑惑道:“楚小子,此时打水作甚,菜我都洗完了。”

楚知吾只好苦笑着解释道:“小华姑娘见我劈柴辛苦,浑身臭汗又不方便去整理客房,便让我先来洗个澡,休息休息。”

王阔闻言打趣道:“瞧你小子黑炭头似的,没想到挺讨姑娘喜欢啊,小华是个好姑娘,昨日她也不是有心针对你的。”

楚知吾点头回道:“晓得的,是我自己误会了乱说话,小华姑娘和桃姐怼我几句,也是应该的。”

王阔一边剁着鸡鸭,一边笑着说道:“行了,别往心里去就是,你自去烧水吧,正好前厅来了几桌客人,你把火生起来放那,待会我自己就把饭菜做了去。”

楚知吾闻言拒绝道:“那哪成啊王哥,生火本就是我的活,怎么还能让你自己看火呢,要不我先等你把饭菜做好了,再去洗澡?”

王阔用肩头擦了擦汗,笑道:“一瞧你就真没在饭馆里干过活,这客人来吃饭,哪有准时准点的,你要现在不去洗澡啊,怕是只能等到下午了。桃姐不是说了吗,后院里听我的,今后若是上午小华要你收拾客房,你就洗干净了去收拾,中午给我备备菜就是,省得你在灶台边上烟熏火燎的,又白白烧了一桶水,若是上午无事,你便老实的在厨房里生火,等到午间的客人吃完了,再去洗个澡,下午再跟小华一块去收拾客房。”

王阔安排得这么具体,楚知吾也不好再说,只能答应道:“好吧王哥,那我先去洗洗,等会过来给你打下手。”

王阔看了一眼生火烧水的楚知吾,笑着说道:“怎的,你还会做饭?想把王哥的活也抢了不是?”

楚知吾也跟着玩笑道:“那是,到时候把王哥的本事都偷学会了,就让我来掌勺,王哥你备菜就行。”

王阔闻言假装扬起手中的斩骨刀,在楚知吾一通告饶之下才缓缓放下。

烧水洗完澡的楚知吾,只是把身上、头发擦干,便赶紧来到了厨房里,正巧碰上王阔出菜了,便问明了哪一桌的,端着装菜的托盘便往前厅走去。

跨过门槛,来到前厅的楚知吾,先是朝着柜台后面的老板娘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接着便将菜放到了桌子上,还仔细的报了一遍菜名。

谁知桌上两名客人,先是打量了楚知吾一番,然后冲着柜台后的桃姐喊道:“老板娘,这是招新人了啊?莫不是瞧上这黑小子了吧?怎的今日还报起菜名来了?”

桃姐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调笑,故作恶狠狠的道:“赶紧吃菜吧,这么好吃的饭菜都堵不住你的嘴啊?”

客人也不以为意,一看就是熟客,楚知吾这才解释道:“小弟今日刚刚上工,认不得客人,还望客人见谅,只是担心新客不了解店里菜式,故方才报了菜名,望客人海涵。”

同桌的另一名客人道:“你这黑小子,倒是挺机灵啊,要不别在客栈里干活了,去我那药材铺里当个伙计如何?”

楚知吾笑着刚想拒绝,就见老板娘从柜台后走了过来,叉着腰说道:“一个在这口花花,一个更是在这挖我的人,是不是今日王阔做的饭菜不好吃了,不对你们的胃口了?那我且将他叫来问个清楚。”

两位客人这才告饶道:“老板娘别动气,这不是开个玩笑嘛,王哥的手艺,那自是没得说,咱只想见识王哥的手艺,可不想见识王哥的武艺啊。”

另一人也附和道:“就是就是。”然后这人眼珠一转,便岔开话题道:“老板娘还不知道吧?原先一直跟在王哥屁股后头那个小子,就是拜入南拳门那个,昨夜当街挑衅混元帮少帮主穆戈,差点没打起来咯。”

果然,老板娘眉头一拧,苦笑说道:“还有这事?我就知道那小子也是个善惹祸的,还好王阔没收下他,不然我这小店,怕是要不得安宁咯。”

楚知吾闻言一愣,昨晚那一幕他正好看到了啊,王哥是个什么人物,怎么那高朗以前还一直跟着他?楚知吾还没琢磨明白,药材铺那位客人便对同桌的另一人说道:“你小声些,老板娘不怕他来找麻烦,你也不怕怎的?”

另一人煞有介事的点着头,老板娘见状笑道:“你们二位啊,也就敢欺负欺负我这开店的小女子了,好了,二位慢吃啊,等会给你们送壶小酒来,权当是多谢二位的这个消息了。”

两人对着老板娘一通猛夸,老板娘这才带楚知吾离开了桌边。

楚知吾倒是才回过神来,心下思忖道,看来咱们这福来客栈里,水也不浅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