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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的烟没有抽多久,只是在嘴里砸吧几口以后,便将烟杆子拿了下来,深深吐了一口气:“那老道,明明说了不会有事,现在出了这种事,必然是当初的事,出了什么问题。现在说这些也晚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再祭祀一次。”

村长的儿子没听明白村长的意思,这种时候,还祭祀什么,祭祀能管用吗?况且,这么多年,也没听过村里有祭祀的习俗啊。村子里那个祠堂,自从他出生以来,就没见过村里有人在祠堂里祭祀的。也只有海叔一个人,会去打扫那个祠堂了。

可是海叔听了却是脸色一变,整个人都如遭雷击,脸上的表情,比之之前见到那血腥的一幕,更为骇人。村长的儿子胡大柱出生的晚,不知道祭祀的事情,可是他是亲历者,更知道祭祀的场面。

可以说,瀛上村能繁荣起来,全靠着那场祭祀。可是瀛上村走到如今这步,也全是因为那场祭祀。正是如此,他才一直坚持着洒扫祠堂,为的就是有一天,众人落到这种境地的时候,还能有一个庇佑的场所。

他连忙抓住了村长的手臂,拦住了村长:“村长!你还要祭祀!之前祭祀你有的祭祀,现在祭祀你要谁去祭祀?咱们村里还有女人吗?况且,已经死了人了,现在祭祀,当真来得及吗?你比谁都清楚,现在这种情况,到底是因为什么!”

村长将手搭在海叔拦着自己的手上,沉默了片刻,还是将手推开了:“正是这种时候,才更要祭祀。当初那个老道已经说过了,上次祭祀,是村子里的女人去的,这次就得是男人。反正我已经活不久了,我们这些老骨头,就都去祭祀好了。”

海叔着急,怎么村长平日里那么清楚的一个人,这个时候糊涂了呢。

他赶紧几步上前,再次将村长拦住:“祭祀祭祀真的能解决这个问题吗?现在是有你们祭祀,那之后呢?万一你们祭祀没拦住呢?之后再出事,谁去祭祀?万一那些东西祭祀以后,反而更加猖狂,害死的可不止我们村的人!”

原本还算平静的村长,听了海叔的话,瞬间怒吼起来:“那怎么办?我们只有祭祀这一个办法!不去祭祀,你以为我们能躲到哪里去?不去祭祀,我们村子里还能有活口吗?要不你来告诉我怎么办?就让那些东西把全村杀光吗?!”

村长喘了两口粗气,脸色涨得通红。整个屋子陷入一种奇怪的寂静,只有村长喘着粗气的声音在屋子里响彻。众人都沉寂了许久,村长终于还是先开口了。

他语气恢复了原本的平静,只是声音听上去,还是有些冰冷:“至少这次先祭祀,将这些东西压下去,不然我们一点活路也没有。之后,村子里的年轻人就都搬出去吧,瀛上村是不能留人了。”

说罢,村长就迈开步子往外走。

海叔却冷冷地开了口:“当初,就不该听那个老道的话,举行什么祭祀。如今,这是我们的命。你以为村子里的年轻人逃出去就好了,可是,我们从一开始就都是逃不掉的。”这几句话声音不大,却叫屋子里的众人都听得清楚明白。

村长在听了这句话以后,脚步都不由得顿了顿。可是最终,村长还是离开了,带着大柱一起离开了自己的家里。

海叔知道再也不可能劝服村长了,他早该知道,从当初决定祭祀的一刻起,整个村子就已经无可救药了。只是这个村子始终是他长大的村子,村子里的人,依旧给了他不少温暖,他被这些好意蒙蔽了,自愿为了这个村子守着祠堂。

可是现在已经晚了。他是村子的守村人了,村子和他已经是一体的了。他和村子的命运一样,都再也跑不掉了。但是村子里还有无辜的人,还有从没有经历过那些的人,他不能连累她们,连累她们一起给村子陪葬,他得去救人了。

于此同时,村长已经叫了村里人在村子里的祠堂开会了。这次来开会的,只有村子里的老人,基本都是五十岁往上的老头,也是当年祭祀事件的亲历者。同时,他们也是参加这次祭祀的人。

村长在一口口吧嗒着旱烟,众人的心也随着村长的旱烟在一下下的跳动着。

终于,村长将手里的旱烟拿了下来。他扫视了一眼众人,然后心里默数着什么,确认基本都到齐以后,才开口道:“这次叫大家来,就是为了一件事。那就是当年祭祀的事情,如今已经出事了,相信大家也都知道了。”

“话不多说,现在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再举行一次祭祀。只有用这次祭祀,才能将上一场祭祀的后果压下来,这件事才能解决。不然的话,咱们全村都得死。”说罢,村长的旱烟又到了嘴边,又开始一下下地抽了起来。

村长这话一出,底下寂静一片,没有一个人开口。沉寂了一小会儿后,终于有人开口:“上次参加祭祀的,不是村里的女人吗,这次村子里的女人都……那谁参加这次祭祀啊?还是说……”

村长知道那人想说什么,瞥了他一眼,缓缓地开口,确认了他的猜想:“你猜的没错,今天叫大家过来,只有一件事,就是叫大家来做这个祭祀。每家一个,谁也逃不掉。”

这话一出,底下的人,瞬间沸腾了。

“凭什么我家去!祭祀以后,我家才起了一间瓦房,儿子才生了一个。我三堂弟家可比我家赚得多,要去叫他去!我不去!”

“就是就是,我家根本才刚能起瓦房,凭什么要我去!”

“我上次祭祀就说不行不行,你们非押着我家女去了,现在又要押我去!我不去!我不去!!”

…………

大部分人都是在反对的,没有人赞同,所有人都在推卸,没有人敢去做这件事。

“闭嘴!”村长大吼一声。这一声下来,所有人都瞬间安静了下来,没有人敢再说话。

他用旱烟杆指了指第一个带头说话的那个:“老青头,你家是只在村里起了一间房,可是你家在镇上起了好几间房子,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你说你只生了一个儿子,当初那老道可是说好了的,气运就那么点,财运高的,生儿子就少。”

“当初你全要了财运,只要了一个儿子,也是你亲口同意的!你自己说的,儿子多了,分家都分的麻烦,还不如只生一个,继承了家业也就完了。现在你说你不去,你凭什么不去?!”

村长又点了点那个刚起瓦房的:“你也是,当初写祭词奏表,也是你自己亲手写的,多生儿子,财运少要了些。现在,你说你刚能起瓦房,那不是你自己要的吗?你看你一家就生了五六个儿子,你又凭什么说你不去!”

村长再看了看那个,说之前就反对祭祀的那人,冷声道:“还有你,你说你说了不能祭祀,怎么一说不要你摊钱了,你怎么就不说话了?后来写祭词奏表的时候,你好像全要了财运吧?你现在还想说不去?!”

众人被这么一说,基本都低下了头,没有一个开口的。

村长再抽了几口子旱烟,又继续道:“凭什么非要祭祀,难道你们不清楚吗?老高头一家,说要出村子去,直接死在了村口,难道没有人看见吗?井边死的那些人,你们都看不到吗?昨晚发生了什么,你们以为只有你们一家看到了吗!”

众人愈发哑然。

良久,底下的众人之中,终于有个苍老的声音开了口:“村长,你说要祭祀,我不反对,我也可以去祭祀。只是,当初祭祀的时候,参加祭祀的都是小女娃,速度快些,也用了几个时辰。”

“现在祭祀的,可是咱们这么一堆老骨头,那个头可比小女娃大多了。现在时间这么急,这祭祀谁来主刀?谁来得及完成祭祀?更何况,祭祀还得去井边,还得写祭词奏表,这万一来不及弄,人可是一批批的死啊!”

这话出来,一下子勾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回忆。当初的祭祀,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是怎么祭祀的。

还记得那几年,他们村惨啊,每个人都很惨。所有人都种地,种的不比其他村的少,和其他村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啊。他们辛辛苦苦一年,可是所有人的收成都很差,都只是勉强够吃饭。不是一年,而是好几年了。

而且,他们村连着一直生女孩啊,不是一家生女娃,是但凡生孩子的,都生的是女娃。那几年,就没见有男娃出来,村子里到处跑得,都是女娃。那个时候,前任村长为了这事,都愁死了,头发都愁白了。

尽管地里没有多少吃的,可是所有人都还是一样从嘴里抠钱,抠出来的钱,到处找大夫、郎中,找偏方。只是吃了不知道多少偏方,看了不知道多少大夫,不生男娃的问题,一直没有解决。

那个时候,他们相信,祖先一定会保佑他们的,一定不会眼见着他们饿死的。他们即便是有一口饭吃,也要抠半口出来,在祠堂里祭祀半天,再拿回来喝了。可是祖先好像看不见他们,村子里依旧是看不到半点男娃。

后来,一个老道来了,说这村里不生男娃,是女娃子方的啊。村里人见那老道有些本事,便想问要怎么办,又凑了几个钱给老道,那老道才终于肯说。于是,这老道便将众人集合起来,说了个祭祀的办法,这办法一成,保管立马生男娃。

不仅能保证生男娃,还能保证村里一定能吃饱饭,发大财。这祭祀,就是来求鬼神赐下气运的,只是这气运是一定的,众人拿出来一部分的气运,让自己生男娃了,剩下能用来发财的气运,就会少一部分了。

只是这气运怎么用,也得写祭词奏表,通晓鬼神。鬼神看了要求以后,才能按照祭祀人的要求,多少气运用来生男娃,生多少男娃,剩下多少气运又用来发财,吃饱饭。

之后就是众人千恩万谢的将老道送走了,那老道临走前又留下了一些应对方法,以防万一这祭祀之法被破,出现问题要怎么办。

老道走了之后,众人便开始筹备祭祀的事。

但那老道说的祭祀,不是祭祀祖先,而是祭祀鬼神。可是祭祀鬼神,也不是一般的祭祀方法,那得是用童女的血肉,投入井中,祭祀井中的鬼神。之后,井中的鬼神,便会按他们的要求,分配这些气运了。

这还只是祭祀的大概过程。实际上祭祀的时候,他们还按老道的要求,画了祭祀的阵图,又写了祭词奏表。之后,便是要在井边祭祀,祭祀的时候,就要将童女杀了放血以后,将血肉剁开,再倒入井口里……

村长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时候。村子里所有的童女都被抓起来,用绳子捆好,嘴里塞块破布,就像捆猪那样。捆好以后,都拖到井边来,好几个成年人主刀,一个人就要负责好几个童女。之后就是前任村长负责祭词奏表的,在阵前读祭词奏表。

读完以后,所有人就开始杀“猪”。怎么不是猪呢,用的是杀年猪的刀,一刀从脖子进去……红刀子就混着血,从脖子喷涌而出。可不敢浪费“猪”血,用桶子都接好了,准备一会儿混着血肉一起倒进去呢。

“猪”捆好以后,还没开始杀“猪”呢,就开始不停呜呜叫了。等到杀猪刀从“猪”脖子里出来以后,那声音就开始嘶哑起来,混着血液的呼噜的声音。可是这声音真奇怪啊,等到血放干了,也不见“猪”的声音停下。

所有人在放完“猪”血以后,就开始剁肉了,“猪”会挣扎,所以肉并不好剁。但是没有人心软,那刀子在“猪”肚子捅进去,然后就划开了一个大口子。所有的“猪”下水都从这里漏出来了,主刀就从这里,将下水都掏了出来,包括“猪”心。

只是奇怪的是,“猪”心掏出来了,“猪”还在挣扎。只是那老道临走前,说了这都是正常的,因为这些“猪”是妖魔,是方了村子的罪魁祸首。妖魔会用这些表象让人害怕,人一害怕,她就会挣脱开,然后害死整个村子。

于是,“猪”终于被大卸八块,连同“猪”血,一起倒进了那口井里。而在此同时,其他还没杀的“猪”,已经目睹了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