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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咸福春深 > 第77章 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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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的额上迸裂着冷冷青筋,眼中是愈燃愈烈的熊熊怒气,道:“好!好!这些阴毒的手段竟然都使在了朕的后宫中!立刻将这几人带到慎刑司用刑!务必吐得一干二净!”

仁后听得疾言厉色,心惊肉跳,朝荣贵妃的面上啜了一口痰,道:“真是混账!荣贵妃你是糊涂!你这样害人,你的三阿哥、端靖公主、七阿哥都不顾了么?”

皇贵妃只盈盈望着乾坤,垂泪恳切,道:“奴才被人冤枉,终于沉冤得雪,荣贵妃这样谋害龙裔,但请皇上肃清宫闱,正六宫纲纪。”

荣贵妃满脸泪水,不觉放声惊唤,她紧紧抱住乾坤的双腿,哽咽辩白,道:“皇上!仁后!奴才没有!是有人栽赃嫁祸诬赖奴才!”

乾坤气得目毗尽裂,连连冷笑,道:“诬赖?是两个字你还有脸说出口?你袖中藏火,作茧自缚,祸乱六宫,真是罪不容诛!传朕口谕,荣贵妃马佳氏降为妃位,明日一早将她送回宫禁足思过,无旨不得出!再日日派人褫衣受杖十棍!掌嘴二十!”

有须臾的静默,静得如荒野上的沉潭一般,荣贵妃目瞪口呆,顿时瘫倒在地,她一声声绝望凄厉的悲号划破了这如水一般的静默,先是凄惶地喃喃自语,继而心胆俱裂,摧心剖肝,瞬时面无人色,晕厥休克。

乾坤冷冷地踢开她晕厥倒地的身体,嫌恶道:“将她拖下去!朕不想见到她!”

乾坤喘着粗重的气息,暴怒至极,脸上的筋脉悚然抽搐,愈加暴怒,吓得人不敢抬头仰视。

仁后笑意别别,像是厌倦了纷扰流言,声音却似沉雷灌顶,道:“皇帝万勿动怒,这些人实在可恶,胆敢谋杀皇嗣!许是连九族都不要了!从前太宗皇帝御极时,便连连上谕,但有犯法干政,窃权纳贿谋害龙裔,嘱托内外衙门,交结廷臣官员,越分擅奏外事,上言官吏贤否者,即行凌迟处死,定不姑贷。太宗皇帝圣裁,为的是千秋大业,皇帝乃圣明君主,只是这样下作之事严禁宫闱,免得传了外人笑话,玷污皇家声誉,该杀该剐,吾也不想说了,张明海扶吾回宫安置。”

乾坤面色稍微舒缓,只微微颔首,道:“嗻,儿子尊意,皇额娘所思甚是,儿子一力照办,断不轻纵,绝不姑息。”

仁后扶着张明海的手臂,微微点头,便缓步走向殿外。乾坤别过了脸,颓唐的神色带着惶惶懊悔,便伸手挽起皇贵妃,一时垂头歉然,道:“此事皇贵妃受了屈,皇贵妃自超拨以来居身节俭,逮下仁慈,今般受尽屈辱,实是群奴怪力作祟,委屈你了。”

皇贵妃含着秋寒的面色,不咸不淡地福了一福,道:“谢皇上体恤奴才之苦。”

乾坤轻轻嘘了一口气,道:“自朕登临大宝十一年,恪尽孝忱,深蒙慈爱,从无奸佞犯上之事,今事这般妄为,实令朕深觉治宫不谨,处事不端,奴才下人垂侍以来颇受朕恩,不想这般犯上谋陷,现皇贵妃摄六宫,定扼断诽谣,肃清到底。”

皇贵妃唇色齿九月清寒一般迫人,她附身磕了头,道:“皇上收回圣意吧,奴才不敢妄受皇恩。”

有一瞬的失神,乾坤的唇忍不住轻轻颤抖,皇贵妃仍是低垂着脸,不让人看清是喜是悲。乾坤微阖的眼眸仿若深秋清凛的北风,带着寒潮冷冷掠过,道:“你这是何意?朕是冤枉了你,不该踢你一脚,让你蒙受不白之冤。”

皇贵妃在感慨中清落眼泪,心底一片凄凉,道:“我从晋封为皇贵妃以来,行事过于苛刻,惹得六宫众人落怨,才致今日蓄意陷害的风波,我难肩重任,不敢再受皇上隆恩,请皇上收回恩典。”

乾坤端然静眸,眼波徐徐并无一丝起伏,道:“你说这话,便是在怨朕、恨朕。”

皇贵妃的两腮生出冷笑,她抬起眼盯着乾坤,心有戚戚,坦然自若,道:“我不敢怨恨皇上,雷霆雨露皆是圣恩。”

乾坤的声音沉稳而笃定,并无一丝迟疑,便朗然道:“既然你知道这是圣恩,就应该领旨,而不是态度冷淡、斗嘴忤逆。”

皇贵妃下颌微扬,她举目凝视,清冽的眼眸中透过一片孤傲,道:“我本来就是清白的,我与皇上羁绊多年,不想皇上竟然信不过我,偏信荣贵妃与一个卑劣奴才的一面之词,我生生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是非清白,我不想与皇上辩驳,还请皇上收回成命,着我仔细照顾八皇子、九皇子。”

乾坤的笑犹如凄寒彻骨的湖水,十分冷硬,道:“你这样尖酸别扭的性子不必照顾孩子了!”

皇贵妃的笑色凉薄,只凄然落泪,道:“皇上为何这样说?我性子如何尖酸别扭?从前我温柔婉转,对皇上不敢有一丝违逆,可这几年世事无常,让我深陷于旋涡之中,处处不能自拔,就拿今日,这件事从始至终,我都是无辜受累!”

乾坤的眼神仿佛深潭凝滞,寒冷而沉重,道:“正因为你无辜受累,朕才继续让你摄六宫事,而你却百般推脱,实在有违朕意,令朕伤心!”

皇贵妃晦暗着面孔,心中的震惊如瓦碎玉裂,她便凛然扬眸,道:“皇上这样曲解,我也无法,若不是毕德子反口,皇上是不是该下旨让我进慎刑司?廷杖受辱、挥掴掌嘴的也该是我?”

端庄公主矜持着清傲的容色,凌厉道:“皇贵妃娘娘,你身为侍妾,不该与皇父这样针锋相对!”

皇贵妃并不抬眼见她,只换了温和的语气,婉顺道:“端庄公主,你已出嫁为人妇,倘若今日之事沉冤受辱的是你?由己及人,你该作何感想?”

端庄公主有一瞬的怔怔愣住,她清傲的容貌上绵绵出姣好的颜色。乾坤的愤怒如冬初的秋风落叶,清肃决绝,道:“皇贵妃!你从前不是这个样子,何时学得说话这般尖锐刻薄?”

皇贵妃微微侧目便轻轻一嗤,她屈膝跪地,沉顿道:“恳请皇上让奴才静心抚育两位皇子,不被流言蜚语、是非对错所缠身。”

乾坤见她神色清绝,便含了几分柔色伸手向她,皇贵妃的眼底尽是一片干涸之意,她并没有以手相应,而是四目相对,凝视良久。

乾坤别过了脸颊,便缩回了手,唇上暴怒着森森凌厉的语气,道:“你既然想静心,两个孩子也不必照顾了,交由嬷嬷乳娘侍候,静心……朕也成全你,那就回宫静心禁足!”

皇贵妃眉目轻挑,只淡淡福了一福,乾坤气急败坏,脸色恍若冰霜冷肃凝重,连头也不太抬地转身离开,端庄公主含着愤恨瞪眼,也纤纤起身,决绝离去。

恭送完乾坤仪仗御驾,皇贵妃便板着脸冷冷扫过众人面上,她的侧脸锦绣娇容,金珠美艳,凝荔新鼻,端净秀颚,更衬得她青云鬓雾,紫黛妆净,一片清冷颜色,愈发不怒自威。

天地一家春殿中极为静谧,静若一池秋水,皇贵妃站起身,用傲然的姿态俯视着大腹便便的宁妃,眼神中带着肃杀之色,道:“回宫之前,我要处置一个人!”

这时宁妃双眸秋水,柔怯抚胸,依依上前拉着皇贵妃衣袖,道:“姐姐否极泰来,妹妹真是心惊不安。”

皇贵妃一把甩开了宁妃的手,薄薄的笑色稀疏得如一根冬月梅枝,道:“宁妃一贯擅言辞,合该选你挑去戏楼,能言善辩,才夺人心神。”

宁妃眸含秋光,涟漪泛泛,便掩着红唇嘤嘤洒泪,道:“姐姐错怪妹妹了,妹妹一心惦记姐姐,若皇上真信了谗言冷落姐姐,那妹妹宁愿陪姐姐去了。”

皇贵妃缓缓摇头,注目着宁妃良久,但见她鬟松髻绕,鬓黑鬘净,娇红点点,海棠模样,又见她低唇展笑,眉积翠黛,簪星曳月,十分娇作。

皇贵妃不觉弯眉轻蹙,冷齿一笑,道:“宁妃的话哄哄阎罗殿的鬼是了,何苦来诓我?看来谎话讲多了,谁都不愿信你!”

宁妃低垂秀首,引袖垂泪,道:“皇贵妃错怪妹妹,姐姐这样不领情,便是对妹妹心存芥蒂,何况姐姐还养着我的孩子呢。”

皇贵妃露着鄙弃的神色,她淡漠着口气,冷冷道:“我得万尊所仰,早从深宫,从来侍上柔和,逮下宽顺,从无谋乱之心,不想今番种种遭人陷害,从前不加叱责觉是无关紧要,谁知一再宽纵反而惹下麻烦!”

宁妃眉心微跳,笑色隐隐,嘴上却倔强摇首,道:“皇贵妃,你这是何意?”

皇贵妃顿一顿神色,道:“何意?蓄意陷害必得严惩不贷,吩咐下去宁妃罚俸三个月,这三个月跪孝顺皇后灵位前思过半日!”

宁妃玉容震怒,暴跳如雷,怒吼道:“大胆!我怀着身孕,从未有过错,为何严惩罚俸是何缘故?”

皇贵妃不愿见她矫揉造作的模样,只冷笑一声,勾起凌霜的薄怒,道:“是么?你真的从无过错?”

宁妃一双丹凤美目充满了愤恨与恼怒,她扬起清媚纤长的眼线,道:“从无过错?我朝夕伴驾,生儿育女,你不过仅为皇贵妃,却这般跋扈?”

皇贵妃双眸微扬,她清冷的神采有几分鄙夷,便轻轻一嗤,道:“欲人勿闻,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为,你的心思与伎俩,我难道不知么?”

皇贵妃剜了宁妃一眼,便目光冷冷,含悲带怒,道:“我罚了你月俸,你倒这样厉害,安知毕德子之流不是你与荣妃指使?”

宁妃的身体栗栗颤抖着,她咬了咬唇,脸上却是恍雅凝笑,道:“皇贵妃,我从来没见过毕德子,你可仔细言语,且说话要讲真凭实据,这样口口声声,言之凿凿,你是亲耳听到还是亲眼目睹?”

皇贵妃冷淡着眉眼,隐隐含着肃杀之意,道:“不必亲耳听到,也不必亲眼目睹,东西六宫除了丽贵妃、荣妃、还有你,都想挣一挣后位,也唯有你恨我入骨。”

宁妃轻轻笑哼,便仰起一张娇丽的玉面,挑衅着弯了弯唇角,道:“只苦你查无实据,无法出首,奈何皇上听你如何解说又能怎样?凡事无证无据,谁人会信服?”

皇贵妃微微鄙薄,她的眼神如冬月的霜雪,道:“是么?既然你如此镇静,那宫中时日漫长,你我便走着瞧吧。”

皇贵妃瞥向她的小腹,便冷冷别过眼,嫌恶到不想瞧她一张恶毒面容。

这一年的仲春,皇贵妃禁足思过,荣妃降位失宠,煦嫔先是哭干了眼泪,继而光脚赤足往九州清晏跑去下跪陈情,恳请处死荣妃,还六宫清净。

乾坤为纾解煦嫔心神,将七皇子送给煦嫔抚养,直至成年。皇贵妃回宫多日,大都礼佛诵经为主,在慈眉善目的菩萨座下方能开导她那颗凄凉孤寂的心。

这一日午后,勋嫔陪着乾坤用了中膳,勋嫔眸光沉静,举止爽落,只坐在凳子上抚摸着小腹,露出一片温柔喜悦。隐约有吵闹声和砰砰的磕头声,仿佛在殿外沉沉传来,像是三皇子急切的声音,道:“皇父!儿子的额娘知道错了!求皇父宽恕额娘!”

苑长青得罪了皇贵妃已经被乾坤发落去了慎刑司服役,上前的便是李长安,他缓声道:“三爷,皇上正在兴头上,三爷何必讨这个嫌。”

三皇子瞪着眼,他的怒气越发盛盛,道:“滚开!我与皇上面诉陈情,你不必过来絮叨!”

李长安忍着怨气,只赔笑道:“嗻,奴才多嘴,那三爷候着吧。”

午后春色潋滟,日光倾泻在琉璃屋檐上,闪烁着灼灼着暑热。三皇子只是默默叩首,以额头与金砖碰触的沉闷声响,来向乾坤原谅倾诉,他一边磕头一边哭诉,道:“皇父!您厌弃额娘不要紧,您不能厌弃儿子、五妹、七弟,他们都是您的儿女!”

三皇子哽咽哭泪,道:“皇父!额娘侍候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不能对你施杖刑!额娘生不如死啊!皇父!”

东耳房的殿中静若深池,三皇子的磕头声愈响愈重,额头上已经磕破了血,一声接着一声重重地落在金砖上,他不过十四五的年纪,容貌虽然俊秀,可眉目上始终带着一副倨傲轻狂的样子。

勋嫔伴在一旁替乾坤研墨,外面响声绵绵不绝,乾坤便撂下了笔,蹙眉道:“谁在外面磕头?是三皇子么?”

李长安垂了头,便低声道:“回皇上,是三爷在磕头,好像向皇上申辩陈情。”

乾坤连眼皮也没抬,只在纸上临摹了一篇《九成宫醴泉铭》,勋嫔缓缓扬目,鬓上一串珍珠流苏柔和轻摆,道:“这三皇子是非不辨了么?难为他才出征回来,便遇上了生母毒害龙裔、栽赃嫁祸的事。”

李长安不动声色地含笑,道:“这三皇子素来孝心,这不才回圆明园,还没来得及向皇上叩安,就赶着替荣妃求情。”

乾坤随手将一支珐琅管羊毫提笔抛掷在桌,冷冽道:“孝心用得不当便是糊涂心!他和他的额娘一样昏聩!这个恶毒的女人,朕没下旨令她自尽,已经是格外开恩,他的儿子居然还过来求情。”

勋嫔站在乾坤身边,她的脸色沉静若春日桃夭,端丽生华,便道:“奴才想想便深觉可怕,煦姐姐一向与世无争,却遭此横祸,还牵连了皇贵妃受尽苦楚,奴才即将为人母,一想到这里,便是脊背冰凉,阵阵发寒。”

乾坤脸色果然愠怒无比,他怒目切齿,颔首道:“让你受惊了,你放心,你的一切饮食朕会单独派人盯着。”

窗外时不时又传来三皇子的哭喊声,他哭诉着自己的母亲如何日夜相守,辛苦育子,桩桩件件无不令人动容,三皇子越是如此哭诉,乾坤的脸色越是冷峻难看。

勋嫔轻轻挽着衣袖,不急不缓地研墨,道:“这一篇《九成宫醴泉铭》是歌颂唐太宗的文治武功和节俭治国之道,太宗在位多年从未操心过后宫之事,全赖长孙皇后贤德御下,佐治有方,才使大唐绵延了百年,奴才进宫之时孝顺皇后早已仙去,而皇贵妃处事公允,嘉言懿德令奴才敬佩,荣妃生事,皇贵妃受屈,奴才以为此风必得肃清扼断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