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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咸福春深 > 第82章 中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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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只端茶沉吟,缄默无言,更无一人敢反驳丽贵妃的话。

恭贵人听得心神不安,不觉连连蹙眉,道:“今儿是六宫参拜皇后主儿的大日子,丽贵妃说这些闲话有什么用?”

宁妃蝉鬓似的点翠珠饰轻轻一颤,摇曳着幽幽笑色,道:“恭妹妹错了,有时我见五皇子读书,便感念孝顺皇后昔年抚育之情,虽说孝顺皇后早早薨天,可是我却觉得她一刻都没走远。”

揆答应殷勤含笑,带着桃花蘸水的模样,道:“是啊,一想起孝顺皇后恩德,我就心头哽咽,日夜思念。”

丽贵妃捏绢掩鼻,她的阵阵笑声似铃铛作响,道:“岂止是揆答应,记得当年初次拜见孝顺皇后,她便如皇后一般端坐,同样的朝服、凤冠,连那屏风上的绣凤都一模一样,这一想想十几年了,真是物是人非,恍如隔世。”

皇后一贯矜持的笑意险险维持不住,她气恼上头,摇曳着钿嵌珠翠颤颤巍巍,只强忍着愤怒怨色。芷贵人手端的龙井便滞了滞,含着三分低低轻怒,道:“今儿是大喜日子,好端端地提孝顺皇后做什么?”

宁妃的笑色恍若秋水碧波,涟漪缓缓,道:“芷妹妹你是下人出身,自然不懂,我记得孝顺皇后为中宫时,你还是个沏茶倒水的丫鬟呢。”

芷贵人羞得无地自容,便浑身寒颤,略略低头饮泣,丽贵妃笑得越发张扬,她鼻息挺立,隐隐含笑,道:“可不是嘛,这下人出身就是上不了台面,宁妹妹这么一说,我倒瞧着芷桂的一身衣裳这么别扭。”

芷贵人乍然听得从前名字,不觉又气又恼,也不敢辩驳,眼圈中泫然落泪,低低埋头。丽贵妃、宁妃几人含酸捏醋,幸灾乐祸,笑得更加轻薄。

皇后的清肃颜色仿佛深秋,眼底蓄起冷冽的寒光,道:“好了!我见你们几个是荒唐犯上了!丽贵妃、宁妃、煦嫔、揆答应既然你们四人对孝顺皇后百般悼念,那便传我懿旨,从今儿起到八月十五,手抄《往生咒》千遍,供奉佛龛前,若少一遍我会亲自盯着你写。”

丽贵妃矍然变色,霍然起身侧目,道:“奴才不服!奴才不过闲话几句,惹得皇后这样气势汹汹,若是孝顺皇后统辖六宫,决不会像你一样锱铢必较,睚眦必报!”

皇后清和的神色乍然冷淡,她注目着娇艳含怒的丽贵妃,不觉生出丝丝嫌恶之色,道:“是么?丽贵妃,今日你不服,那我就拿你开刀立威!”

赵得海忙低沉着脸弓了身,道:“回皇后主儿,掌多少下,”

皇后拨弄着身旁一大捧的深红茶花,冷然变色,目光却如利剑一般,道:“掌到她肯服软为止。”

丽贵妃横眉冷对,登时暴跳如雷,尖厉道:“皇后!你专横太过!敢指使一个奴才向我掌嘴!我要回了皇上!”

丽贵妃牙尖齿利,凄绝嘶喊,这话音更是掷地有声,皇后倒不惊不恼,一双黛眉微微颦蹙,冷清道:“不必回了皇上,六宫由我做主,即刻掌嘴!”

丽贵妃纵身一扑,赵得海便一脚踢在了她的膝上,紧紧摁住丽贵妃的肩就要往下按,翠竺、秋檀把手一拦,狠狠地将丽贵妃扣在地上,她嘶吼着嗓子,道:“皇后!你敢对我掌嘴!我是一朝的贵妃,皇子的生母,放开我!”

赵得海一个耳光便要扇过去,皇后环顾众人,却见竟然无一人替她开口求情,赵得海摁住丽贵妃的肩膀,丝毫不肯放松,只稍微犹豫着觑向皇后。

皇后盛怒难消,冰雪容色,赵得海再不顾及,丽贵妃雪白的脸颊上便已狠狠挨了一掌,右脸颊立刻高高肿起,嘴角溢了一丝猩红血迹,丽贵妃胡乱撕扯,她柔软像锦绣一样娇滴滴的声音,如今变得狂躁粗厉,道:“皇后!你这是桀黠擅恣、托公报私!我要面圣!”

勋嫔的脸色吓得惊惶苍弱,她重重地摇了摇头,皇后见她气焰依然嚣张,便冷冷垂眸对视一眼,利落一声,道:“放开她!”

丽贵妃仰起得一张凄厉狰狞的脸,她霍然站起身,抿了抿涔涔带血的唇角,道:“皇后!你敢打我,你太跋扈了!我要面见皇上!”

皇后气定神闲,坐在凤座上岿然不动,她拨着鎏金嵌珊瑚珠护甲,抬头处便见冷冷清寒,肃杀之意,道:“丽贵妃,你要面圣我绝不拦你,今日挥掴,是想告诫你,不要与荣妃一样妄想后位,凌辱中宫,即使我再不如孝顺皇后,也强过你们俩,你们二人做了多少亏心事,皇上不知,难道我还不知么?这一个耳光是赏你的,你真要撕破脸与我斗么?那我倒想见识见识你还有多少心计和手腕!”

丽贵妃愈加不忿,只捂着脸垂泪,她眉眼生得娉婷娇丽,愠怒哽咽便如一枝梨花落雨,道:“皇后!好!你以中宫之位压制我,我不敢对你做什么,可是青山不老,绿水长流,你也别得意过了头!有你此时此刻跋扈打人的时候,就有来日登高跌重的时候!”

皇后的脸色如浓铅阴雨一般暗沉,只缓声道:“好!丽贵妃,那一日我必等着!”

丽贵妃双眼含恨,冷冷剜着一众人,便气势汹汹地走了。皇后笑色温和,却句句带刺,道:“今日六宫参见,让诸位妹妹受惊了,不过只有记住了疼,才记得住上下规矩。”

皇后见众人都是默然无声,便含了肃绝阵阵的声音,道:“宁妃、煦嫔、揆答应罚俸三个月,传谕敬事房,这三个月撤了牌子,回去好好静心思过。”

宁妃怒然带恨,强忍着怨气福了福礼,皇后不愿与她多言,便扬了扬下巴,命令众人跪安。

丽贵妃坐在镜子前揉着双腮,她一双凌厉凤眸充满了恨意,只抚着脸上道道鲜红手印,怒道:“皇后这个小蹄子,仗着皇上新宠,便这样欺辱我,这口气我绝不能忍!”

章廷海一手摇着扇子,低低垂着眉眼,道:“如今皇后强势,手握中宫大权,您斗不过她。”

丽贵妃气急败坏伸手夺了扇子摔在地上,恶狠狠道:“那就让这个贱人骑在我头上么?明明是续弦继后,这样张狂做派,我要回了皇上!”

苓桂弯腰端着一盏燕窝羹,垂声道:“主儿消消气,皇后视您为眼中钉,且她与皇上新婚燕尔的,您就是与皇上讲了,只怕皇上还是偏袒皇后。”

只见四皇子从门外进来行礼叩安,他见丽贵妃双脸红肿,嘴角还溢着腥腥鲜血,便跪在丽贵妃膝下,仰头道:“额娘,皇额娘打您了么?儿子长大了,一定替额娘出气。”

丽贵妃笑着抚了抚四皇子的脸,眼中闪过丝丝狠毒厉色,道:“好儿子!皇后依仗中宫之权处处与额娘作对,欲除之而后快,儿子,这燕蓟城怕是没咱们的地儿了。”

四皇子伸手替丽贵妃擦泪,他唇齿间迸出缕缕狠厉冰寒,道:“额娘放心,有儿子一日,决不会让皇后欺负在您头上!”

丽贵妃嘤嘤落泪,只抚摸着四皇子俊美的面庞,道:“瑞悊,皇后擅专跋扈,她嫉恨额娘,同时也嫉恨你,日后遇见她要韬光养晦,能忍且忍,这笔账额娘一定与她清算!”

四皇子握紧了丽贵妃的手,语气十分恳切,道:“额娘安心,儿子是额娘的依靠,额娘也是儿子的依托,皇额娘这样打您,儿子不会坐视不理。”

到了傍晚,天色黯淡,养心殿内烛火微微,皇后先向仁后行了昏礼,便早早过来侍膳,只等着乾坤闲置下了再进去。

此时皇后站在回廊的红柱下,她一手捧着牡丹,一手轻抚鬓发,遥遥望见乾坤出来伸腰,便笑着施了一礼,道:“皇上清安,这会儿皇上不忙了?”

李长安立在身后,笑道:“回皇上,皇后主儿一早便过来侍宴,见您在批折子,就站在廊下赏花,这一赏天儿都黑了。”

乾坤扬眉带气地睨过一眼,道:“糊涂!皇后来了也不记得通传,若有下次,直接去慎刑司领二十个板子!”

李长安吓得连连点头弯腰,皇后面色如月,便垂眸笑道:“不怪李公公,是奴才怕搅了皇上清净,才不让传的。”

乾坤挽过皇后的双手,亲密带笑,道:“这天儿热,皇后候在廊下多时,若伤了凤体该是如何?”

皇后笑着扬起一弯柳叶细眉,颔首道:“奴才哪里这么娇贵,从前一站便是几个时辰也不觉得累,皇上朱批完折子,这会儿想进一些什么?奴才吩咐人预备。”

乾坤眼望清凉月色,笑吟吟道:“皇后,你看这一轮明月,参星横斜,清辉朗照,不食人间烟火。”

皇后樱瓣一般的朱唇轻巧启合,笑道:“皓色千里澄辉,奴才见这一弯明月笼罩四野,纤尘不染,格外皎洁。”

乾坤负手而立,眉眼皆是喜悦春意,清声道:“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这么清冷的月色确实少见了,我记得皇后素来喜欢赏月?”

皇后螓首轻抬,笑着与乾坤温柔地握紧十指,道:“那是许久的事了,从前没有儿女缠身,夜来无事便倚在窗前对着明月诉说心事,这几年奴才一直忙于宫务便不再了。”

月冷清寒,星罗棋布,乾坤携着皇后的手转身进殿,笑道:“这些日子九皇子可好?”

皇后立在身后,盈盈含笑,道:“有皇上恩泽庇佑,九皇子一切都好。”

皇后递过眼色,蕊桂、翠竺便扬手传了侍膳太监进来,笑道:“回皇上、皇后主儿亲手备下菜色六品,燕窝火熏鸭丝、口蘑锅烧鸡、清蒸火腿肘子、葱段爆鹿筋、荷包里脊、海米珍珠笋。”

蕊桂笑着福身,继续道:“还有汤羹共四品,黄芪姜枣鸽子汤、灵芝花胶斑鸠汤、翡翠银鱼羹、冰糖莲藕蜜瓜羹。”

乾坤眼底的清澈几乎照人,他盈盈望着桌上汤盏,道:“皇后费心,做了这么多菜,能吃完么?”

皇后起身舀了一匙鸽子汤,递过一双赤金錾花嵌象牙筷子,笑道:“皇上多吃一点,皇上倦累,喝口汤补一补身子。”

乾坤净了手便低头抿了一口,蹙眉道:“这道黄芪姜枣鸽子汤炖得一般,实在不如宁妃炖得好。”

皇后先是一愣,忙缓过了神略略微笑,道:“奴才厨艺尚可,日后习得精进一些再奉与皇上,皇上若不喜欢,尝一尝这道燕窝火熏鸭丝?”

乾坤呷了一匙,眉色这才舒缓了些,便笑道:“这道菜炖得还好,燕窝入味,鸭丝爽滑,朕记得皇后不擅烹饪,怎么饶有兴致亲自备菜?”

皇后拾起一只掐丝珐琅缠枝银勺,添了一碗冰糖莲藕蜜瓜羹递至乾坤眼前,道:“从前不会,学习一下也不许么?”

乾坤在桌下握住皇后的手,眼中尽是绵绵的情意,笑道:“许!这几日朕一直处置祉二皇子同党一事,有七八日没下六宫了。”

皇后的远山青眉轻逸扬起,她微微迟疑,道:“祉二皇子早已伏法圈禁,他的同党不都被削爵、绞杀、流放了么?”

乾坤鼻息微张,脸色渐渐清冷沉重,道:“他是圈禁,可世上仍有他的同党肆虐迭起,造谣生事,污蔑朕的清誉,玷污皇家颜面。”

皇后凝神微疑,只瞥向碗中黄莹莹的汤汁,冷道:“是谁指使的?皇上必要严查。”

乾坤重重撂下筷子,眉眼带有丝丝阴狠戾气,道:“是要严查,前些日子京中流传一本诗册叫《冲涯闲趣诗集》,谭望年、富保偶得便递给朕查看,里面全是忤逆不道之言,前几章歌颂盛世太平,后几章借诗词之口,言朕心狠手毒,薄情寡性,诛杀功臣,圈禁手足,毫无人臣之义。”

皇后忙起身福礼,低眉道:“皇上息怒,这等臣子该立刻枭首诛杀。”

乾坤轩眉上挑,愈加阴浓不豫,道:“刊印这本册子之人是仁帝六年的举人陶廷祯,其父曾为翰林院编修,他极尽阿谀谄好,曾是戴恒、李丰璐等贼臣的门下,祉二皇子的幕僚,朕已下旨将这个谬语悖逆的陶廷祯斩首示众,与他稍有关联之人革职查办,妻儿子女一律流放瑷珲,生生世世给披甲人为官奴。”

皇后伸手添了添碗中银鱼羹,笑道:“皇上英明,政务繁累,皇上先不要多思了,进一盏冰糖莲藕蜜瓜羹润润肺。”

乾坤面色清霁,目光却如一柄利剑冷冷刺下,道:“嗯,谦、祉二位乱臣贼子早些年在朝中罗织党羽众多,朕从践祚以来,一直担心异党未清,连朕的亲皇叔都裹挟私心,不与君父齐心齐力。”

皇后和婉扬眉,带着一片清冷颜色,道:“多行不义必自毙,皇上一力做主就是,侍奉君主,却一心二用,这样的人背惠怨邻,弃信忘义,实在不配替圣上效力。”

乾坤抬眼瞥向皇后,突然话锋一转,道:“下午四皇子来见朕,言皇后挥掴了她的生母,到底怎么了?”

皇后羽睫低垂,轻轻搅了一匙汤,她抬起眸子看着乾坤的双眼,便笑意清盈,道:“既然四皇子先向皇上陈情,前因后果,皇上必是心知肚明。”

乾坤夹了一块肘子微微进下,才道:“四皇子到底年岁小,他的话想必是丽贵妃教授,黄口小儿之语朕断不会信。”

皇后拨着手里的一柄錾金小匙,轻轻一笑,道:“皇上圣明,奴才不是无事生非之人,是丽贵妃言语挑衅,奴才不得不稍加弹扼,奴才初为继后,却受流言非议,若不施掴,怕是日后难以令人服众。”

乾坤粲然含笑,眉间却愁结了一层霜雾,道:“这丽贵妃有三子傍身,性子难免骄纵,她阿玛富保在御前甚是精明能干,连她的两个哥哥在陶廷祯一事上,都十分尽力,你拿她立威,便是训诫众人勿要生出妄念,不敬中宫。”

皇后低眉颔首,十分温婉,道:“是,皇上圣明,奴才安心了。”

乾坤手舀的一匙羹顿了顿,他放下银匙,才道:“还有一事,近日有人替荣妃开口求情,马佳氏虽然造谋布阱,掎挈伺诈,却为朕诞育了三子一女,且三皇子颇为忠孝,一直无大错,朕请示了皇额娘之意,想解了荣妃的禁足。”

皇后的面色稍稍不悦,她停下了手里的碗筷,道:“荣妃冤枉奴才陷害煦嫔一胎,实在可恶,但奴才身为中宫,必要有容人之度,皇上答应是了。”

乾坤紧紧握住皇后的手,便柔声劝慰,道:“朕知道你心有不甘,但朕还需大局为重,记得她从前怯懦温和,不想变成这个样子。”

皇后慢慢将手抽了回,抬眉迎对乾坤清和的容色,道:“人心复杂多变,比年华容貌变得快多了,何况荣妃子嗣渐渐长大,马佳氏又岂能不眼馋心热?”

乾坤递过一碟里脊,含笑道:“好了,菜要凉了,快吃吧。”

皇后回望着乾坤,不觉颊上笑意温柔,顾盼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