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程茉觉得自己从来都静如古井的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俄国作家赫尔岑曾经说，初恋的芬芳在于它是热烈的友情。
和纪昊宸在一起是形势所迫，她无从选择，纵使两个人相处得还算愉快，但谈不上是朋友，更像是合作伙伴，上班下班，搭伙过日子。
但何方韫完全相反，他本是儒雅矜贵的教授，教书育人，但对爱情，对她，却抱有最热烈的情感。
一如既往，从一而终。
程茉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但没等她理清脑中的思绪，台上台下一片掌声袭来，她双手鼓掌 ，也加入大流。
竞标会结束，何方韫应酬了几位投资人，学生们都先行回去休息，人群渐渐离去，程茉从洗手间出来，纪昊宸背对着她站在走廊中，孤寂，落寞。
距离纪昊宸的母亲秦秋雨女士来向她示威不久，程茉并没有什么心情应酬这位前夫哥，奈何她今天穿的是高跟鞋，细跟和瓷砖碰撞，声音很难被忽略。
纪昊宸闻声转过头，两人的距离比先前的台上台下近了不少，纪昊宸可以清晰地看到程茉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但这两米的距离却像是一道屏障，他好像一直无法跨越。
“茉茉，你最近，还好吗？”有了之前几次的经验，这一次，纪昊宸没有上前，而是站在原地。
程茉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还好。”
她说完就再没有了其他，纪昊宸苦笑，“我们之间已经快到无话可说的地步了吗？”
程茉好看的柳眉闻言不自觉地蹙了起来，走廊里还有来来往往的人，这边虽然安静但不是个说话的好去处。她迈步往前走，纪昊宸心底一喜，以为程茉给了他接近的机会，刚想拉住她，却被她冷漠的声音怔住。
“这边人多，我们去那边的空教室。”
安静的空间里，程茉和纪昊宸拉开距离，两国谈判一般相互对视。
程茉抱着手臂，精致动人的脸，一开口却是冷得人心寒。
“纪昊宸，我自认为没有给你任何喜欢的错觉，也没有欠你什么。我们结过婚不假，但分开后各自安好不好吗？你的任何举动给我带来的都是放大性的灾难，我只是想安静地生活，不图你的任何东西，我不知道你身边的人为什么要来找我、给我下马威？”
纪昊宸被程茉的话震惊住，一动不动。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在程茉看来应该是秦秋雨自作主张，只是这位秦女士和纪昊宸的关系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说起来也真够讽刺的。
“茉茉，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给她带来了不便。
“纪昊宸，我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报答恩情和委屈自己不是一回事，人最怕的就是被挟恩索取，但我很幸运，遇到纪爷爷。所以我们之间早就两清了，换句话说，我们只是相互认识但又不相干的两个人，别再来找我，也希望你身边的人不要打扰我。”
程茉微微仰头，目光柔软而坚定，“祝你一切都好。”
纪昊宸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却不敢上前，她的话像一根箭深深地插在他的胸口，反复碾压，她好像真的不爱他，他也真的很后悔，为什么不在还拥有的时候给她动心的机会？
程茉回去时，何方韫还在和一位投资人说话。她不欲打扰，想要找个地方坐下等。何方韫见她进来，直接向她示意过来，对投资人介绍，
“这是程茉程小姐，我们本次的封面设计就是由她来完成的，”说完，何方韫又向程茉介绍道，
“这位是方凌屿方先生，是方氏集团的董事长。方氏涉及的领域很多，设计服务就是一项。”
方凌屿人到中年，没有普通中年男人大腹便便的油腻样子，反而身量挺拔，岁月在他脸上留下过痕迹，却也让他看起来更为成熟可靠。
程茉知道何方韫是在给她介绍人脉，因此十分敬重地向方凌屿打了招呼，“方先生，您好。”
方凌屿对上她的视线，记忆中模糊的样子突然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伸手绅士地握住程茉伸出的手，“你好，程小姐。”
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何方韫和程茉都觉得有些奇怪，何方韫出声道，“方叔，怎么了？”
方凌屿笑了笑，依旧注视着程茉的脸，“程小姐，冒昧问一句，你的父母是？”
程茉顿了一下，坦率地笑着回道，“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我的父母是谁我自己都不清楚。”
方凌屿眼里闪过一丝怜悯，何方韫觉得有些奇怪，方叔对待生人从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方叔，有什么事吗？”
方凌屿笑了笑，摇摇头道，“没有，只是觉得程小姐长得和一位故人很像罢了。不过我年纪大了，世界上人这么多，难免有相像的。”
程茉也笑着应道，“是啊，不过能和您的这位故人有相似，我也算是在您这里留下深刻印象了。”
其他人早已退场，三人又在这里谈了谈有关封面设计的事情，大部分是方凌屿在介绍公司里的设计业务和形式，程茉觉得很有收获。
“方叔，今天就到这里吧，都快5点了，我们出去吃个饭。”何方韫提议说。
方凌屿道，“今天可是不巧了，你弟今天晚上的飞机回来，我和婶婶得到机场接他。”
何方韫挑眉，“岳帆今天回来？上次联系，他还说时间不确定呢。”
“他那个风风火火的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前几天突然打电话说要找灵感，画一幅充满家庭温暖气息的，这不，我和你婶婶还得配合他。”
方凌屿话语间都是无奈，程茉却能感受到他深沉的父爱，这位岳帆弟弟还真是很幸福。
“那方叔，咱们下次约。”何方韫说道。
方凌屿点头，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程茉，“程小姐，咱们今天的交流挺愉快，我是个很惜才的人，你给方韫设计的封面很优秀，有机会我会找你的。”
程茉接过名片，“谢谢您，有机会提供作品，一定不让您失望。”
“私下不用这么拘谨，和方韫一样，叫我方叔就行。”方凌屿笑眯眯地看着两人，像是看着一对眷侣，程茉不小心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