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爷爷和墨爷爷的关系，我或许也只能像其他人一样一直在后面默默地仰望他，然后祈求某路神明能听到我的祷告，让他看一看我。”
见唐轻言认真地伸手在她早已无知觉的双腿上试探，看上去似乎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顾嫣眯了眯眼，又继续说起那些无需费力去想就能还原的片段，“我记得有一次，我在校外被小混混拦住，是他救了我。他站在我面前，明明是和其他少年一样看起来单薄的身躯，却给人一种极强的安全感。
“把小混混打跑后，他竟然转头冲我笑了下，他说不要怕，让我早点回家。那是他第一次对我笑，那一刻，我想神明终于眷顾我了”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讲故事一般娓娓道来。
“有一次校庆，我们合作了一个节目，他弹钢琴，我跳舞，那几天是我觉得自己离他最近的时刻。我们一起排练，结束后他怕不安全执意要送我回家...
“就是这些所有的美好经历，让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他被人踩在脚下，被人欺辱，所以我冲了出去。”
顿了顿，顾嫣看着一直垂着头好似依旧在认真替她检查的唐轻言，继续说：“说起来，我的格斗技巧还是他教的，只可惜当初我怕累不肯下苦工，他也没舍得逼我。所以那天，我只是拖延了一阵子，最后还是把自己搭了进去。
“后来我被打断了腿，他疯了一样扑过来将我护在怀里，那一刻我身体很疼，可是心里竟然是有些高兴的。因为我保护了...我喜欢的人啊。”
说到这儿，唐轻言也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反应。她放在她腿上的手指轻轻抖了一下，虽然很快就恢复正常，却还是被顾嫣发现了。
她才停止回忆，注视着唐轻言的一举一动。
唐轻言这会儿已经检查完她的腿并且将她的裙子理好，又将搭在一旁的薄毯重新盖回她身上。
做完这一切后，唐轻言才直视顾嫣那双看似柔软却暗含机锋的眼，像是没有听到她刚刚的话般，将刚刚检查得出的结论认真地告诉了她。
“你的腿可以治，给我两个月的时间，到时候你就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行走了。至于跳舞，虽然腿好了但是毕竟这么多年没动，以前的舞蹈底子可能会用不上。”
顾嫣愣住半晌，忽然笑出了声，“你不会因为我刚刚说的话不高兴，故意唬我吧。我这腿，治不了的。”
她本来也没打算治好这腿，只有她一直伤着，墨祁琛才会一直放不下她不是吗？
这次答应让唐轻言过来看，不过只是想见见这位让墨祁琛狠心下手揍顾北的小姑娘究竟是何许人也。
也见一见墨祁琛，因为她已经很久没见他了。
“我不骗人，你的腿可以治。”唐轻言严肃地重复了一遍，接着又无奈地看她，若有所指道：“不管怎么样，双腿恢复正常之后，做什么事都会方便些。”
她不是没听出刚刚顾嫣那些话的意思，刚刚在外面，她的表现太过淡定也太过完美了。尽管在这之前唐轻言看到了关于顾嫣精神状态有问题的诊断，但是在外面的那短暂接触却并没有什么不妥。
以至于她没想到进屋之后顾嫣会突然盯着她看，更没想到此时此刻顾嫣会莫名其妙打出过往的感情牌，而且还是用这样直白的方式。
可是很抱歉，不管她是精神病还是故意的，唐轻言都不吃感情牌这一套，所以全程便当作没听见，不想与她在这件事上做纠缠。
她现在想做的就是医好顾嫣的腿，至于其他的事情，等她的腿都好了再说吧。
顾嫣以为自己说了那么多，唐轻言多少会有些嫉妒吃醋的表现，又或者会同情她同时会自责。
可是眼下这个女生却是平静过了头，好像她根本就不在于她的男人与另一个女人曾经经历过怎样的温馨浪漫和刻骨铭心。
到底，这个女生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的心竟然能强大如此，面对自己老公的“青梅竹马”、“初恋”都能波澜不惊。
还是说，她其实根本就不爱墨祁琛？
在见唐轻言之前，她的资料其实就已经传到了她的电脑里。包括她幼年被抛弃的遭遇，不久前被亲生父母送到一个老男人床上差点被毁的事情，还有她进娱乐圈拍戏，还在云京市第一学府读书等等等等。
除了那十几年幼时四处飘零的空白，基本上能查到的关于她的资料她都看了。
一个决心要进娱乐圈这个大染缸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几分争强斗胜的心。她现在的情绪状态，跟她从资料中解读出来的人物性格根本就不一样。
在此之前顾嫣还胸有成竹，觉得唐轻言对她构不成威胁，只是实际情况却打了她的脸。
这个女人，很棘手，和以往那些出现在墨祁琛身边的女人很不一样。
看来，这一次她要亲自出手了。
“对不起，我刚刚说那些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太久没和人好好聊天了。今天看到了你让我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情，这才没忍住。”
顾嫣“真诚”地道歉，她握住唐轻言的手，仰头，颇有些羡慕和向往地看着她：“从前我就在想，以后站在阿琛身边的会是怎样一个女孩子，现在看到你我就明白了。”
“你真的很好，如果我是男人，一定也会被你迷住。”她的声音很轻，说到后面竟然有些哑，“我很开心，他终于愿意走出小时候的阴影，拥抱全新的生活。”
唐轻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活了两辈子，还从没跟顾嫣这样情绪反复的人打过交道。
但是想到她心理诊断书上那关于情感混乱、癔症和抑郁的诊断，她努力地理解了顾嫣刚刚那段话的潜台词。
或许残疾对她而言，就是走不出去的黑暗地带吧。于是轻轻拨开顾嫣的手，将她两只纤瘦的手轻轻放在她腿上。
她蹲下身，尽量与顾嫣平视，一字一顿认真地说：“顾嫣，相信我，我会治好你的腿，”
两人四目相对，几秒钟后，还是顾嫣先移开眼，她眸中早已泪意滚滚。
“如果我能站起来....”顾嫣话说了一半，喉头便哽咽了，许久之后才平静说道：“好，我们试一试。”
唐轻言莞尔笑了，对于一个医生来说，患者向好的意愿才是最重要也是最令她欣慰的。
从私心里看，能够治好她的腿就能弥补一些当年的伤痛，不管是对顾嫣还是对墨祁琛都是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