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妍没有去马球赛凑热闹，姜清月也没有出门，姜二夫人托人请了个宫里的嬷嬷来教她规矩。
姜清妍很是同情，这些嬷嬷们她太清楚不过，一个个都严厉得很，行走起坐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太痛苦。
姜清影小姑娘每每来她这里，都要描述一下姜清月被折磨的惨样。
“做错了就敲手心，手都肿了，吃饭的时候都抖。”
她听了也跟着哈哈一笑。
果然人的痛苦都不是相通的，听到别人受训她怎么这么可乐呢。
不过，她也没闲着，去了族学。
姜家族学在京里小有名气，聘的先生都是有才的，姜清妍去听了几堂课，就喜欢上了教书画的先生。
老先生特别有才，寥寥几笔落在纸上，要山有山，要水有水，花草虫鱼，各有各的姿态。
姜清妍努力了几日，无奈以前是拿枪拿刀的，现在捉了笔也画不出个齐整模样，不过她照样乐此不疲。
起先，老先生看她勤奋，也想好好教一教，后面只要看她拿笔就欲言又止。
她憋着笑，老先生是个善良人，估计不好打击她。
姜清妍在族学里痛并快乐了几天，收到李钰婷的帖子，请她去喝茶。
说实话，这姑娘性子活泼，跟家里的清影小姑娘有得一拼，她还挺喜欢的。
到了茶楼，李钰婷热情地迎出来，“姜姐姐快来，这家茯苓糕可好吃了，你快来尝尝，比点香楼的茯苓糕做得还好，我祖母每个月都要让人来买。”
聊了几句闲话，李钰婷就说到马球赛上的热闹。
“那天可热闹了，连静云郡主也去了，康郡王府里的三姑娘大出风头，赢得了头彩，姜姐姐你没去看太可惜了。”
李钰婷靠近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姜姐姐，你见过静云郡主吗？听说她以前可是打马球的高手呢，那天也没见她下场。”
姜清妍点头，“在衡阳大长公主的春花宴上见过一次。”
“那你听过郡主和安家的安大人之间的事情没有？”
“好像听说他们议过婚。”
“谁说不是呢，可惜安大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又死活不同意了。这事闹得还挺大，郡主差点性命不保。还有人说郡主这次就是为了见安大人去的，安大人外放回来了，本来有风声说马球赛安大人会去，哪知他没去。”
姜清妍没吭声。
“其实要我说，虽然郡主和郡马现在也挺好，那也没有安大人好，安大人可是京里有名的谦谦君子。”
确实是，哪怕是被她恶语相向，他也顶多就是看她一眼转头就走。
“姑娘，江小侯爷来了。”有丫头进来对李钰婷道。
“他怎么来了？”李钰婷有点为难，“姜姐姐，我表哥你也见过，估计是看到我在这里来看看我。”
姜清妍摇头，“没关系。”
李钰婷松一口气，对小丫头说：“让他进来吧。”
很快，雅间门口就进来一个人，眉如点漆，目似秋水，眼波流转之间都有无数风情。
正是江庭风。
他笑吟吟地道：“我来得巧了，不嫌弃的话，正好讨杯茶喝。”
李钰婷赶紧给他倒杯茶，“不嫌弃不嫌弃，江表哥快请坐，你这是从哪里来？”
“去见了一个朋友回来，在外面看到你家的马车，一猜就是你，倒是没想到见到姜姑娘。”
江庭风笑着对姜清妍道：“正好，上次骑马输给了姜姑娘，还没给彩头，今天得了一物，正好做彩头。”
李钰婷好奇地问：“是什么？”
江庭风招手让外面的小厮送来一个盖着布巾的小篮子。
李钰婷一把过去揭开，“哇，好可爱。”
姜清妍看过去，只能看到一点白毛，团成一团，趴在篮子里。
江庭风笑着看向姜清妍，“是只白毛猫儿，姜姑娘喜欢吗？本来想弄只狗子，但找来找去都没找到好的，就这猫儿长得还不错，能凑活。”
姜清妍客气地笑着，眼睛里却冒着冷光，“多谢小侯爷，只是可惜我不喜欢猫，既然李妹妹这么喜欢，不如就送给李妹妹吧，当时也没有说什么彩头，小侯爷不用放在心上。”
她小时候曾养过一只猫，不是什么高贵的血统，只是出去闲逛时碰到的流浪猫，回去洗了洗，是只小小的白猫，养了一阵子竟是意外的好看。
她当时非常喜欢，每天都要亲自喂食。
那时候宫里没有玩伴，其他姐妹们因为先皇对她的偏爱对她并不友好，各妃嫔斗得你死我活，皇后也深陷其中。
后来，那猫不知道被谁弄得血淋淋的死在御花园。
她才知道宫里连只猫都容不下。
她偷偷哭了很久，从此拒绝再养猫。
“彩头怎么能不算呢，要不说出去多丢面，你要实在不喜欢，那我再给你找一个？你说说你喜欢什么。”
江庭风看上去格外真诚和较真儿。
姜清妍：“……”
“明明是个狗子啊，哪里是猫。”李钰婷将篮子轻轻放到小桌上，摸了摸那白毛，在里面挖出个小脑袋。
那团白毛哼唧一声，抬起头，小小的折耳朵，圆圆的脑袋，无辜的黑眼睛，还有一个小黑鼻子，确实是个小奶狗，只是窝在软绵绵的小被褥里面，不露头都看不真切。
“啊，原来是狗子吗，那就是我看错了。”江庭风故意叹道，“那正好，不是猫，是狗子，总不会狗子也不喜欢吧。”
他笑嘻嘻地看着姜清妍。
姜清妍看他一眼，平静地道：“真不好意思，猫狗都不喜欢。”
“姜姐姐你真不喜欢吗？可惜我母亲不让我们养这些小东西，姜姐姐你就带回去吧，我还能去你那里看看它。”李钰婷揉了揉小奶狗的头，小奶狗也不认生，蹭了蹭她的手心。
小姑娘乐得咯咯笑。
“是啊，你真不喜欢吗？如果不喜欢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找去。”江庭风一副非要给一个好彩头的模样。
“……不用了，就它吧。”姜清妍最后妥协了。
李钰婷欢呼一声，“太好啦，姜姐姐，我以后能去看它吗？”
“当然。”姜清妍笑道。
李钰婷给小奶狗喂了几种不同的点心，小狗都不吃。
她想了想，提起篮子往外走，“我去后厨看看它能吃什么，姜姐姐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屋里只剩下姜清妍和江庭风，姜清妍自在地喝茶吃点心，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片刻后，江庭风轻声问：“你在京城快活吗？”
姜清妍看他一眼，“小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江庭风肃了神色，有点认真的意思，“我在边关也立下不少功劳，但如果我离开，有的是人接手，做得并不比我差。”
“你看，这天下离了谁都行，不是非要谁不可，皇帝仍好好坐稳江山，大臣们依旧勾心斗角，百姓们照样过他们的小日子，你下次来京城，他们还是这样。”
“你为什么要待在京城？为什么不找个更适合你的地方？”
姜清妍淡淡地道：“在哪里都一样。”
江庭风摇头，“不一样。”
姜清妍好笑地看他，“哪里不一样？”
江庭风盯着她的眼睛，继续道：“我走的时候，边关的牛羊交易每日都有，万头以上的不在少数，更不要说布匹，瓷器，丝绸等等。边境的百姓，因为互市，这几年平安富足，这都是庆平公主的功劳。要知道，在庆平公主之前，他们入不敷出，衣不蔽体。”
姜清妍挑了块点心吃了一口，漫不经心地道：“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想说，远离京城你可以像她一样过些舒心日子，做你想做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我想做什么事情。”姜清妍喝杯茶顺了顺点心，这家的点心确实是老字号，口味不错。
“别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我，我们才见过几次面。”
江庭风沉默片刻，问“随我去边关如何？”
“……”
姜清妍轻笑一声，“我以什么身份去？小侯爷这是在求亲吗？”
“如果你答应，也未尝不可。”
江庭风脸上带着笑，眼睛里闪着光，像是随口一说，又像是别有深意。
“你好好想想，是听从长辈安排，做一个规规矩矩的朝廷命妇，跟一群女人天天争一个男人，过一辈子大宅院生活，还是依着自己的心意过活？”
姜清妍弯起唇角，“我就算跟你去了，不一样要过那样的生活？哪里能让我随心所欲？”
江庭风笑道：“如果我保证能让你随心所欲呢？”
姜清妍瞥他一眼，“别人的保证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江庭风抽抽嘴角，“差不多得了，有人跟你保证你就偷着乐吧。更何况，我这个人，还是大姑娘们都抢着嫁的人选。”
姜清妍将手肘放在桌子上，用手撑着脸，故意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个遍。
“那是，江小侯爷的故人那么多，到哪里都艳福不浅。”姜清妍又想起那个花魁柳香香。
江庭风显然也想到了，一下子黑了脸，“让我知道是谁在编排我，我非把他吊起来打三天三夜。”
“……别闹了，江小侯爷，”姜清妍叫停他，“就算依着自己的心意，我也不必去边关，更不必靠着嫁人去。”
江庭风往后靠在椅背上，慢慢地道：“你不用急着回复我，回去好好想想再说吧。”
回去时，绿萝和紫苏看着小奶狗又惊又喜。
紫苏问：“姑娘，我们是要养它吗？”
姜清妍顺手递给紫苏，说：“你喜欢你就去养。”
紫苏高兴地应了。
两个丫头兴高采列地逗狗。
姜清妍还想着那句 “安大人外放回来了”，不知道会不会碰到他。
她曾经爱过，恨过，在爱恨之间徘徊循环无数次，抛却所有自尊，却依然得不到半点回应，想不明白，自我怀疑。
多少次，想忘掉，却像是深入血肉般。
如果一段感情，不能给你好的回馈，让你不再是你，那不要也罢。
尽管，舍弃它会让你像割肉剔骨一般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