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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在何花的意料之中而又始料未及。

即使现在沦为阶下囚,她也不后悔走过的路。

“万事荣枯皆前定,浮生劳碌空自忙”,八年前,她和家人去白云寺时,碰到一位僧人对她说了这句话,当时她更信“我命有由我不由天”。但是年龄越往后她开始相信命,相信“前定”。

“说一说你和周永生的关系吧!”

冷漠声音从黑暗处传来,打断了何花虚无缥缈的思绪,她抬起沉重的眼皮想要看清黑暗中的脸,但刺眼的光又让她不得不闭上了眼。

从7月6日下午,何花就被关进了位于川口的办案点,进来的时候她特意瞥了一眼,这是一个标记着007的房间。

房间没有窗户,墙上是软包装,头顶上悬挂着近 3000 瓦的白炽灯24小时照射。

她已经记不清在这间房间里待了多少天,也不记得进行了多少轮审问,见不到阳光让她分不清白天黑夜,呼吸不了新鲜空气更让人急躁焦灼,不准洗澡、睡觉和换衣服,实在困得受不了,她就将腿弯在椅子上眯一会,但是时间不会太长。

灯光明晃晃地打在她的脸上,毛孔、斑、皱纹、疙瘩、暗沉都清晰可见,没有昂贵化妆品的加持,所有的美貌都化为乌有。

她依旧没有开口回答问题,合上疲惫的眼,恍惚中看到了二十年前,也是火热的七月,自己刚从职校毕业,背着简单的行囊茫然地站在学校门口的阴凉处。

还没有到中午,日头就开始毒辣起来,天空没有一丝风,北方的夏天永远是这么的干热,很快半袖就粘粘的贴在了身上。

这是她唯一的一件半袖,还是去年赶集的时候,花了15元买的。每天都是中午洗了,搭在院子里干了后,下午继续穿,如果遇到阴雨天气,就只能臭哄哄的穿好几天。

已经连续干旱两年了,地里没有什么收成,除了窝瓜。村里家家户户过得紧巴巴的,早上窝瓜稀饭加窝头,中午窝瓜烩土豆粉条子,晚上继续窝瓜稀饭加窝头,连家里的猪和牛吃的也是窝瓜。

何花不想回去吃窝瓜,她打定主意要赚钱养家,减轻家里的负担。可是四处裂缝的皮包里放着的毕业证书一文不值。

所学专业是当地的戏曲,她很喜欢,三年的时间也用心学了,但是自己先天的嗓音条件并不好,终是吃不了这碗饭的。

职校在古县的白云镇上,镇子历史悠久,在唐代兴起,晚清时,是周边四个县城的粮食贸易中心,因镇内建有白云寺,所以得名白云镇。

今天没有集会,唯一的一条街道上显得很是冷清。每月农历的三、六、九逢集是最热闹的时候,附近村里的人会涌到镇上来赶集,趁着集会置办生活用品,也只有集会的时候,才能体现这个镇子的繁华与烟火。

何花兜里仅剩下20块钱了,仅能勉强维持一个星期的伙食。同学们陆陆续续从她的身边走过,有的家里人来接,有的直奔马路对面的班车停靠点,买票回家。

20元足可以买一张回刘家庄的车票,爹娘早就等不及她回去了,已经有好几个邻村的小伙子托媒人来家里提亲了。

何花的爹何大强捎了几次话,让她毕业后赶紧回家,已经为她选了附近村子几户条件好的,等她回去拿主意呢。

她要是嫁出去,能得到一笔丰厚的彩礼,将家里的饥荒还清。再有何家是刘家庄的小姓,她爹没有兄弟姐妹,她娘又是远嫁来的,在村里势单力薄,何花许个近点的人家,家里的势力总是会大点。

妺妺何叶比她小两岁,去年初中毕业以后,就没有再上了,倒不是家里不让上,是她自己对学习没什么兴趣,与其浪费那时间和钱,还不如早早回家帮衬着点爹娘。

在何叶的下面本还有一个妺子,一出生没过满月就被送走了,按照政策何家有两个汝子,是不会被罚款的,但是如果生了老三,除了会被罚,老婆还要被强行拉去结扎。

隔壁三喜大爷家去年就是因为生了一个小弟弟,家里的粮食和牲口全部被公社执法队的人拉走了。

初秋的一个下午,何花放羊回来时,发现三喜大爷家里好多人,热闹得很。

三喜大爷手里握着锄头高喊:“哪个狗日的敢上来,爷爷和他拼命。”

旁边的大娘坐在地上抱着小儿子哭天抢地,五个女儿站在背后吓得嚎啕大哭,好不凄惨。

一个穿着白衬衣,黑皮鞋,手里拎着方方正正皮包的人喊着:“刘三喜,计划生育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数数你生了几个,你还敢对抗?小心拉你坐班房。”

“放你妈的屁!你们都有带把的,我就不能生个带把的?没有儿子以后死了谁他妈给我们两口扛引魂幡?你吗?”三喜大爷怒吼道。

最后还是在村支书的协调下签了保证:三喜大爷保证再不生,婆姨拉去结扎,家里早已经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可以执行的了,只能将余粮都拉走,还交了五百元罚款才了事。

最后三喜大爷给小儿子取名叫“五百”。

那时候的五百元在村里可是巨款,每年辛辛苦苦种点粮食还要交公粮,交完公粮,再留下一些作为一家老小一年的口粮,剩下的才能拉到镇上去卖,能卖个五、六百就算不错了。

所以,在何花娘偷偷生了老三后,何大强只能找人将孩子抱走,当时的何花已经七岁了,依稀记得这个小妺和她一样双眼皮,高鼻梁,粉粉嫩嫩的。

如果小妺不被送走,意味着家里所有的值钱东西都会被公社拉走,还得交巨额罚款,最残酷的就是何花的娘要被强行拉去结扎,再也不能生儿子了。

何家几代单传了,到了何大强这一辈,续香火更为重要。何大强说什么也要生个儿子,圆了老爹临终的心愿。

送走小妺的第二年冬天,何花的娘又怀上了。

四月的一天晌午,何花和何叶赶着羊、背着猪草回来,推开院门,何叶大声的唤着:“娘……饿了!”

但是院子里静悄悄的,何花正犯着嘀咕,往日这个时候,她娘应该早就做好饭等她们姐俩回来。

何叶里里外外将家里跑了个遍,也没有寻到爹娘的影子。

小院不大,两间很旧的窑洞已经传了何家三代人了,院中间还有一个大大的石碾子,西面用石头砌了简易的猪圈和羊圈,用玉米杆搭了个简易的顶子。小院的东边也是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垒了灶台,夏天的时候做饭,冬天存一些粮食。

院门的两边各辟了一个小菜园子,每年都种着一些时令蔬菜。

何花掀开灶台上的木锅盖,里面放着一大碗萝卜、粉条、窝瓜、土豆、大白菜做的烩菜和三个玉米搅白面烙的饼子。

何叶已经赶紧将羊赶进圈中。姐姐将饭端出,姐妺俩狼吞虎咽的吃完,何花招呼妺妺睡觉去,自己赶快收拾起了锅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