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内。
有关赵竹竹的包养论传的沸沸扬扬，连办公室的老师们也在讨论。
空调开到最大档，风吹得卷面互相摩擦，声响和老师们压低后的八卦音量差不多大。
“得找机会和赵竹竹谈谈吧？”语文老师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她手上是丈夫新送的金戒，“岳老师，你觉得呢？”
“肯定要谈啊，现在高三，本来学业压力就大，在让她遇到这种事，怎么接受的了。”
别的科目老师也在附和。
“前天她上微博，出名，大部分都是夸的，那就算了，我觉得她这个小姑娘很沉稳，夸奖是肯定经得起的，不会飘，就没多问。”
可今天这事件不同啊。
英文老师弓着食指敲敲桌子：“包养可不是好话，造黄谣啊这是，而且全校都在关注她的消息，现在肯定全校都知道了，学生们知道，家长就会知道，这届家长里有几个逼事多的，你们也懂，他们知道后肯定要来校董会闹事，说不定要让我们逼赵竹竹退学呢。”
“啧。”生物老师脸最皱，最发愁，“是啊是啊，一定要多注意赵竹竹同学的心理健康啊，她以前考试从来不提前交卷，检查到最后一刻的，怎么就突然肚子疼了呢。”
她还在介意赵竹竹其他五门满分，唯生物倒扣50分的事。
老师们是最懂赵竹竹的人，这孩子什么样，他们心里最清楚，从入学看到现在，包养？怎么可能。
虽说她突然有钱这事儿确实奇怪，但赵竹竹从前也没缺过钱吧？
一中学费并不便宜，考进冲刺班确实可以免学费，但考进去之前是要交学费的，一年几万块的费用，按网上说的靠老奶奶捡破烂凑够，不太可能。
他们觉得赵竹竹家里至少是有点存款的，知道她突然有钱也是从顾源追求她起发现的，但从没见过她骄奢淫逸，所以更没怀疑过这笔钱的来历。
包养传闻一出，他们就知道是假的。
不担心别的，只担心她会受到影响，出现心理问题。
老熊叹了口气：“我没说不谈，只是，这要怎么谈啊。”
他也想找赵竹竹谈话，可怎么开口才好。
上去跟她说：“老师知道你被包养的事儿肯定是谣言，别往心里去啊。”
能有用吗？
一来让她发现，原来这件事闹得这么大，连老师都知道了，她岂不是更尴尬？
而且这种事除非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不然怎么安慰都没用吧，轻飘飘一句“别往心里去”？呃，这是说不在乎就能不在乎的事儿？
“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主动去提这个话题了，就平时怎么对待她的，现在还怎么对她，至少让赵竹竹觉得，学校方面对她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改变的！”
老熊说完，发现其他老师脸上立马出现不赞同的神色，他忙接着说：“不是说要对这件事置之不理了，只是我们对赵竹竹要这个态度，然后私下去处理这件事。”
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写了一早上的信，放在桌面上，推给大家看。
“这是我斟酌了一早上的内容，你们看看，里面详细写了从赵竹竹同学入学后，我对她的全部印象，并且能以个人名义保证，她不是那样的人。”
老熊点了点信件右下角：“我签名了，其他老师们，如果你们也相信赵竹竹，也真的想帮她一把的话，我觉得，不如和我一样都签名，最好还能也写一写自己对赵竹竹的看法，然后我们一起把信件发到网上，为她证明！”
*
老师们对赵竹竹的担心很有道理——
如果她没穿越过，还是从前那个赵竹竹。
那么面对最近发生的事，一定会很无措，很慌乱，无法认真学习就算了，甚至产生更极端的负面情绪。
可此赵竹竹已非从前的她。
赵竹竹根本不care，她该干嘛干嘛，早自习复习了一遍古诗词，全对，没背错一句话。
她很满意。
按照计划表上的内容，每天早自习用来背古诗词巩固记忆，第一堂课上课前背公式，课堂上做题，这样分配最为合理，她按部就班的实施后，发现确实科学。
课间用来把不懂的题问一问老师，午休就不要卷了，为了更高效率的念书，赵竹竹的午休时间一定要拿来睡觉。
不然一下午脑子都会昏昏沉沉的。
老师们见她这样正常，全都震惊的不得了，本来上课前大家约好了，如果看到赵竹竹发呆或者突然哭泣，都当没看到，千万别管她。
哪知道她上课时奋笔疾书，积极回答问题，下课还能拿出一两道问题和各科老师讨论几句。
“这不正常吗？”
“这太正常了吧，正常的都有点过度了，反倒让人感觉奇怪了。”
“可赵竹竹是故意装的吗？强撑着？”
“不像，哪儿有人能装得这么好，真有这种能力直接送到中情局好了，考什么大学啊。”
“感觉她变了，一点都不像高中生，咱们在高中的时候也没这么好的心理素质吧。”
老师们纷纷咂舌称奇。
*
今天的赵竹竹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只是有些冷漠。
但这不怪她，大家明白，是自己的态度让她寒了心，昨天还哥俩好呢，今天就保持中立，在看到证据前不和赵竹竹有过多牵扯了，任谁是赵竹竹，都不会顺心。
不过，他们觉得如果赵竹竹真的是清白的，觉得委屈，应该解释啊。
怎么能一句话都不回复呢？
起初大家还有点脸红，觉得不好意思，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到了下午第三节课了，赵竹竹还是保持沉默。
沉默地学习，沉默的跑操，沉默的做题。
她太沉默了。
大家安耐不住了。
“真的有人被冤枉后还能这么冷静吗？”
“别说什么不屑于跟大家解释，哪有人宁愿被冤枉都不解释的啊，要真能解释，早举证了。”
“是啊，是不是就是没证据能证明自己清白啊！”
人群内刚出现这样的声音，马梨梨立马建立了新的小群，把说话的几人拉进群的同时，还拉进了赵竹竹曾经的室友，刘琴琴。
刘琴琴上次被赵竹竹给了下马威后，好几天没缓过来，缓过劲儿后觉得羞愤到了极点，却又找不到机会报复。
原想着，在外面散播她的风言风语，看着冲刺班的人孤立赵竹竹，也是一件美事。
哪知，赵竹竹的风评越来越好，连她倒追的顾源也反过来追她了。
刘琴琴身边的人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嘴里讨论的全是赵竹竹了。
什么赵竹竹好像变漂亮了，哦，好像她从前就这么好看，只是现在肤质更好了，显得更明艳了。
什么顾源又给她送东西了，礼物堆成了山，随便拿出来一件都价格不菲，甚至还有她看中了好久，父母许诺如果能考得上一本才给她买的手机。
嫉妒在发酵，刘琴琴觉得自己入魔了，连晚上做梦都是赵竹竹高考失利，名落孙山的画面。
好不容易梦想成真，真的看到赵竹竹成绩倒退，竟然考了倒数第二名。
刘琴琴还没来得及笑出声呢，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倒数第二，比正数第二还牛逼。
她快气晕了。
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爆料的照片，总之，从看到那张赵竹竹和中年男人眉目传情的照片起，刘琴琴就在心里跟发帖人当了此生最好的兄弟。
被拉进群聊后，刘琴琴脑袋就没抬起来过，埋头打字，添油加醋地将赵竹竹在寝室一系列的事都说了一遍。
说她天天早出晚归，明明别的学生晚回来会记名字，会教训喊家长，偏偏赵竹竹没惩罚，一周晚归四五天。
说赵竹竹晚归的时候身上还有烟酒味呢，开始她们以为那是去酒吧等顾源时身上染上的味道，现在想想……
刘琴琴：【未必吧？】
刘琴琴：【说不定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和照片上的这个男人就认识了，约会晚归，中年男人吸烟喝酒，都合情合理，说得过去，对吧？】
刘琴琴的话像是对这件事盖棺定论的实锤，群里的人截图了她的话，开始在其他区转发——
其他没有赵竹竹的各种群。
因有了‘证据’，学生们讨论的也越发肆无忌惮。
不过讨论声音并不大，在冲刺班内，大家暂时还没有想跟赵竹竹争论这件事的想法，只是先吃个瓜，小范围讨论一下。
刻意压低后的音量，只有一两句似有若无的话，会传到赵竹竹耳内，赵竹竹也随他们去了。
毕竟除了懒得解释，还有一方面是，她的确解释不了。
怎么解释，去找季宴礼过来证明吗？
哈，别搞笑了。
这画面赵竹竹单是想想，就忍不住笑出声。
季宴礼是什么人，他巴不得全天下都觉得自己和他有一腿，他那种人才不会在乎赵竹竹的名声。
要是知道赵竹竹被误会被他包养，季宴礼说不定还会找几个报社记者，卖点假消息，坐实她被包养的传闻。
这样，她就名声尽毁，只能和他绑死了。
想到这里，赵竹竹反倒更担心的是，不知道季宴礼现在身在何处，要是真在厂子里拧螺丝还好，厂里不让掏手机，掏一次二百。
只怕事态继续扩大，越闹越大，真有一天让季宴礼知道了。
他肯定会踩自己两脚的。
赵竹竹打了个哆嗦。
所以她不打算对其他人的窃窃声有什么回应。
“反正不影响我做题背书。”赵竹竹安慰自己。
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她一样能忍耐。
大家交谈到最后，扯上了许多无关的人。
先是谢志颖。
“他是不是也喜欢上赵竹竹了？我看他早上听到赵竹竹的事儿后，比赵竹竹本人都急呢。”
大家提谢志颖时是用眼神交流的，眉毛挑挑，示意指的是他。
没念谢志颖名字，所以他明知道大家在说自己，可他就是没法撒火。
紧接着说起了肖蕴。
“他还是不如肖蕴，你们说，这两个人天天在一起学习吃饭上下学，怎么就一点都不相像呢？”
“他一点都没学到肖蕴，气质上学不到他的清冷，脾气上学不到他的礼貌，学习就更不用说了，谁都比不上学神，只是没想到啊，连看人的眼光都输肖蕴半头。”
提起这个，大家几乎都秒懂是怎么个意思。
“对啊，之前我还好奇呢，肖蕴，肖大神，那么谦谦有礼的人，对问题的人可谓是来者不拒，怎么就单单拒绝了赵竹竹呢？”
“是啊，开始还以为他是也觉得赵竹竹倒追顾源这个事儿太丢冲刺班的脸呢，所以才讨厌她，不屑与这种人为伍。”
“但后来仔细想想，不是觉得不对劲吗，学神哪里会在乎这种小事啊，我有时候都觉得他不像是现代人，因为一点八卦的心思都没有，现代人哪个不爱看热闹啊，可我就没见过学神对哪个学习以外的事情提起过兴趣，更没见他对谁上过心，连那个谁也是，要不是他在学神旁边死缠烂打的，怎么可能会成为朋友？”
“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怎么会在乎她倒追谁，是不？那就奇怪了，为什么肖学神单单不给赵竹竹讲题呢？”
答案只有一个。
“那就是学神早就看穿了赵竹竹的真面目，早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所以才会那么讨厌她。你们当时都看到了吧，他拒绝赵竹竹的时候语气和表情都挺凶的，我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呢！”
他们越说，越觉得是这样。
“毕竟肖蕴和赵竹竹，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年级第二，在同一个班级，长得还个顶个好看。起初我还觉得他俩肯定会谈恋爱，还不是单恋戏码，至少是双相暗恋！”
“不止你，起初班级里哪个人不这么觉得？”
“甚至外班的都有人这么传过。”
只是两人从入学起，就几乎没说过话，他们明明应该是最接近的两个人，可彼此的距离永远保持的那么远，一开始大家觉得奇怪，久而久之就习惯了，提肖蕴不会想到赵竹竹，提起赵竹竹也不会想到肖蕴。
本来只觉得一个醉心学习，一个只喜欢顾源，这就是没交集的缘由吧。
现在好像连这个也有了解答。
一切都是因为肖蕴眼光毒辣，一眼就识破了赵竹竹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到底是怎么识破的？撞见了包养现场？”
“又或者，有没有可能，一开始她曾经尝试过对学神出手呢？”赵竹竹的形象，似乎已经成了一个狐媚子。
大家从听说，可能，好像，这些词开头，说着说着就变成了——
她是这样的人，所以才会怎么怎么样。
新的话题即将展开，有关赵竹竹怎么对学神出手的猜测，正欲开始。
“砰——”
巨大的声响震的班里人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所有人都朝声响处看去，竟然是八卦主人公肖蕴，脸上带着怒意，脚踩的是他刚踹出去的椅子。
“有完没完？”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