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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蕴的家庭,原本该很幸福才对。

他差点就能有一个近乎完美的童年。

*

肖蕴的父亲叫肖阳泽,是名警察。

他与妻子相遇,始于一场任务。

1990年12月底的一天,警队接到报警,有人举报好像货车上拉了许多女人,看起来衣衫不整,脸上还有伤痕,像是被打过,疑似拐卖妇女。

正轮到肖阳泽值班。

封锁线路后,堵到了报案人举报的那辆蓝色货车,肖阳泽假装交警,核对车牌号无误后,强制要求司机打开货车检查里面的‘东西’。

果不其然,有近二十名女性,看起来都遭受过暴力对待,脸部有不同程度的受伤状况。

肖阳泽转头就给司机拷了,趁人不注意,在拉他上警车的途中还踹了两脚,险些给人踹跪了,还要倒打一耙:

“看好路!好好走!”

*

将司机押送回所里后,经过审讯,肖阳泽发现这不单单是一起绑架妇女案,背后还牵扯了更多的行业,也隐藏了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名被逮捕的司机只是个‘送货’的,主要负责的就是接到任务后,押送‘货物’去指定的地点‘交货’。

“一般是些山沟沟,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地儿。”司机交代,“一般这种地方,女娃都想往外嫁,男的都讨不到老婆,去隔壁村讨老婆,人家也不一定会嫁,打光棍的多了去了。我就拉她们去村子里卖,明码标价,二百块钱一个人。”

“真他妈畜生。”听审讯的一小姑娘坐不住了,小声骂了句。

其他人脸上的表情也都很凝重,拐卖人口的事儿太多了,国家天天打击,这帮畜生还是敢干这行,猖狂的不行。

肖阳泽暂且将脏话吞回肚子里,他审讯道:“你只负责接送?那接送的过程中呢,你和上下家交接的时候,总不会一言不发吧,说说,你都听到过什么。”

对面司机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情,像是想说,又不敢说,在担心什么。

“你放心大胆的说,如果你提供的东西有用,只会让你减刑,对你有利无害,懂吗?”肖阳泽这是在给对面下套。

减刑,别想了。

只是为了深挖点东西,说给他听的罢了。

这司机还真信了,赶忙把自己当送货员的这几年里听到的、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总之全都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讲了出来。

通过他的讲述,肖泽阳脑内出现了一个相当完整的犯罪产业链。

*

这帮人不止拐卖女性,男性也无法幸免。

他们大多是通过黑心中介招工、租房的方式,控制百分之七十的人,其他百分之三十,用的拐卖手段更为原始,在火车站,甚至大街上,开着车就将人掳走了,甚至对方不是一个人的情况下他们也敢动手。

挑选目标极为随机,不分性别,不分年纪大小,不分高矮胖瘦,与美丑也无关。

总之先捆了再说。

被抓的人会送到一个类似集中营的货仓,在里面有专人对他们进行挑选。

男性看体质,身强力壮的,会被送到砖窑煤厂,卖苦力,煤老板们挑剩下的,大多直接被送去嘎腰子——这只是个统称,事实上,身上的任何一处,只要能卖的,都会被卖掉。

女性看长相,长得稍有姿色的,会被逼迫卖.淫,长相不太行的,有硬伤的,则拉去山沟沟,卖给村里的光棍当媳妇。

被逮捕的这个司机就负责这一环。

大家听了直咂舌,这样大的产业链,他们之前居然没听到过什么风声,这很不正常。

要不是这司机和媳妇吵架,下车吃饭时没注意给货车拉窗帘,被路人瞧见了,根本不会被发现。

这群人行事相当隐秘。

想要让这样大的一个产业链隐藏到一点风声都没有,很难,要说上面没点关系,谁都不信。

警员们显然是都想到这一点,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比先前还要严肃。

“这是一起大案。”

他们都懂。

肖泽阳在核对车里人员名单时,看到其中一张照片,顿了顿,他抬头看向蔫了吧唧趴在桌上的司机,喊了声:“陈江。”

“啊?啊!长官,您叫我啊。”陈江两眼茫然道。

“嗯,这张照片上的女人,你记得吧。”肖泽阳扬了扬手中的照片,提醒道,“在你这次拉的人里面。”

“记得!当然记得!”陈江印象深刻,压根用不着肖泽阳提醒。

“这娘们太虎了,我不记得谁都行,就是不可能不记得她!”

“俺滴娘啊,干这行这么多年,我头回见到这么虎的。她长得算不上好,还有点男相,但身材还行,还读过书好像,看着斯文的。所以一开始上头的人是打算把她当学生妹带去南方的。可她跟疯了似的,一扯掉嘴里的布就喊,靠近她就咬,揍了她几顿,都没把她揍服帖。”

“本来看她这样,有人都冒火了,说把她宰了,看看哪块肉有老板要,卖了,结果去抓她的时候,又被她咬下一块手腕的肉,这才让人收回杀她的想法。”

陈江回想起兄弟满手流血的样子,害怕的牙花都滋出来了,他打了个哆嗦又继续说。

“大家合计,把她卖去山区,卖到最穷,最偏远的地带,最好再有点什么恶心人的传统,让她受一辈子折磨,想死都死不了。”

……

牛,真是女中豪杰。

肖泽阳听完,看着手里照片,乐了。

听举报者的描述,好像这司机能落网,和这位‘虎女’也分不开关系,是她在车里疯狂砸门,又喊又叫,才引起车外人的侧目,不然大家根本不会特地往货车上看的。

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

一般来说,货车都相当隔音,能撞得货车出声响,得多使劲儿啊。

难怪,肖泽阳打开货车门的时候,那小姑娘正在努力啃着馒头,得啃,不啃哪儿来的力气撞门求救。

肖泽阳回忆,那馒头上都是灰,可她还是吃得津津有味,听见声响时她回头看见自己的时候好像还愣了半天,直到看到肖泽阳转身掏出手铐把司机给拷上了,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得救了。

哭着扑过来:“警察叔叔你终于来了,救命啊警察叔叔,我们被坏人抓住了。”

……

‘任娴婉。’

肖泽阳看着女孩的资料,嘴角微微上扬,说不清为什么笑,可能是因为佩服吧,他很欣赏这个女孩。

送她们离开时,他还特地表扬了任娴婉一句:“小姑娘年纪不大,胆子很大,多亏了你不惧艰险和恶势力努力抗争的勇气,大家才能得救!”

姑娘听完嘿嘿一笑,挺害羞的,脸瞬间通红。

后来听任娴婉说,她当时就爱上肖泽阳了,那么俊朗的青年,穿着警服站的笔挺,脸上还带着温柔的笑,用爽朗的声音夸她,想不爱上太难了。

更别提自己还是被他救出来的。

只是可惜,任娴婉当时还以为那是她和肖泽阳的最后一面,不会再有后续了。

毕竟她在这个城市念完书了,被拐卖前领了毕业证,是想回老家陪爸妈的,爸妈生了病,需要人照顾,她不能在城里找工作。

要不是路上遇到那帮团伙里假扮不识字的老太太,跟她问路,她带着对方七拐八拐找位置,也不会被拐卖浪费那么久的时间。

她想留下和肖泽阳有点后续。

但更想回乡下照顾生病的父母。

人的求生欲与勇气都不是凭空来的,若不是想到父母需要照顾,她可能也早就放弃了,在那个仓库,看着一起抓来的人被当做家禽宰杀的那一刻,她的求生意志就可以被磨灭了。

*

哪知道两人的缘分那么深。

第二次见面在91年的夏季,时隔半年,相遇原因又是因为一起案件。

肖泽阳抓到了一个诈骗犯,居然从他上缴的赃物里找到了任娴婉的钱包,里面有医院住院单,有身份证,有加起来几百元的零碎钞票。

“操,救命钱也骗?”

肖泽阳捏着那张住院单,眼神狠厉,恨不得当着队员的面就揍他一顿。

他按照医院名字找到住址,又找到病房,进去只看到了任娴婉的母亲躺在病床上,没看到任娴婉人在哪儿,他本打算将钱包放在病床旁的柜子上的,可想了想,不太保险。

医院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别又被偷了。

肖泽阳打算出去找找她。

一个人,长辈重病,不能离开太远,自己的钱包又被偷了,那当下她一定会很无助。

还没报过警,那就是在发泄情绪的阶段。

医院能发泄情绪的地方也就那几处,肖泽阳开门,径直往小门楼梯走去。

果不其然,一推开门,他就瞧见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小姑娘还是那个小姑娘,只是脸上没了笑容,全是愁意,她咬着拇指指甲在楼梯来回踱步,看着很紧张,很愧疚。

是在愧疚把钱弄丢了吧?

肖泽阳叹息。

任娴婉这姑娘心实在太好了,他问过了,第一次她被拐,是为了给老婆婆指路,拿着对方写着地址的条子,一边问路,一边搀扶着对方,结果到了地方被麻袋一蒙,带走了。

第二次,是被骗了,她看人家乞讨,说没钱回家了,家里父母重病,求好心人们凑点钱,买张车票回家照料父母。

估计是想到自己的父母了,任娴婉明明自己钱都不够的情况下,居然还抽出了两块给对方,谁知道这骗子还偷钱,看见任娴婉掏钱的钱包里有大钞,趁她转身,小刀一割,直接把钱包掏了。

几秒钟,两眼,足够一名警察从对方身上提取到许多信息了。

‘她这半年应该过得很差。’

肖泽阳想。

她五官男相,眉毛浓密,还粗,眼睛细还长,嘴唇很厚。

这算不上好看,甚至算不上一般长相,

可肖泽阳记得她皮肤很好,虽然是乡下出身,但看的出是父母娇养出的姑娘,出身农村,却从没干过农活,父母应该是从她小时候就想好了,要让她好好念书,去城里工作。

肖泽阳记得她去年刚领了毕业证,本以为是该找工作了。

可这半年不见,看着她脸上清晰可见的毛孔,黑头,皴裂的皮肤,通红的脸蛋,还有起皮的嘴唇,肯定是下地干活,被晒伤了。

那双拿笔杆子的手,仅用了半年,就磨出了茧子。

还是说不清的缘由,他本该直接下去走到任娴婉面前,将钱包还给她就离开的。

可他因为看到的这幕,心里产生了复杂的情绪,因这道不清楚的缘由,在原地站了好久。

直到看到小姑娘把指甲咬掉了一块,眼中蓄满的泪水快落下来了,他才回过神。

“嘿。”他喊了声,大跨步走下去,来到任娴婉面前,拿钱包在她面前晃了晃,“这是你的吧!拿好了,别再丢了!”

这下轮到任娴婉怔住了,她呆站在原地,好久,好久,好久,都反应不过来。

‘这是那个长的很帅气的警察?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手里拿着的是我的钱包,可,为什么,他怎么找到的?’

‘他又是怎么知道这是我的?’

‘两次了,两次了!’

这个警察救了她两次,两次都是在最狼狈最危急的关头,来到她面前。

两次了,两次她抬头时,他都是背着光,笑的很好看,与她四目相对。

怎么能不心动?

爱意上涌,随风动。

他擅长捕捉细节,大到动作,小到眼内一闪而过的爱慕。

尤其是任娴婉淳朴,从小没撒过谎的她,在这种头回遭遇的心动时刻,没经验,更不懂怎么掩饰。

其实本可以不用掩饰的。

她在看书时,幻想过,自己如果未来有了一个喜欢的人,一定不会藏着掖着,会在第一秒将内心的情愫统统诉说给对方,这样就不会像书里那些俗套的桥段,错过爱人。

如果不是现在,她在眼泪落下的瞬间肯定会告白的,告白的话她都想好了:“警官,可以问一下您的姓名吗,我好像喜欢上您了,以后还想跟您联络,成吗?”

可惜,是现在。

父亲已经因病离世,还剩下母亲,她艰难负担着为母亲治疗,她没有资格去谈恋爱,知道这份爱意表达出去,不管对方接受与否,都是一份负担。

会因拒绝这样一个处在困境的人而愧疚,会在接受后被迫与她一起负担母亲的医药费。

所以任娴婉吞下了这份告白,眼泪落下的同时,她说的还是那句话。

“谢谢你啊警察叔叔,你又救了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