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不敢惹顾家，可帮顾家做事，至少要找一个面子上说得过去的理由。
像刚刚帮赵竹竹洗刷冤屈。
可顾源这样明目张胆，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指挥他，这不是把他的脸丢在地上踩吗？
校长有点不乐意，但他能做的也就只有情绪上的抗议了。
他清清嗓子，自己给自己台阶下：“行，谢谢……谢谢顾同学的提醒，还有一件事要跟大家重点点明，今晚六点记得准时看本市电台的新闻。”
“走读生回家看电视，住校生就在食堂看。”
“行了，希望这场闹剧在今天就收尾了，不要让我继续浪费你们的上课时间去解决这种本就不该发生的问题，脑子不要都用来读书，做别的事时也用点脑子，行吗？”
“各班老师进班，维护秩序，继续上课。”
吱哟一声。
广播关闭。
大家面面相觑，还没回过味来，大熊也站在门口没动，谁都不知道此刻应该先干什么，全都保持着刚刚听广播的姿势。
马梨梨和其他几个手拉手讲了赵竹竹一整天坏话的人，此刻坐立不安，想冲出门找个没人的地方避避风头，又怕有一点儿动作，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看向自己。
思前想后，还是和大家一起保持安静更好，降低存在感，不被大家想到。
‘嗡嗡——’
马梨梨攥着的手机在震动，是她们之前拉的群聊。
她不敢动作太大，只敢直着脖子，然后用力将眼睛向下瞟。
群聊内。
【什么意思啊，你们不是说她肯定跟那个男的关系不正当吗，不是还说有人看到她和那个男的拥抱吗？！】
【怎么回事啊，为什么现在被打脸了？】
【我以为我今天猛猛重拳出击的，是伤风败俗女，合着人家是好人好事，我把雷锋同志揍了一顿？！】
【是啊，我之前还转发了好多群，把群里的内容全给他们讲了，一传十十传百的，不少人问我怎么回事，我都讲了。现在好了，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像是看傻逼。】
【说话啊，马梨梨，你不是说那个什么琴是赵竹竹室友吗，她说话肯定可信吗？说话啊！@马梨梨！】
【我怎么找不到那个什么琴的微信啊，卧槽，退群了？】
【是，退群了，真无语啊……】
马梨梨脑内一阵眩晕，她突然想起昨天，昨天的自己还下定决心，一定不要管赵竹竹的事了，任何和赵竹竹相关的事，她都不想参与了。
如果按照昨天她下决心想的那样去做，那今天这么尴尬的状况就不会发生。
到底为什么自己会又一次上头啊？！
马梨梨回忆，是从看到那张照片起？
不对，马梨梨刚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想到的是这个博主一定是一个和自己一样讨厌赵竹竹的人。
起初她没相信这个照片是真实的。
可刘琴琴看到后，激动地给她打电话，拍着大腿叫喊：“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难怪当初她天天夜不归宿，我还以为是去找顾源了，原来是去找别的男人了啊！她以前很穷的，吃饭特别节省，我们宿舍约着出去聚餐她都不去，常年穿校服，偶尔穿一次私服都是两位数还打折的，前几天看到她，她一双鞋子都四位数，我还纳闷她怎么突然有钱了。”
刘琴琴那快意的样子，让她当真了。
而且不止，还有让她信以为真的原因，是赵竹竹本人的反应。
既然是误会，为什么赵竹竹不出来澄清啊？！
马梨梨不懂，这个误会并不是什么可以一笑而过的，类似于‘她爱说脏话是个坏女孩’这种小误会，解释不解释没影响。
这可是造黄谣啊？！
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不着急啊？！
她还想挣扎一下，在群里打下一排字：
【如果是谣言，那她怎么不澄清，我们今天都说的那么难听了，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但凡她解释了，大家也不会越传知道的人越多了不是吗？
结果这个问题马梨梨甚至不用去问赵竹竹本人，群里就有人给了她回复。
【@马梨梨，有没有可能人家是在钓鱼，等你上钩呢？傻逼！】
这个人发完消息就退群了。
【@马梨梨，你傻逼还要带我们一起当傻逼，真烦人！！】
这个人发完消息也退群了。
群里的人像是约好了，一人骂马梨梨一句，然后退群，不一会儿，这群就只剩下马梨梨和一个灰色头像的小号了，那人之所以还没退，可能是骂马梨梨的话还没打完。
‘凭什么啊……凭什么都骂我啊？’
‘你们要不是傻逼，为什么会听我的话？为什么会相信我？’
‘知道这件事的有那么多，为什么就你们进群了，热衷讨论八卦，还跑去散播？’
‘都是八婆，都是长舌妇，凭什么光逮住我一个人骂啊？！’
马梨梨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终于她绷不住了，再也不想在意别人的眼神，趴在桌子上呜呜哭了起来。
旁边人都注意到了这一幕，毕竟她哭的声音还挺大的，并没控制音量大小。
不过没人打算上前安慰。
中立党的好处就在这里，前一秒还在心中和马梨梨一起唾弃赵竹竹伤风败俗，当捞女。
后一秒，看完澄清视频，就立马又改变了立场，痛恨起马梨梨这种散播谣言的人了。
甚至还在心中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这种人才是最清醒最冷静的，在事情有确凿的证据之前，站在中间，谁也不帮，冷眼旁观一切。
*
马梨梨他们把事情闹大了，没来上课的顾源都知道了。
他让苏洋看看马梨梨是谁。
苏洋来之前，打听过，马梨梨大概的穿着打扮和长相，还以为能一眼就看出来。
谁知道来了冲刺班后，往下一看，除了林姐和赵竹竹，其他女的长得几乎都一个样，就是普通女高中生的样子。
他专心地一张张脸看过去，企图从这群长相差不多的女生中间揪出马梨梨，忽然听见一声哭，有个女的趴在桌子上哭地一抽一抽的。
“号丧呢……”苏洋撇嘴，啧了声。
顾源也嫌吵，他问：“没事了吧？”
意思是，如果没别的事情发生的话，他就要先挂电话了。
是没什么事了。
可作为顾大少的贴身太监，苏洋最懂顾大少的心，他从下午接到顾源电话的那一刻，就听出了顾源今天的情绪不对。
很低落，很丧。
再加上他之前失联了二十多个小时，似乎顾源是有意想要一个人待会儿的，只是赵竹竹这件事越闹越大，他才勉强出面解决一下。
苏洋有点不习惯。
他眼里的顾源，无论是高兴还是生气，他的情绪始终处于一种激昂的状态，从不会这么低迷。
高兴了就大笑，不高兴就骂人，这才是顾源。
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沉默？
狗腿子跑了这么多年，早把主子当朋友了，苏洋想了想，特地提了赵竹竹的名字，想看看能不能哄顾少高兴点。
“老大，赵竹竹就在前面，要我把手机递过去跟她说几句吗？”
台下的赵竹竹警惕地直起腰杆，大熊刚抬起来准备进屋的腿又放回去了。
不过太监总管今天马屁没拍好，拍马腿上了。
电话那头的顾源没说话，沉默片刻，他略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算了。”
他挂了。
赵竹竹松了口气，算了就好。
她没什么话跟顾源说，她不喜欢顾源，讨厌他讨厌到骨子里。
可这次确实是顾源帮了忙。
赵竹竹没懂，为什么季宴礼真的会帮她解释，不知道是他突然大发善心了，还是被顾源威胁了。
但假如是大发善心，觉得她可怜，想帮她解释，没有顾源的帮忙，他的解释也不会有人听到。
所以，如果苏洋真把电话递过来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赵竹竹高低也要向顾源道谢的。
这无关个人喜恶，是人类的基本修养，对帮助你的人说上一声谢谢。
不过，赵竹竹还在想，校长最后的那句‘晚上记得看电视’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个视频会在市电视台播出？
有可能，采访者就是市电视台的记者。
她要连着上两天新闻？
赵竹竹有点尴尬，但好在，这件事应该快画上句号了，等今晚的新闻播放解释后，就没什么和她相关的谣言能传的了。
季宴礼，顾源……
除非过几天其他书里的男主也相继穿过来。
*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句话在冲刺班的人身上得到了最好的体现。
放学后，那些孤立赵竹竹人全围了上来。
“原来是这样啊，你真善良，还请人家吃饭呢。要是我，我可能都吓得要死了，他那话太假了，听着像是骗子！”
“不过，赵竹竹，你怎么不早说呀？”
“是啊，怎么不解释啊，任凭别人那么污蔑你。”
这帮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好像和赵竹竹很熟似的，这场面，赵竹竹好像昨天第一次上热搜的时候也见过，被同学们围得水泄不通。
大家面对那些diss赵竹竹的话，同仇敌忾，一起帮她骂。
谢志颖看得嘴角直抽，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清者自清呗。”他阴阳怪气，“人家知道，有脑子的人都不会信这些话，没脑子的人才相信呢。所以觉得没什么可解释的吧，而且谣言这种东西，对在意的人，值得的人，比如朋友，才需要解释，可是朋友又不会那么容易就相信别人的话，所以咯，总结还是没啥可解释的。”
被谢志颖骂没脑子，大家都有点尴尬。
有机灵的先反应过来，转移话题：
“话虽没错，但网上那帮人说的好难听啊，还是要解释一下的好，谣言挺可怕的。”
结果招来的又是谢志颖的嘲讽：“你也知道谣言可怕啊。”
赵竹竹不知道谢志颖帮自己说过话，但看他的反应，她知道，这个男生应该是瞧不上其他人虚与委蛇样子的。
不过她也懒得吐槽了，对于这些忽然又愤愤不平起来，看似帮自己说话的人。
赵竹竹没打算搭理他们，想离开，但想了想，又觉得还是正式回应一下的好。
“大家不愧是冲刺班的，其实就像是校长刚刚说的那样，大家日后肯定前途无量，前程似锦。”
她的话，大家没听懂，便没人回她，静静等赵竹竹接着说。
果然，赵竹竹还有后话。
她垂着眼，略带惋惜地摇摇头：“可惜了，你们以后都是成功人士，但我肯定成功不了，因为我不具备成功的要素，希望大家以后成功了还记得我。”
“成功的要素？”有人问，“是什么，为什么你没有？”
赵竹竹比大家的成绩都好，而且也是最先出名的，怎么想都是她先成功才对吧。
哪知赵竹竹接下来的回答，让刚刚提问的人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怪自己多嘴。
她嘿嘿一笑，用非常阳光明媚的模样，极为真诚地回答问题：“成功人士大多厚脸皮，你们脸皮够厚，我不行，我脸皮薄。”
看着这些人一个个脸变得铁青，赵竹竹心中痛快。
好！大家就此闹掰！
反正她是来上学的，又不是来交朋友的，维护这些劣质的友谊日后有不会有什么帮助，而且对赵竹竹来说，自己肯定会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成功，只有他们需要担心和自己的关系闹僵。
厉害的人无需在意这些小事。
而且跟他们闹掰后，这群人就算是说她坏话，也只是背后说，不用像现在，装的一副好朋友的模样，拦着她说话，浪费时间。
赵竹竹正想走，她打算今天去食堂看看，瞧瞧校长和顾源卖的什么关子。
脚还没离地，就又来了个不长眼的，挡住她。
‘好香！’
是小馄饨的味道。
赵竹竹抬头，发现竟然是学神？
他好像不是路过，肖蕴在她面前站定，低头，双眼直视的就是自己的眼睛。
“找我有事？”赵竹竹眨眨眼。
在她心里，肖蕴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不是那种爱关注八卦，背后嚼舌根的人，他脑子里好像只有学习。
所以，如果肖蕴这种人拦住了自己，那一定是有重要的事要说吧。
其他人也在一旁围着还没走，被赵竹竹言语攻击后，大家都觉得臊得慌，挂不住面子，可看到肖蕴走过来，又个个被好奇心主导，脚跟粘在地板上似的，抬不起来。
所有人都注视着肖蕴。
在大家的目光下，肖蕴抿了抿唇，十分郑重地向赵竹竹说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