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柒几乎从来不化妆，今天却在脸上带上了不算淡的妆容。
大家心里都明白凌柒在遮挡什么，谁也没拆穿。
凌域从凌末手中接过长到脚踝的斗篷披在一身中式打扮的凌柒身上，又拿过凌初那边备好的手炉放进她怀中。
俯身抱过同样被打扮成中式小少爷般的凌路野。
“走吧。”
凌柒跟在凌域身边，朝着凌川早就备好的车走去，全程没递一个眼神给自她下来后就一直把视线放在她身上的裴晏行那里。
“爷，咱去哪？”裴林看着一直在被坐冷板凳的自家爷，很贴心的过去问了句。
“蹭饭！”
裴林站在裴晏行身后，没瞧正脸都能听出这俩字是咬了多大的劲儿才挤出来的。
于是，凌域的车后边一直跟着条尾巴，跟着他们缓缓驶进凌家二老的院中。
彼时，早就得到叶寻滢醒来的消息后便从京城赶来的司老爷子和前不久刚刚带徒弟“闭关”后也赶来的莫老爷子正坐在正厅中。
客厅的里的气氛有些严肃，三个老爷子未发一言，只是时不时朝着门口的方向瞧一眼。
凌老夫人时不时喊来身边的侍应。
“老夫人，屋里的温度已经烧到三十度了，公主来了不会冷到的，羹汤都在火上煨着呢，公主过来就能喝上。”
向来仪容有度，遇事波澜不惊的凌老夫人今日像是普通人家关心孙女的祖母般，絮叨个不停。
“凌蓉啊。”凌老太太又喊了句。
身边跟了老太太多年的佣人应声，“您说。”
已经年逾七十的凌老太太摩挲着手里的暖炉，“交待下去，明天谢绝所有人登门，安排辆车，一早陪我到山上上炷香吧。”
凌蓉应下，“我去安排。”
没人因为凌老太太的年纪和外边寒冷的天气而拦人，莫老爷子开口，“明天我陪你去。”
凌老太太没拒绝。
这时，门外的侍应生掀开门帘，“禀老主上，老夫人，主上和公主的车到院内了。”
“凌蓉，快去叫人把暖身的汤给挽儿端上来。”
不多时，兄妹二人抱着凌路野并肩进来。
打眼望去，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个孤单的身影。
“爷爷，奶奶，师父，舅爷。”凌柒站在茶几前依次喊了人，没有过多的寒暄，“挽儿回来陪您几位吃年夜饭。”
“太爷爷，太奶奶，太师父，舅老爷好，阿野也回来了。”
小崽子让从凌域怀里下来，鞠了个躬，跟着礼貌喊人，但却没有平常见面时黏人的活力。
几人应了一声，凌老爷子开口，“回来就好。”
简短的四个字，但是视线却从来没从凌柒身上离开过。
凌老太太招手，“挽儿，带着阿野来奶奶这边。”
恰好凌蓉端着一个托盘过来，放到凌柒一会挨着的茶几上，又伸手替凌柒解开身上的斗篷挂在自己胳膊上，“老夫人念叨公主许久了，外边天冷，您和小少爷先喝些汤吃点点心，年夜饭正准备着。”
凌柒应声，“劳烦蓉奶奶。”
凌柒带着凌路野坐在了凌老太太下手位置，凌域跟着坐在一旁的沙发椅上。
凌老太太端摩着凌柒，“都瘦了。”
接下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凌域微微摇头的动作给制止。
一瞬间，客厅里忽然没人说话，气氛担当组凌路野今日也是心不在焉，小脸蔫蔫的提不起劲儿，那张惯常会哄人的甜嘴儿紧闭着，一声不吭。
客厅一时间陷入一种莫名的沉寂之中。
“臭丫头，还知道回来！”忽然，莫老爷子佯装生气的一句打破这有些闷沉的气氛，“还记得自己有家！”
“莫山！”凌老太太瞪了他一眼。
莫老爷子不以为意，“你瞪我做什么姐，要我说，就该揍这臭丫头一顿，离家出走还离上瘾了，消息都不回，不知道家里这么多人忧念着她，弄得自己跟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似的。还把人裴家小子一声不吭的撂下，瞧瞧把人都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都知道莫山虽然是训斥，但也是实打实的在担心着这人，在告诉凌柒，她有家，家里有人始终有人在等他。
不过凌域还是不忍心这么重的话落在凌柒身上，“舅爷...”
话还没说下去，一边一直未作声的司老爷子也沉声开了口，“挽儿，师父理解，但是却不赞同。单不说别人，你有想过你如果在外边出事你爷爷奶奶该当如何，背负了这么多年愧疚的大哥又当如何。”
“亏欠你的是他们吗？孝义何在？”
“风眠。”
“司爷爷！”
这是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这么直接了当的把当年的事摆到凌柒的面前直接剖开而来。
这次除了凌域，连凌老爷子都出声制止了。
司风眠没再接话，掩去眸底的心疼，一脸肃然的瞧着对面的凌柒。
只见凌柒起身，迈步朝着刚才站定时的茶几对面走去。
凌老太太看着她的动作轻蹙眉头，“挽儿做什么？”
凌域也叫了一声。
凌柒却没理会。
在茶几对面一米处站定，看着众人，膝盖缓然垂下。
“小柒！”凌域瞳孔猛然缩紧，起身走过去就要扶人。
“妈妈。”凌路野不懂凌柒这是在做什么，跳下沙发跟在凌域后边拽上他的衣角，小心翼翼的喊了句。
凌柒扶开凌域的胳膊，脸上的神色淡然真诚，“抱歉，大哥。”
转眸看向对面的二老，膝盖跪的笔直，淡声，“是挽儿不孝，从未在爷爷奶奶膝下行过任何孝悌之义，让您二老挂忧了。”
深深一拜，连凌老爷子这般风雨中走过一一辈子的权势之人都红了眼眶。
凌老太太拿着帕子拭过眼角，“阿域，把挽儿扶起来。”
凌域松开紧握的手，转过身，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凌挽倾，今天当着几个长辈的面，我但凡再从你口中听到一句对我的抱歉，不用你自己一声不吭的走，我亲手把你送出凌家！”
凌域声音里压制不住的怒气，紧抿着唇角，眼眶红了又红。
“阿域！”凌老太太呵止一声。
眼看客厅里的气氛再次紧绷，凌老太太唤了声凌蓉，“我刚才见裴家小子在外边，怎么这么久没进来，你去把人邀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