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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叫阿耶这样突然一问,大郎无端想到麦芽潋滟的双眼,反应慢了一点,不太有底气的说:“没吧……”

儿子的心思,李清一眼就看明白了,他怒喝道:“你还敢给她遮掩!快说!”

李清是真怕自己不在家,儿子叫女儿拿捏,放纵她做下丑事!

大郎一激灵,只得将麦芽的事情说了。

“如何没在信里与我说清楚!”李清眼前一花,心道,完了!

大郎给阿耶的信里提过小娘给南地特意买了个戏班子用以教化的,也知道打头的叫麦芽,可是,大郎没提过其人相貌“男生女相”!

大郎赶紧上前一步扶住摇晃的阿耶,急道:“阿耶别气!每次麦芽回来我都在场,两人从未及乱!而且我看小娘只是看他样貌可心,从未提过其他!”

李清捂着胸口,气息喘喘:“当真?”

大郎死命点头:“当真当真!便是我不在家,小娘也很少出门,茶馆开了之后她也一次没去过!就是这多年,我看着她也没对谁动过心,阿耶可是跟小娘聊差了?生了误会?”

他这时候也明白了,恐怕两人是谈小娘婚事起了冲突,让阿耶误以为小娘有了私情。

顺着儿子的力道堆坐下来,李清脑子里还有点嗡嗡的。

正好一郎请了求真堂的大夫来。

甘松一见李清面色,赶紧掏出针,点燃烛火烤了烤,给他扎了几针。

过得一时,李清才平复了晕眩感。

“郎君急火攻心,还当清心修养。”甘松不多过问内情,收了针后给李清把了一会儿脉,就跟司鹿去开药。

在院门口偷看情况的阿甜见甘松面色平稳的出来,这才舒了一口气,小鹿似的跑去给小娘子报信儿了。

只留阿糖在这继续看着。

见阿耶气息平稳许多,李藿不敢再提前事,转移话题道:“今日正午闲暇,我与讲师在县学园子里闲聊,提到了杨兄,言其人品务实……”

他说得这个杨兄,名梓岭,字峒冠,年二十七,是个祖上不显的庶民,一直在县学呆到二十五结业。乃此次征文第三名之一,有意给李氏作幕僚。

另外一个也是第三,平民出身,未在县学呆过,李藿只与他见过一面,风貌倒是不错,还需再探其人品。

李藿提他也是想让阿耶想想小娘这些年忙着许多正事,没有太多空暇考虑其他。

说完打听到的杨梓岭人品情况,李清已经不那么生气了,只是心中更凉。

既然小娘从未与人有私情,那么她说不嫁恐怕是真的不想嫁人。

她连新兴的佛教比丘尼剃度后可以终身不嫁的事情都打听明白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李清实在不懂女儿天马行空的想法,道:“你去叫她过来。”

“阿耶旅途劳顿,又生了一场大气,不如先养好身子,再与她谈吧。”

李藿还不知症结所在,依旧先使拖字诀,“阿耶也想想如何跟她说明白。虽然小娘闻一知十,可也执着的很,再加上她言辞锋利,恐怕阿耶现在找她也教不明白她……”

李清自小娘六岁就说不过她了,这么多年,她一直当家做主,恐怕……

“哎……”自己无能啊……

李清挥手撵偏心眼儿的儿子出去,自己翻身朝着榻里发愁。

李藿也暗叹一口气,在外侧闲厅等阿登端了药进来,看着他伺候阿耶喝完,这才去劝几百年的李氏结出来的最大的犟种。

往年曾氏外翁、外姆和二娘生卒祭日,小娘干出过跟三个牌位行宴的事儿,如今李清罚她跪二娘,李藿就知道,没人看着,她肯定没那么规矩。

果然,一进她的小书房,就见小娘正不甚规矩的跪坐在茶案边,跟二娘的牌位喝茶呢。

李藿的脑子也嗡的一声,撵走没进门的阿铫和里面的阿甜,先规规矩矩的给二娘行了大礼,然后才咬牙切齿的说:“你跪好!成何体统!”

萦芯无所谓的道:“我把阿耶气狠了,求阿娘晚上给他托个梦,劝阿耶想开点儿。”

李藿简直想给小娘也磕一个!

她这脑子是怎么长的?难道是李氏祖坟坏了风水?

萦芯知道他是好心来看自己,不再刺激他,将自己的茶盏收了,跪着后退一点,然后板板正正的给阿娘的牌位跪好。

李藿看她根本就知道该怎么作,更是气的不行,咬牙道:“你到底跟阿耶说了什么。”

萦芯怕给他也气狠了,所答非所问:“甘松大夫走了?”

不顾当着二娘牌位的面儿,李藿白她一眼,“你还气不死我!”

萦芯便大略跟他说了。

跟小娘在一起这么多年,李藿不会像总不在家的阿耶那样,怀疑小娘看上了二郎、麦芽或者随便谁而想拖到二十招赘,也不会像其他世家那样明争暗斗,怀疑自己的妹子的为了保护自己挣下的家产不想出嫁。

哪怕她不喜大族里的鸡声鹅斗,或者婆媳对立,就以李氏现在的阶级,小娘的品貌,找个跟李家一样人口凋零的小世家作主母也不是难事!

介时,就小娘的手段,两家一起掌了他也没二话!

李藿真是跟她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了这么多年,当真没气狠了,还有脑力琢磨一时,实在没找到答案,只能瞠目结舌的问:“为甚?”

萦芯为什么不想结婚呢?

上辈子的萦芯是想过结婚的,她经过二十多年西方童话、以及各个渠道看到的言情小说、影视的洗礼,认为,最好的婚姻应该是两人灵与肉的结合。

可是,肉的契合都不好找,更别提灵了。

待到年岁见长,她终于知道,华夏普世的婚姻观依旧还是搭伙过日子。

这也便罢了,作为女性,她越发发现在没有生产力束缚的婚姻里,女性的付出与得到不成正比。

她一直也没遇到一个能让她甘心付出的人,因为主意够正,生活压力几乎为零,最后就彻底不婚了。

四舍五入,时隔近两千年,萦芯不认为她能跟自小受儒学教育的父兄解释明白她的想法。

而且,这个年代,女人要比“前世”时更难。

只生育这一道生死大关,萦芯就不想迈。

说不明白就不说太多,以防真把父兄气死,她只求最后的结果。

于是,她郑重的跟大郎说:“因为我不愿意。”

大郎也知道,完了。

小娘这个犟种是绝对不会在婚事上做出一线让步了。

他直视着小娘,咬牙道:“这不是应该商讨的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耶让你嫁,你就得嫁!哪怕你把阿耶气死,长兄为父,我让你嫁你也得嫁!”

“那你们就做好我和离或者丧夫的准备吧。”

其实李家三口都知道,萦芯根本没有毒死未来丈夫的狠心,但她既然说出来了,那么和离就一定回成为最终结果。

就如大郎之前说过的,婚姻乃是结两姓之好,不说李氏父子俩人品过高不能放任小娘祸害未来亲家,李家如今也还没到可以无视小娘未来夫家怨恨的程度。

看着小娘一脸郑重的重申这句话,大郎不由堆坐下来,无语发呆。

当晚,三人都在自己屋子里吃的晚饭,李清那份怎么端进去怎么端出来,大郎也只强吃了几口,倒是萦芯依旧吃完了。

阿甜将从厨下听来的情况与小娘子说了,便听她依旧波澜不惊的说:“给他俩晚上的饮子都换成开胃的,再让厨下准备点好克化的宵夜,等阿耶和阿兄饿了给他们送去。”

阿甜领命下去吩咐,阿糖黛眉轻皱,劝道:“从未见过家主和小郎君这样生的小娘子气,不如小娘子先服个软吧。”

她不知道,这原本和睦的一家三口到底为了什么闹成这样,她只知道小娘子定下的事情是一定要做到的。

只是小娘子并不是直取之人,哪怕阳奉阴违呢,也好过这样梗着。

萦芯摇摇头,“这不是能曲中求的事儿,我退不了一寸。”

现在不比“前世”,随便相亲然后分手,拖过十几年也就那样了。

倘她退一步,就会被阿耶押着成婚。介时在夫家,她总不能带着健妇十二个时辰守着。

就现在的避孕手段,哪怕只一次都有中招儿的可能。

只要不砍头、不肉刑,萦芯是绝对不能让自己落入那个境地的。

阿糖第一次见到她这样,呐呐不知该出何言。

萦芯倒是笑笑,“爱孩子的父母,总是拗不过孩子的。”

阿糖失去父母多年,只依稀记得阿娘和阿耶死时的惨相,闻言低下头。

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萦芯看着她,“阿糖,你也快二十了,我一直没跟你提过婚配的事儿,我知道你看不上他们,不如,我寻人去南晋找你弟弟的消息吧……”

阿糖两眼微红,看着小娘子,心中自卑自傲交缠,喉咙哽噎,却还是摇摇头,“老宅一直在那,待他学成自会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