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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所言甚是,”大司马赶紧给外甥站台,“便是其他三洲驻军也是闲着的,送个赈济粮也不费什么。”

孙瑾还是有一点心疼自己好容易攒下的家底,万一冀州的粮就够呢,让其他三洲慢点送也许还能剩下点。

他自认是个守成之君,但是太子自小爱武,他给太子多攒点,也许在他有生之年可以拿回吴地!

于是,孙瑾便道:“其他三洲驻军便不要轻动了。大司马先与仓曹督办此事吧。”

是陛下不喜他给太子说话,还是陛下有其他的考量呢?

大司马没摸准陛下的想法,便只低声道:“是。”

仓曹尚书也应声后,跟大司马一起退出了勤政殿。

广固太守知道后面要商议的是广固粮价一事,便主动道:“陛下,臣已责令粮商按去年粮价平价售粮,只是……诸多粮铺已无粮可售。”

不说大小粮商的后台,就是今年几乎没有粜粮的各大世家他也得罪不起。如果陛下不出面施压,粮价定多少都没用。

广固太守说完,殿内一个接茬的都没有。在都城当太守这几年,上面一堆得罪不起的,下面一堆跟上面有各种关系的,他夹板气也受习惯了,自己继续说了个解决方案:“臣以为可以提前招城内贫民徭役,时值沫水汛期,可派他们俢河通渠,亦或者于都城附近的几县轮转。一则兴修水利以利农耕,一则聚贫民于一处易于监管。”

主要是贫民们去周围几个县出徭役时,还能就食于当地,吃不饱也饿不死。

其实这就是“以工代赈”的变异版本,城里没粮食卖,陛下又不想因此与各大世家为难,那就只能是用广固周边县里截留的粮养他们一段时间了。

虽然治标不治本,但孙瑾还是点头了。

沫水河畔,四郎看着只两天就蓄满河水的洼地,特别庆幸当时没因为沫水水位退了就让水坝复工。

原来退却的水是为了积蓄更大的水力,扑向两岸。

“等这次的汛期过了,另外一边的水坝也能开工了。”常文佐今日特意来看看自己设计的水坝能不能抵御汛期的水力。

当初他设计了两处水坝,建到一半儿的一处是进水口,他说的另外这处就是出水口。有进有出,这凹地变成的湖泊就成了活水。

四郎看向山包另一边,点点头,心想等汛期过了,就能立刻开始养鱼了!

仿佛看见了一两年后,这里湖里都是鱼、湖面都是鸭鹅、岸边都是各种作物以及加工鸭鹅羽的工坊的景象,四郎浑身都是干劲儿。

应同被关了七八天,已经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异味,他翘脚躺在稻草上,望着连个气窗都没有的石墙也在幻想。

没有四郎那样的乐观,应同在想的是自己可能要在此一直被关到病死、老死。而在家乡等他回去的阿娘、妻儿会如何的肝肠寸断。

想到伤心处,应同泪如雨下。他的书童低声劝道:“郎君不是说李家哪怕为了自保也一定会救咱们的么。也就是这一两天了,郎君莫要忧心。”

理智上,应同知道李白驹一定在想办法救他出去,不然也不可能被关的头一天就让人传话给他。可随着被关的日子越来越久,从没吃过这不见天日的苦头的应同几乎要崩溃了。

其实这几日张理也很烦躁,他是头一次当地方官,因为华仰走时是真心交接,他得了许多新县长没有的顺利。

而这些顺利都在抓了应同后的第二天开始消散,张理很快就感觉到了什么叫“寸步难行”。

当初许多靠花钱买了他身边援佐、文佐吏位的人,接连家中有事或者自己生了急病,都请了长假。他们不来上班也就不来吧,本身他们也没甚功用,县里的实务本也没交给他们做。

然后,夏粮的税收就出了问题。

其实真正出产大量粮食的大世家们因为家中多有正官,基本是免税的。所以,税收的大户反而是一些没官没职的小世家。

这些小世家当然不敢不交税,可他们仿佛约好了似的,一天只来一家。按照这个速度,八月过完才能收完。

张理又不是个好脾气的,自然派户曹和仓曹去催促,可人家说了,粮食不够干,不敢交与官仓。倘县衙一味的催促,写个免责的条子给他们,万一交完的粮食发霉可不能怪罪他们。

裴嵇有过经验,这都是地方上磋磨新县长惯用的法子之一。

他还真没想到,这费县上下竟然如此心齐!

然后,撑起费县商税一片天的范家也开始出幺蛾子了。

范生倒是没真拒绝按契约来取鲜味盐、挂面和素鱼翅的行商,但是他开始拒绝接新订单。

包括明年夏天才出货的调珍酱,哪怕行商们带着十七八车的豆子来定,他也不接了。

无论各地大小行商如何恳求,他统一都是一个拒绝话术:“范家工坊总得县里派人查访,怕是多有不妥,还是不要接这么多的订单。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儿,伤了范氏商誉就得不偿失了。”

不说东吴,四国所有工坊都算上,得让行商带着原材料来订货的,怕是也只有范家这一处而已!他不接订单,不收行商们千里迢迢送来的豆子,那明年可真就没有货可出了!

这可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少赚多少钱先别算,自己背后的大腿嘴都叫范家出品养刁了,如何能吃回原本那些滋味单一的吃食呢!

行商们一打听,立刻就明白了,是费县新县长想在范家工坊这里分一杯羹。

可你伸手也就算了,想把出方子的股东挤走也太过分了!

有个带了三十多车豆子的行商真怕下不成订单还得把豆子拉回去,立刻雇急递给大腿写信,让他看看如何调和张理与李氏的事情。

关了应同的第五天,张理就收到了隔壁郡郡守的信。

当然,信里没直言此事,可是话里话外的都是说郡守自己是如何因县长做的好被提拔的,中心思想就是团结治下各大世家。他还举了几个跟他同期入职,却因各种原因与治下世家生了龃龉,最后黯然辞官的例子。

这个时候,裴嵇就得庆幸张理是个执着的人,不然他还得浪费许多口舌劝他不要动摇。

也是这一天,郡里给费县的摊派数额下来了。费县常仓里有账上七成的存粮,拨出摊派的粮倒是不难,可如何运走却出了问题。

第七天,广固来的行商们带来了并州大乱的消息,市面儿上的粮食一下子就被买空了,粮商们眼疾手快的将粮价翻了三翻。

阖县的平民立刻怨声载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