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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感慨的曹县令知道,全德话里的意思是这件事上定侯夫人能做顾氏的主,便又转向主客位的定侯夫人谄笑着问:“未知贵府马场何时可以腾出?”

他这是打量着定侯夫人是小地方出身的文艺女青年,叫他这样直接跳过是否可以直接问下一步,会抹不开面子。

那可是曹县令想瞎了心。

萦芯两辈子都是反西皮优大师。

虽然她这么急着来全府,本就是为了跟全德夫妇商议下怎么收容移民的事情,可曹县令这么问,她并没有立刻松口。

“县令放心,既侯爷开了口,家中自然是要腾出地方的。只是那马场新建,地方也太大了,未亡人实在不敢给那么多移民糟蹋。”

她说着,对门外扬声道:“松谷。”

松谷便进入门内对着诸人恭敬一礼:“松谷在。”

“你着人去庄上,让他们在近城的地方腾出四个小庄子给县里用吧。”

“且慢!”

萦芯随意吩咐完,松谷还没来得及答应,曹县令立刻伸出了尔康手。

一个庄子能收多少人?五百都顶天了!剩下好几万县里往哪放?难道还得让曹县令去别的世家挨家挨户的求?

他早知道顾氏马场里有偌大一片还未投用的别院,哪怕定侯夫人出了全氏两倍大的地方也不能答应:

“夫人的顾忌,小县感同身受。只是县中实在难为,还请夫人务必将顾氏马场借于县中。小县以官印保证,会派县中佐吏与移民同住,确保马场屋舍、家具万无一失。待事解之后,一定完璧归赵!”

他说着,又起身朝着萦芯作揖。

萦芯侧身避开,无奈道:“非是未亡人铁石心肠。马场屋舍全是新建,若只住宿,便是五万人也能容得下,只怕县里出再多的人也看不住他们……”

她越这样说,曹县令越是明白,只要求得她松口,县里只费人力就能完成陛下掌权后下的第一道政令。

一咬牙,他直接给定侯夫人大礼拜下:“还请夫人开恩啊!城外都是老幼妇孺,夫人如何忍心看他们露宿雪原!小县代数万百姓求夫人了……”

这货唱念俱佳,到最后都有哭腔了。

“哎呀!这如何使得!”萦芯赶紧起身,对全德道:“师兄快帮我把县令扶起来!”

全德小瞪了不知为何拿起乔来的师妹,起身去扶曹县令,不想这位曹县令浑身腱子肉,全德一介书生较劲儿根本较不过他。

“好了好了,县令快快起来,未亡人答应便是。”萦芯看全德瞪自己,心里憋着坏笑,嘴里全是无可奈何。

“只是建那马场顾氏也是抛费了许多,还未收回一钱。曹县令能看着他们不损毁只是其一,也别一个看不住让他们死在里面好多……晦气不说,马场里还住着先夫以前的亲兵和两百多匹战马呢!

这万一生了疫病……啊呦,不行,未亡人想想都心惊肉跳的……”萦芯说着,好似想要反悔。

曹县令立刻道:“夫人放心!有阖城的布施,小县肯定不会让他们再多生死难。小县……县衙会出资从城中雇佣大夫送去马场与移民同住,必不让他们再生灾厄!”

“这……”萦芯还是犹豫了一会儿,才道:“行叭。”

还道事情谈妥了,曹县令又要一躬到地,却听她说:“松谷,长庚。你们两个带着家医一起去马场,帮衬县里一二吧。”

在外听得焦急的长庚闻言,立刻一步跨进厅内,跟松谷一起道:“是。”

“既如此,县里也派几个到全氏庄子里看着点吧。”全德可算看明白了,师妹这是给移民要保障呢,怕县里只顾着顾氏马场里的大头放任自家庄里的少数移民自生自灭,赶紧补充道。

“是是是!小县这就回去安排,还请两府千万放心!”

虽然明知道定侯夫人这是真不信县衙能说到做到,可曹县令暗算这两处得把县衙里八成的人手耗空,生怕定侯夫人再想到什么可以反悔的由头,立刻告辞。

曹县令一走,在里间听了全程的全石氏走出来,握着萦芯的手,心中感慨她对百姓的善心,说话时便更加温婉:“再多的事情,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昨夜就没睡,且随我去歇歇吧。”

“嫂嫂放心,我一点儿也不困。”除了没让孙钊亲眼看看因为他长达半个月的优柔寡断,让城外的子民受了怎样的苦难,萦芯这段时间的安排都顺顺利利。

压在心头的事情基本都卸下,哪怕熬了个大夜,萦芯也神气完足,只等全塘回来问张椒的事儿。

年近五十、权欲不重且深谙功成须得尽快身退的全塘,借口精力不支,只把费习和杨梓岭送去给不知疲累的大徒弟驱使,自己猫在班房里被晒得暖洋洋的小榻上,舒舒坦坦的睡了个长长的午觉。

人生是否劳心又劳力,其实九成在出生时就注定了。

同样一晚上没得睡,还顶风冒雪用双腿跑了个长途的十四,虽然依旧没得睡,幸而回转时在南城门外的粥棚里,领到一碗又稠又有肉味的杂粮粥。

蹲在一群喝粥的移民中间,十四一边儿沿着滚烫的碗边儿吸溜,一边听移民们对“南城门外昨夜到今早都发生了什么”进行夸张了无数倍的讲述。

“那师父一念经文,嚯——地上的雪都化了!”

“哇——”

“真的啊?”

“你傻啊!你看脚下!雪呢?”

“哇——”

“闭嘴,听着!”

“师父再念一句阿弥陀佛……哇……周围人全都感觉到一阵暖风……顷刻就不冷了!还有那神牛!前世就是个大善人,今生作牛是为了去最后一点业障,来生就能成仙啦!”

“哇!”

“啥是业障啊?”

……

十四跟错过的听众一起一惊一乍的听着,一碗粥没喝饱,被好心人指点着又去排了一碗。

粥棚多了十口锅,米粮、柴火也富足,倒也不管来排队的是移民还是城里的贫民,更不防着他们来取几次,反正你给衙丁碗他就给你盛。

十四喝一碗就换一群人听,直换了四波人终于大概补全了漏看的热闹,还道有了这些消息应该能打发大安,就听有人说昨夜羽林卫出城后,拖着十多个尸首回城的消息。

“他们去哪杀的人啊?”十四赶紧混到这个人身边问道。

那人打量了他一眼,“那谁知道啊,反正就是城南。总不会比顾氏的庄子更远吧。”

“哦哦……”十四听完,下意识看一眼城门外布告栏上毕九的通缉令,感觉自己吃的太多了,胃里坠坠的。

可他没有别的地方能去,城门现在随便出,却严查进,盘查的人里还多了几个生面孔。

把碗还给粥棚,十四看着南城门外熙熙攘攘、被佛光普照过的平凡人间,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回走。

离开粥棚往远处走的人也不少,大多捧着碗,都是给没法亲自来取粥的家人送粥的。

十四混在其中,因为身材矮小不太好追踪。

三个跟上他察事司探员一不小心就丢了目标,在路人和周围的移民堆里搜查了好久也没找到,晦气的呸了一口痰后,回城门下继续守株待兔。

而被他们穿梭过两遍的小小移民群中,穿着女装、把瘦小的十四心肝儿肉似的搂在怀里的大安,浑身滚烫,面色潮红。

等三只猎狗走远,他才问怀里的十四:“毕九呢?”

十四一动不敢动,脖子上的冰凉利刃因为吸收了他的体温变得温热,“不……不知道……我我我、我去追顾氏骑兵了,才……才回来!”

因为箭伤和一夜的波折而生了高热的大安,眼神发直,用过载的脑髓想了很久,才继续问:“他们去哪了?”

“我……我跟他们到了北海郡界碑,看他们还是往东去,就……先回来报信儿了。”十四不想死,趁着大安视线一直看着远处,偷偷的抓了把雪。

雪球捏实的声音扰动了大安的视线,他好似无机制的眼珠突然垂下,与十四惊恐的两眼对视上,“还有呢?”

见他还有商量的余地,十四赶紧把刚才在南城门外打听到的事情说了。

比丘的事情,大安早知道了,羽林卫的事情更是他亲历。

十四说完,紧紧盯着他,生怕他觉得自己没用随手清理掉。

还是在边上烤火的一个同伙劝了句:“留下吧,咱们也没几个人了。”

这人是当初毕九带着手下出来探查时,安排接替十四监视顾氏农庄的人,也是他拼着被发现的危险给大安报信儿,大安才能带着三个心腹逃出朱雀设下的包围圈。

大安不得不向人手严重不足的事实低头,一把将十四扔开,十四连滚带爬的躲到了刚才给他求情的兄弟身后。

至于大安“心心念念”的毕九,正在小树林里吃着哨子从松鼠洞里掏出来的松子闭目养神呢。

另外一个手下哆哆嗦嗦的啃着冻硬了的生松鼠肉,声音嘎吱嘎吱,好似个人形大松鼠。

哨子擤了把鼻涕,把手往树干上一抹,“九郎,咱们啥时候回去?”

“等大安找我。”毕九说着,呸的一声吐出松子壳。

闻言,啃松鼠的人回头看向驻地的方向,那里至今没有召唤他们回去的烟柱出现,也没有往日里造饭时的烟气,心中不太踏实:“要不我回去看看吧。”

“别啊,你走了谁看着我?”毕九张开眼,戏谑的看着他。

哨子是毕九的铁杆,这个大安特意留下的眼睛不一直看着他,谁知道大安会不会因此再折腾毕九一顿。

“嗐!都是一处出来的,怎么生分成这样……”这人嗦完松鼠脑,把没肉的松鼠头一扔,没滋没味的道。

“我跟你们可不是一处出来的。”毕九说着,把自己从树林下缓缓随着日头反方向移动的阴影里,往外挪了挪。

老阳的光就是再假,也比阴影里暖和。

在毕九监视的顾氏马场深处,最外围的库房里,睡在成捆的布匹垛子上的四郎,终于因为直射到眼皮上的日光醒了过来。

“嗯——”懒狸子似的抻了个懒腰,四郎把身上的布匹扒开,起身一看,库房里只剩抱着儿子的静月和三郎。“他俩呢?”

“四娘跟范先生出去找人去了。”三郎怕吵醒静月怀里的阿砖,低声道。

“他们还真去啊?人多了,咱们被发现了怎么办?”四郎也就是嘀咕一句,四娘从来不听他们的建议,“有吃的么?”

其实库房里不少米粮,可惜都是生的。干嚼倒也能吃,但四郎还是希望能得到别的答案。

“喝点水等等吧。他们出去煮了。”静月把水囊递给四郎。

水囊里都是雪水,也没煮过,一股子土腥味儿。四郎怕喝多了还得爬那老高的窗户出去如厕,只喝了一口便又爬到值一百个四郎的布匹垛子上,翘着脚等四娘他们带吃的回来。

因为白日里雪上有人行走太明显,范泰和四娘天亮之前就出去了。如今在顾氏庄外不远,遇到了有五个女娘、三个怀抱孩子的小移民群。

靠着三斤粮食,两人成功混了进去。等几人都吃饱后,范泰已经大概确认了她们的无害,将粮食的来处说了。

但凡能活,谁在乎去哪?

这几个人便决定等范泰到天蒙蒙黑的时候来接。

四娘只要能吃饱、有归处就不觉得奔波苦,很听范泰的话,让带路就带路,一点不留恋五个女娘的小火堆。

不过他们到底没有找到其他看起来合适的移民堆。

人数更多的不好统御,人数少的能活到现在都有家人去南门取粥去了。

于是范泰带着四娘将出来时埋在雪里的五斤粮食带回了这五大三小的火堆边,用他们的陶锅煮成了干饭。

这世道,能吃干饭真是太奢侈了。

女人们嘴里嚼着一口甜蜜的饭,许久不舍得咽下去。

她们打包行李的时候,在县衙里憋了一肚子气的长庚腹诽着松谷把恶心活计派给他,总算能带着一群推诿失败的文佐、小吏往南城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