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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虽然漫漫,可若能好睡,便只消片刻就能度过。

金乌还未东升,天只蒙蒙亮。

费县县衙后宅,沉睡的严无疾在一片昏暗中突然睁开眼,两眸中惺忪的神色只一瞬便被清明代替。

他坐起身,踢了在地铺上呼呼大睡的近侍一脚。

碎嘴子近侍早就习惯了他这样,嘟嘟囔囔的爬起来,给严无疾准备热水洗漱。

等严无疾主仆都穿好全甲走到县衙大堂的时候,手下三个骑都尉和两千骑兵都已经整装待发了。

巡视一夜的卢秋站在廊下,面无表情的站着。

严无疾传他进来,温声道:“听闻卢校尉兢兢业业整斥费县兵士数月,今日便随某为大晋争下战功吧!”

卢秋明白,他这一手,是为防出发后自己趁着费县空虚,首鼠两端;也是为了彻底切断琅琊卢氏重归东吴的后路。

眼下别无他选的卢秋便一抱拳:“标下尊令。”

在费县留下五百精骑,再让卢秋留下一千老弱费县兵,严无疾带着两千骑兵、一千步兵在旭日开始东升的时刻出了费县南门。

跟昨夜李藿与顾氏亲兵预测的完全不同,严无疾的下一个目标根本不是琅琊郡郡治开阳县,而是琅琊郡最南的缯(zēng)县。

羊七郎略显生疏的骑在马背上,有些不甘心的回望费县,于他个人,他是想留守费县折磨李氏人消恨的,但是为了扩大家族在这场战争中的收益,他得跟着严无疾分到军功。

按照原定的计划,在藤县、合城、南城同样花了昨天一天一夜的功夫,清理掉死忠孙吴的势力,并扶植倒向大晋的大世家的三支南晋分兵,今天一早同样裹挟了倒戈世家的私兵,一同朝着昌虑县进发了。

顺利的话,两支分兵今晚会在承县汇合。

经过一夜的奔波,胃土和轸水终于抵达了开阳,紧急通知郡守南晋骑兵的可能来袭。

倘不是他二人拿着顾氏和李氏的名帖,琅琊郡守还真不信琅琊郡会天降南晋飞兵。

一面让守军紧闭四门,整备城防器具,一面让贼曹加紧巡视城内容易被奸细所趁的各处要害,琅琊郡守还紧急派出急递到最近的临沂县、阳都县、即丘县去示警。

一直等到正午,城外一个敌军也不见,琅琊郡守又将胃土和轸水叫来询问一番。

胃土知道他只是因为城内守军不足一千有些畏战,便用一句话彻底打消了他的侥幸心理:“费县至此牛车顶多也就一日夜,请问郡守已经多久不见费县行商了?”

由范氏工坊所产的商品而兴盛起来的费县,乃是琅琊郡商税之首,哪怕最近下了雨雪道路艰难,也是日日都有行商往来两地的。

昨天下午费县被攻占后,自然不会放行商离开费县去肆意传播消息。

扫了开阳县令一眼,见他面色紧绷,琅琊郡郡守叹一口气,摆摆手再次让胃土和轸水下去休息。

两人出了院门,轸水见胃土皱眉望着西面,不由叹道:“希望他们也一路顺遂吧。”

李藿一行昨夜过了玉玦山后,看见了南晋骑兵离开直道绕往西门时留下的大量蹄印。

一路南行,直道上留下的痕迹更是确认了这一支奇兵的来处就是南城县。

从没遭过徒步跋涉的罪,全靠一点意志支撑,李藿已经到了极限,柳土便带着鬼金偷偷去最近的一处官驿看情况。

检查过无一活口的官驿,两人赶着已经无主了的牛车回来。

让牛车继续慢悠悠的往前走,几人轮流在车里休息了一番,在下一处被血洗过的驿站扔下牛车后,继续用更快的双腿往前赶路。

他们在清晨到了下溪村,李藿见村里炊烟袅袅,周围冬麦田野也都整整齐齐,终于松了他们也被南晋军屠杀了的担忧。

可李藿却也没功夫去看看,直接从反方向拐下直道。因为南城肯定已经被南晋占领,他们决定走直线去缯县看看。如果缯县无碍,他们就有急递的老马可以借用了。

李藿一行人走出费县界碑的时候,同样往缯县去的严无疾,前军已经过了玉玦山……

大军出行,都是滚动前进。

一个时辰之前是开路前军的部队,一个时辰之后就可以放慢速度作为垫后的后军,如此马匹和兵士都能在急行军的过程中稍微获得休整的时间。

只是这支南晋飞军都是精骑,再怎么放缓速度也不是卢秋手下才练起来的步兵能赶得上的。

严无疾倒不至于魔鬼到把一千步兵都累死在路上,他只需要让卢氏无法离开南晋的战车,是以只留了三百骑看着他们不要“迷路”,便不再多管。

他们毕竟是还是在孙吴的国土上。

为了防止被路过的行商、旅者透露他们的行踪,哨兵被严无疾前后左右放出五六里,目的只有一个:一路上坚决不留一个活口!

下溪村离直道的距离,正好卡在哨兵探查的边界上。也是村人都在猫冬没有在外闲逛,不想浪费过多时间的严无疾便放过了他们。

迅速拐下直道,身处中军的严无疾下意识回头看向越来越远的下溪村。

也不知他何时才能再遇到那个小戏班子……

因为忆起了那天心弦被戏台上的麦芽用一个眼神撩拨时的悸动,他扭回头时嘴角勾起一抹荡漾的微笑。

这条岔路直通缯县,倘李藿一行脚步一刻不停,他们将在缯县城下被浩浩荡荡的南晋骑兵追上。

可用双腿赶了一上午路的李藿再一次到达了极限。

“前面是缯县西驿,郎君再坚持坚持!”柳土等人在广固闲置近一年,体力虽然有所下降但总比李藿强出许多。

李藿头顶冒着白气,身上的包袱全都给柳土一人背着,喘着粗气点点头。

他如今胸腔好似火烧,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快到驿站的时候,他们远远的看见里面人影重重,还是身法最快的鬼金去探查,很快就在驿站门口朝着他们招手。

心弦一松,两腿画圈儿、勉强维持小跑的李藿几乎立刻扑倒在地,还是手最快的心月拉了他一把:“郎君别停,再走走!”

鬼金迅速跑回来,兴奋的道:“驿里有马车!郎君!有马车!”

累到两眼发花的李藿几乎喜极而泣,指着自己的胸脯道:“我有金子!去买、去租!快!”

驿站里几个迎出来的驿丁一听他有金子,立刻开口招揽生意:“郎君可是病了!驿里有骡子,可以租给郎君!”

“勿要聒噪!”柳土拨开他们,对着正在给马清理马粪袋子的车夫问:“这是哪位的车辇?”

在大吴能用双马拉车的,肯定是郡级以上的官员,车夫见他赶了一头一脸的汗,又有一股子军耶的做派便道:“这是广陵刘郡丞(刘义隆)的车,你要作甚?”

“太好了!”踉踉跄跄跟上来的李藿一把拉住车夫的手腕,“我乃琅琊李藿!身负要事!快带我去见刘郡丞!”

李藿还是头一次硬着头皮报自己的郡望,幸而车夫知道刘义隆一直求贤若渴,便立刻去通报。

刘义隆来此也是赶巧。

月前,他亲自送广陵郡移民到琅琊郡暂避战火,又靠着一张圣旨强行阻拦了琅琊郡各县挑拣的手。

人离乡贱,正值寒冬腊月,刘义隆怕这些嫌弃移民没用的县长们疏忽移民过冬,便想趁着广陵郡战事暂停的空档,来琅琊郡转一圈儿。

虽然他也没法给郡内移民们带些过冬的物资,可有他走这一圈儿,总能让安置他们的琅琊各县有些顾忌。

昨天在缯县县长的陪同下,刘义隆在缯县安置地走了一圈儿。缯县离着广陵郡最近,也是离着战场最近,所以刘义隆留下的青壮最多,他们的情况也只比在家乡差一些罢了。

是以李藿才能遇到往巡视的下一站——南城县出发的刘义隆。

刘义隆当然听说过年纪轻轻就差点跟自己同级为官的李氏白驹。他正跟堂兄幕僚刘义庆吃午饭,听了近侍通传也不托大,立刻扔下筷子往外迎。

他刚抱拳要见礼,就被鬓发都被热汗粘在脸上的李藿一把拽住:“刘郡丞勿怪!十万火急!有三千南晋骑兵昨夜占了费县!我等一路奔袭至此就是为了去徐州大营求援!还请刘郡丞借我马车一用!”

“啊?”刘义隆悚然一惊,知道李藿抢到的时间宝贵,反手抓住他往外带:“快!上车细说!”

郡丞的马车除了车夫和副驾核定能载四人,刘义隆拉着李藿上车后,柳土紧接着上了车,刘义庆只来得及告诉其他随行立刻回缯县,便占了最后一个位置。

“这是顾氏亲兵,名唤柳土。”

李藿给刘义隆简单介绍了下柳土出身,柳土抱拳行礼的功夫,刘义庆简单的做了下自我介绍:“某也是徐州彭城刘氏子、刘义庆,忝为东翁长史。”

“失礼失礼!”李藿作为最年少的小辈,在急行的马车上摇摇晃晃站起身给堂兄弟二人行礼。

刘义隆亲手扶他坐下:“虚礼勿要再提,李郎君快快将细情将来!”

事无巨细,李藿和柳土互相补充着讲完昨日费县发生的种种,只隐去了他是如何出城。

刘义隆和刘义庆捋须听着,频频对视,突然听到车夫道:“郎君,缯县要到了,进城么?”

刘义庆立刻回道:“进。”

李藿一听就急了,“怎地还要进城,直接去承县啊!”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缯县城门下,门里门外许多行人牛车往来,便是知道有大官要进城,一时也让不开地方。

“稍安勿躁!”刘义庆见状,直接跳车往里跑。

还是刘义隆继续解释道:“适才李郎君说南晋飞军昨日乃是从南城到的费县,那么南城之前他们肯定去过合城,而不是昌虑。”

李藿出费县也就两回,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看向柳土。

柳土一点头:“若要走昌虑须得经过戚县,一定会惊动隔微山湖相望的徐州北营!”

暗叹顾氏亲兵军事素养就是高,刘义隆继续道:“他们这一路都是精骑没有攻城器械,绕城而行又没法达到隐藏行踪的目的,只能都如费县这样,先用奸细扰乱,然后趁机一股而下!而与南晋来看,南城、费县都只是飞地,守之无用!”

“我知道,所以他们现在肯定在攻打开阳,扩大战果!”

李藿说完,刘义隆一咬牙,“倘他们去打开阳县,便是他们自寻死路,我们倒是不必着急!可他们深入大吴恐怕是为了更大的目的!”

“还能有什么目的?”李藿懵了。

“走李郎君来时的路,取缯县,再向南下兰陵、武原二县,而后直取下邳!”刘义隆咬牙说完,城门丁才拨开城下阻路的人群,领着去而复返的郡丞马车进入缯县城门。

马车内,已经想通关窍的李藿和柳木二人瞠目结舌的表情,渐渐被城门的阴影笼罩,李藿喃喃的重复道:“直取下邳……”

下邳,是徐州的州治,是徐州州牧等主事官员的所在……

这一支南晋飞军,要学桓楚二皇子,直接斩断徐州军的七寸!

旋即,李藿一咬牙:“那真是我来着了!我们得给他们传信,还得在缯县牵制住他们!”

刘义隆虽然也快三十了,还真是头一次要直面战场,他深吸一口气,起身对着李藿一揖到地:“徐州之难能解!全赖李郎君星夜兼程来此,还请郎君受某一拜!”

李藿腾的站起身,不顾脑袋磕到车顶上:“我我我就是适逢其会,我自家也陷在敌手,不当郡丞如此大礼!”

两人对拜间,马车突然停了,跑回来的刘义庆刚刚来得及唤一声“东翁……”便被鞋子都跑丢一只的缯县县长的哭腔打断:“刘郡丞!刘郡丞啊!你们说得可是当真啊?”

刘义隆踢开车门暴喝一声:“难道某是拿命跟你玩闹吗?”震慑住缯县一众心神不宁的官员后,他一指车内的李藿:“这是徐州李藿!你们不信我,难道还不信李氏的姣姣白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