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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义庆站在南城门上,看着其他三门的南晋军都在来此集合,便明白:“他们去意已决啊……”

他正心道可惜李藿射死的不是这支南晋军真正的统帅,兴冲冲的李藿就从西城门赶过来了。

跑了一脑门儿汗的李藿还来不及跟刘义庆说话,先用拇指比了比南晋骑兵的距离,“唉……太远了,有什么办法能诓他们过来么?”

再射个将领他是不敢想了,多杀几个小兵也行啊!

看着兴奋的李藿,刘义庆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出让他叫阵试试的话,只摇了摇头。

毕竟费县还在南晋军手里,万一因此让李氏人被南晋将领嫉恨上,由此多了死伤,对他堂兄将来的仕途就不太友好了。

倒是知道缯县县长因自己被“调虎离山”而被刘氏堂兄弟俩架在火上的缯县掾佐阴恻恻道:“刘奏事1怎地谦逊起来?适才不是已经给鄙县上下出了个‘留敌良策’么。”

娘的!

一眼没看到,被这两个打着一心为国旗号的竖子把东翁忽悠瘸了!

如果缯县因此易主却扰乱了南晋军的计划,岂不是断了战败后东翁投向南晋的路……

皮厚的刘义庆自然知道他的顾忌,才不在乎他话里的小刺,温润笑道:“某不过阐明利害,还是贵县宰深明大义,一点就透。”

你光死死看守着你的无能东翁有什么用?你得在平时就教他明白在离开你的时候不能随意开口啊!

虽然感觉到两人言语有交锋,李藿却不知深意,更不知刘义庆到底出了什么法子“留住”城下正在集结的南晋飞军。

他正要开口想问,就听脚下城门门轴发出“嘎噔……嘎噔噔噔……”的声音。

心下一惊,李藿箭步来到城墙边,不顾掉下城墙的风险撑着墙沿往下一看:

城门开了大半,里面许多举着长矛和箭矢的乡勇,呼喊着往南晋军冲去!

瞠目结舌的回头,李藿瞪视着刘义庆,瞬间明白他这是要让如紧闭的蚌壳一样的缯县,主动开壳诱敌回攻!

还不待李藿说出任何阻拦的话,在他视线的西面,一柱烟气迅速腾空而起,一如昨日的费县……

“啊!西城失火了!”李藿指着烟柱,喉咙发哽。

刘义庆一惊,赶紧转过遮挡视线的望楼去看。

“稍安勿躁。”缯县掾佐背着手,凉凉道:“是在下学着费县昨日,着人放的火。”

他之前听李藿细说了费县昨日是怎样被“里应外合”的,所以才会辣手让缯县贼曹严控缯县城内。

后来有缯县掾佐自己的手下告知他,围城的南晋骑兵里有一小撮人围城绕了两圈儿,哪还不明白缯县里也有南晋的内应,只是这些没来得及动手罢了。

既然东翁已经被刘氏堂兄弟诓了,他们便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为了把事情做得更“圆满”,缯县掾佐便也在城里放了把大火,确保能让南晋军将领再次掉以轻心,回攻缯县。

刚才被李藿两箭封喉的,是严无疾手下三个骑都尉之一,也是严氏族子,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蹭严无疾的战功。

以严无疾来看,这傻到自己走进敌人射程的货死不足惜。

再看着缯县南城门开了足能通过两车的宽度,严无疾不免狠狠地哼了一声。

东吴鼠辈竟然再次把对付傻货的招数用到自己身上!

可城西越发漆黑的烟柱却动摇了他的意志。

如果这真是原定的“里应外合”,算算时辰,他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可以花费在拿缯县上……

眼下缯县不拿,不会对他的去路造成阻碍。

可万一最终目的不成,他难道还能穿东吴的徐州大营回南晋,最后“以身殉国”吗?

他严无疾可不想有去无回。

来时这一路,他命麾下以杀伐控制住途经的几个县城,就是为了有个万一的时候,可以有一条能补充军资的“归途”……

所以,缯县城里的火,到底是自家细作放的,还是缯县守军心狠手辣的诱敌之策呢?

先安排剩下两个骑都尉带兵去迎战缯县乡勇,严无疾在战场外围看着城西冲天的烟柱,陷入了沉思。

突然,他嘴角一勾,对着碎嘴子近侍耳语两句。碎嘴子便裹紧披风,带着两个亲兵再次往缯县西面绕去……

缯县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主仆二人被南晋军们抛弃却束手无策的春望,艰难将断腿昏迷的羊七郎拖到战场外围。见有三骑往自己这边奔来,春望还以为是他们改了主意要接主仆二人走。

结果打头的碎嘴子扫都没扫他一眼便急速掠过,继续西行而去。

西面不远,是无一活口还在燃烧的缯县西驿。

转北上了直道,碎嘴子不再吝惜马力,快马加鞭,再往来路奔袭,终于在费县和缯县的界碑处遇到了费县县尉卢秋带着的千余步兵。

碎嘴子见卢秋军正在埋锅造饭,便气不打一处来,对看管他们的南晋都伯气道:“耶耶还说怎么你们还不到,原是在此偷懒!”

都伯是严无疾亲兵出身,知道碎嘴子就是废话多,且是将军近人,也只陪着小心,任他申斥。

还是这一路已经与都伯大概交流过的卢秋道:“已经是紧赶慢赶,这不看着快到了,让他们歇歇好有力气攻城。”

“等你们攻城?”眼见着要替都伯挨骂的卢秋走到近前,碎嘴子扬声道:“我来时缯县已经快下了!你们速速启程,将军还要往下出去,没工夫整饬缯县里。”

卢秋闻言,只以为他们是像昨日拿费县那样,早就安插了内应,便对着手下亲兵道:“命各部停止造饭,即刻启程。”

“是!”亲兵抱拳后迅速喊着:“县尉命各部停止造饭——即刻启程——”往中军、后军跑去。

就在近处已经听到卢秋命令的其他亲兵立刻起身,一脚将面前火堆上将将冒出白气的大锅踢翻,刚刚下锅还沉在锅底的小米顷刻洒了一地。

“驽货!怎不用水把火灭了!”

“满地大雪,还能烧到别处不成。别管了快走罢。”

“唉……耶耶这锅雪还没煮化呢……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你知足吧,黑子那伙黍都下锅了,晚上还不知道吃啥呢。”

“进了缯县,要什么没有……”

穿着全甲、自己背着一日辎重、已经赶了大半日雪路的卢秋军缓慢而嘈杂的行动起来。

收锅的、灭火的、懒洋洋从地上爬起来的、还有好运抓了个冻傻了的猫头鹰想打牙祭,却差点让它抓瞎眼睛的……

“按住了、按住了!”

“嘶……这给耶耶挠的!快扭了脖子!”

“……”

从来没有长途奔袭过的卢秋军重整队列时的散漫,让心中焦急的碎嘴子额角青筋暴起。

可他怕自己多说多错,叫总在左近想跟他套近乎的卢秋看出他们在缯县失手的端倪,只板着脸在前带路。

还是严无疾亲兵出身的南晋都伯觉得他神情有异,一马鞭抽在提母鸡似的提着猫头鹰的卢秋亲兵身上:“将军有令!急行缯县!尔等安敢迁延!”

亲兵吃痛,手一松,叫猫头鹰挣脱了钳制,扑啦啦飞上了一棵梅树的枝头,对着下面乱糟糟的军队不住的“咕咕”。

卢秋并未替手下张目,而是一直默默的注视着猫头鹰。

这猫头鹰似有所觉,脑袋突然转了大半圈儿回视他一眼后,两爪一蹬枝头,在半空盘旋起来。

晴日里,天空湛蓝,寒风阵阵,本该安眠的猫头鹰在卢秋上方转圈儿鸣叫。其音鬼魅好似婴啼,让卢秋无端记起一句秦诗:

……

墓门有梅,有鸮萃止。

夫也不良,歌以讯之。

讯予不顾,颠倒思予。2

“县尉,走吧。”前军已经启行,牵着骡子的亲兵见卢秋一直愣愣望天,低声催促。

回过神的卢秋发现来时路上一直分散在三军附近的南晋骑兵,此时只有来传令的严无疾近侍和几个南晋骑兵在前开路,其他却都聚集到了后军,以督促自己麾下步兵快速前行。

趁着上骡的间隙,用骡子的身子挡着,卢秋下巴一指刚才被踢翻的那锅未成的粥,问亲兵:“还够么?”

“够。”扶着他的亲兵说完,紧张的舔了舔嘴唇。

没再言语,卢秋就着亲兵的推力翻身上骡,两腿一夹,往后军的南晋都伯的身边追去。

在半空中越飞越高的猫头鹰,比被南晋骑兵遮挡了前路和后路的卢秋视线开阔,可以看见他们走向的缯县城池里外两处浓烟滚滚,不是个好去处。

它也比所有人类都少了家族、钱权、名利的牵绊,可以随心意飞向它觉得可以重新安身立命的北方。

不远的北方,就是费县。

昨天城西的焦臭还未散净,今日又添祭祀亡者的香火。

体力消耗了不少的夜枭飞入一处大宅子,当着被人类豢养的老黑狗的面儿,抓走了觊觎它食盆里剩饭的老鼠……

懒洋洋晒着冬日阳光的大黑看着一个从天而降灰白身影,抓走了自己今日的乐趣,喷了个不太满意的鼻哨。

看狗院子的李氏下奴听见,以为是狗祖宗觉得冷了,赶紧将它抱起来,往暖烘烘的狗屋里送。

往日里常常来折腾大黑的阿炈一整天也没来。

他正在华静院门口,小大人似的跟大管事司喜一起送甘松出府。

“少君怀相稳健,只是思虑过重……”甘松唠唠叨叨的嘱咐着司喜,冷不防左脚绊了右脚,趔趄了一下。

司喜迅速扶住他,不免再次劝道:“府里与贵堂的关系,甘松怎地还这样生分。就暂且关了药堂,来府里吧。外面乱,府里总是更安生些。”

甘松谢过后,深吸一口冬日冷气,略有些希冀的看着司喜:“关不得……堂里收了许多昨日烧伤的病患。寒冬腊月的,他们无家可归……”

知道他是想让李氏布施些柴米、药材给求真堂收容的伤患的意思,司喜却只叹了口气。

眼下费县刚刚被南晋军攻占,阖县戒严闭市,李氏虽然因为小娘子的嘱咐积存不少,却也大部分都在阳山村。

这次的风波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平息,家主和郎君都不在,忝为李宅大管事的司喜,眼下为了李府上下安然渡过,是绝不会如以往那样松口给求真堂布施物资的。

甘松知道李清被关进了县衙,却不知道李藿为何也不见踪影,华静又动了胎气,李家眼下就一个三岁的小小郎君勉强算个支事的主人。

难免回忆起十数年前,小小李家只六七岁的李小娘子一个苦撑的过去,知道李氏难处的甘松便只谢过送到二门的阿炈和司喜,上了李氏送他回求真堂的牛车。

从李宅到求真堂,是必得路过县衙大街的,县衙的北面就是南亭侯府。

甘松将车帘挑开一缝,看着幸存的衙丁们哭丧着脸,陆续从南亭侯府里运出一车车衣衫不整的尸身,不由在心中哀念:

“天尊告左玄真及诸人鬼,一心静听五念之经。

一念三宝常慈愍,愿得拔度出火坑。万罪千灾尽消散,跛痾积逮皆能行。邪魔恶鬼在狱禁,百姓男女道心生。五逆冤家并欢乐,镬汤变作莲花池。法界众生口念善,过去亡人随往生……七祖父母天堂上,过去往生侍香华。”3

三遍《往生咒》念完,离着求真堂还有一段距离时,甘松便能听见堂里面传出收容的伤者们灼痛难耐的呻吟,心中更是难受。

牛车停在求真堂门口,心思沉重的甘松提起一口气才要下车,斜刺里有个带着斗笠的壮汉突然窜上牛车,把刚打开车门的甘松又推进了车厢。

驾车的六郎刚要大喊,便见壮汉回头与他打了个照面。

见是贼曹王校尉,六郎便闭了嘴,留在车下装作清理牛蹄的样子,防着冷清的街道上有人靠近。

昨日城西一场大火,让王校尉焦头烂额,一时不察,差点叫倒下的火柱砸个正着。

跟着他贼曹丁都是王氏家生奴,害怕自家郎君有失,立刻把王校尉送离了火场,又怕被人发现他“临阵脱逃”,对外都说他在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