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清娆看着在收拾餐盒的哥哥，随口闲聊问他。
“哥哥，你跟弥夕……”
这话让檀清砚手上的动作一顿，但也就一秒后恢复正常，声音听不出起伏，很是平淡。
“没以后了。”
这个回答檀清娆是没想到的，毕竟受伤以来，弥夕也有几次过来探望她。
看他们站在一起，气氛也不会尴尬，怎么就没有以后了呢。
檀清娆看着哥哥的侧脸，安慰的话刚到嘴边，就被他堵回。
“我跟她之间太复杂，理不清。”沉闷道：“结束对我们都好。”
听到这话，檀清娆也没继续问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康复训练，她的腿依旧没有任何起色。
反正都不会好，总好过住在医院。
在医院的最后一晚了，檀清娆望向窗外的夜景，开口道：“哥哥，推我出去走走吧。”
“不去天台了？”
檀清娆摇头，“最后一天就不去了。”
这下轮到檀清砚不知道怎么办了，毕竟白天的时候他刚跟祁淮通气，这突然不去，要不要通知他。
见人站在那不动，檀清娆喊了一声，“哥哥？”
听见动静，檀清砚回神，语气略微磕绊，“……啊，来了来了。”
哥哥推着她来到医院后面的公园，昏黄的路灯下，两人的身影被拉的很长。
檀清娆看着，思绪一下被拉远，她想到某个夜晚，她跟祁淮也是这样散步的。
可现在不能了，她的腿站不起来，再也不能跟他并肩。
越想越苍凉，檀清娆不自觉红了眼眶，“哥哥，我想他了。”
她的声音很小，不仔细听几乎没有，但身后的檀清砚却听的一清二楚。
他绕到她跟前蹲下，看着妹妹这副样子，他有些担心，那眼眶里落下的泪，像是源源不断的溪水，每一滴都让人心疼。
他的妹妹，从前很少哭的。
现在却经常三天两头能见到眼泪，他的指腹扫去她眼角滑落的泪，心里再多的安慰话这个时候都说不出，他只能抱着她。
檀清娆埋在哥哥怀里，哭的肩膀一颤一颤的，慢慢从他怀里退出，揉着眼睛，道：“哥哥，我开心不起来了。”
檀清砚安抚顺着她的长发，柔声哄着，“没关系，哥哥陪着你。”
“杳杳想见他吗？”他问。
檀清娆吸了吸鼻子，点头道：“他会来吗？”
檀清砚替她把额前的碎发别好，冲她一笑，“当然，他……也很想你的。”
“哥哥带你去他那里好不好？”
檀清娆眼眶含泪，用力捏着轮椅扶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
“好。”她应道。
去天台的路上，檀清砚给祁淮发了信息，让他可以过去了。
檀清砚把檀清娆推到往常的位置停下，往后看了眼，发现祁淮已经在门口站着了。
见状，他揉揉檀清娆的头，轻声说道：“杳杳，自己可以吗？”
檀清娆点头，没再说话。
檀清砚把她腿上的毯子往上掖了掖，才转身离开。
经过祁淮旁边时，他步伐放慢，“她的情绪不稳定，万事顺着她。”
祁淮嗯了声，抬步往檀清娆的方向去。
站在后面看着两人的背影，檀清砚没由来的垂首叹气。
……
祁淮走近檀清娆时，步伐放轻，明明就那么一点距离，硬生生被他走成好几百米。
夜空中繁星点点，连藏拙在乌云里的月亮都出来了。
檀清娆仰头看着夜空，抬起手在虚空中轻轻的晃了晃，呢喃一句，“有流星就好了。”
祁淮刚走近就听到檀清娆说的话，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可想而知，这段日子以来，她一样过得不好。
夜里的凉风拂过，带起了檀清娆的秀发，祁淮看着飘扬的长发，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个女孩离自己好远。
祁淮走到檀清娆的旁边，就这么陪着她。
两人很久没有这样待在一起了，如今思念的人就在眼前，明明近在咫尺的距离，可偏偏拉成长线，谁也不愿先踏出那一步。
尽管很思念对方，可此时的檀清娆却无比难受，眼眶的暖流往下坠，抬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无声的泪，很可笑吧。
但又能如何，他们现在的境地，已经不能扑在怀里互相安慰。
彼此间，太安静了，她以为他们永远有话说的。
祁淮低头看着眼前的女孩，那只抬起的手微微颤抖，停在半空半晌，终是没有落下。
“听说你明天要出院了。”
男人的声音依旧好听，可这时偏偏生出了些难以捕捉的隐忍。
檀清娆听到淡淡地嗯了声，没有后话。
又或者说，她在等他说。
“我今天去了学校，脑子里面总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你刚进南大的画面。”说着说着他声音变得哽咽，“就好似一切就在昨天一样。”
檀清娆看着远处摸不到边的夜色，“可是回不去了。”
你知道吗？祁淮。
祁淮扯了扯嘴角，对上她的视线，“杳杳，我们的第一年没了。”
声音沉重又落寞。
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但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心境。
檀清娆垂下眼帘，指腹擦去眼泪，仰头吐气缓了缓，道：“祁淮，自始至终都是我先喜欢你的。”
所以，你不要有压力。
到最后了，决定权都在开始这段关系的人手中。
“能再抱抱吗？”檀清娆问。
祁淮没有犹豫的单膝下跪，将她抱在怀里，这个拥抱比任何时候都要不安。
“我后悔了。”
祁淮贴着檀清娆，眼眶湿润，“好。”
后悔在错的时间遇到你。
可祁淮听到的意思截然相反，他用一腔孤勇去回应，“杳杳，与你的每一分每一秒我从未后悔过。”
檀清娆哂笑一声。
“我们都太年轻了，祁淮。”檀清娆语气慢慢，“一把伞破了，不论怎么共撑，最后都会淋雨。”
檀清娆的话让祁淮心口震了震，揪着疼，抱着她的手颤抖不止，哭腔道：“杳杳，以后找男朋友一定要找比我好的，千万不要像我一样，总是让你哭。”
檀清娆指甲用力抠进肉里，紧咬下唇，声音佯装洒脱，“阿淮，我不要你了。”
祁淮心口麻木了一刻，松开了怀抱，强压着眼底的酸涩，嗓音依旧温柔。
“杳杳，晚安。”
看着男人走远的背影，檀清娆的泪像是不值钱般的往下坠，怎么都止不住。
今晚的一切都糟糕透了。
她抬头看着那轮弯月，不禁想，如果此时她是鱼就好了，那样她就可以畅游在海洋，她的泪便不会被发现，而是从此深埋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