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之后,姬发本要回翩羽宫与姜昕彤一同用午膳,却在路上被母后太姒叫了去。
虽是孝道在先,但是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此番见面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真,在请安之后,太姒便拉了姬发的手,语重心长起来:
“发儿啊,你父王有百子,各个精明干练,方才能维护大周盛世。倒是你,后宫储妃只有一位,且并无生育,如若长此下去我周室危矣。”
姬发顺从点头,反握了母后的手,劝说道:
“儿子知道,如今后宫对姜儿颇多微词。但是,儿子与她自小熟识,又经历了太多坎坷。如今,正是补偿彼此的时候,儿子眼里实在难以容下他人。所以,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太姒见儿子专情至今,也不好再加劝阻。只松了手,敛去笑颜。
一顿午膳在压抑的气氛下接近尾声,却忽传慧娘娘身体抱恙的消息。
姬发自然心焦,马上辞了母后,往翩羽宫赶。
行至寝殿,御医已经开完药方并吩咐奉御官下去煎药。
床上的姜昕彤半闭双眼,起身欲向姬发请安。
他拦下她的手,关心道:“免了!”
姜昕彤耸眉露笑,拽了面前的手道歉:
“今早,姜儿不该置气,惹陛下不快。”
“无妨,孤也有错,未曾考虑你的心情。”姬发揽了她的肩,在胸前磨蹭了一会儿。
姜昕彤抖抖睫毛,突然话锋一转,娇柔道:
“姜儿请陛下再纳后妃。”
姬发一张脸顿了一顿,眼中几番明灭。
姜昕彤仰面浅笑,执起他的手置于心口,坦言道:
“陛下心中有姜儿,乃是姜儿之大幸。所以,姜儿断不能成为陛下的负担。纳妃一事,请陛下交予姜儿处理。”
姬发继续愣着,只觉心下沉闷,心脏的某处像是被人捏住,尖锐地疼了起来。
他从未担心过后嗣之事,只觉一切都在天意。毕竟,他今生只爱过姜昕彤一人,只要两人可以在一起,孩子也是其次。
因为经历过磨难,所以才会更加珍惜能够相守的点点滴滴。
就像是握着彼此的手或者揽着彼此的肩。在姬发的感官里,都是最感动的事。
他不会要求她为自己奉献什么,只求一心之人能够相携到老而已。
姬发的心思,姜昕彤又怎会不知晓。
能够遇到他,并且爱上他,这个过程最开始的时候却是不公平的。她没有付出的时候,便已经开始得到。
若论痴情,却是连姜昕彤都要认输的。
但是,无论怎样沉浸在甜蜜里,姜昕彤都不会忘记一件事。
姬发是王,是倾覆了商王朝的一代英主。
她不能让他徒留情种的名号,她要让他作为一个伟大的王载入史册。这才是她的心愿,也是她的目标。
“陛下,姜儿也是无奈,但是我们都不可能做普通人,所以要学着适应。”
姜昕彤搂过姬发那稍显僵硬的脖子,贴上他耳朵低喃着解释。
她知道,他在计较什么。
这一次,姬发勉强笑了。
这句话,有足够的分量,足以证明他在她心里的地位。
他捧起面前的脸,悄无声息地吻了上去。
他只是难得幸福的知道,他的爱可以得到回应。
姜昕彤红了红脸颊,挣开他的双臂,躺回被子里。
嘴里还嘟囔着:“不过是消化不好,身体没什么大碍的。”
“答应我一件事。”
姬发俯身下来,拂开姜昕彤耳边的头发。
温润的嗓音毫无阻拦地飘进耳朵,只留一串温暖的呼吸。
她歪过脸,凝住面前的眼睛。
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她才知道,心动根本不分时间地点。
“答应我,咱们的孩子要第一个出生。”
灼热的吐息扑面而来,姜昕彤闭了眼。
就当这是最直接最现实的承诺吧,也是她对他十年来情有独钟的报答。
二人很快搂在一起,分享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
一个月后的早上,清晨微凉的天空还渗着秋日的雾气,远远看去倒是朦胧得犹如仙境。
如果搁在现代,恐怕天气预报上又会担忧着解说:能见度不足十米。
但是,在这个混沌的神话世界,姜昕彤却难得雾里赏花,情绪清亮的很。
她伸手拈来枯黄的枝条,朝身侧的崇露霏嘟囔:
“看看这满园萧索,真觉得青春易老,时光蹒跚。不知不觉,又是一个万物沉睡的季节。”
“好端端的,娘娘怎么多愁善感起来了?”
崇露霏将披肩罩在她的肩头,面露担忧。
姜昕彤禁足的日子已经熬过,短短一个月的失去自由让她恍然明白了一件大事。
原来,没有外界的帮衬,她还真的只是深宫宠妃。翘首期盼的不过是那个的温存。
许是禁足久了,脑子倒是难得清明。对于外界的战事,她也尽量不再参和。
这样,散宜生就不会在挑姜子牙的毛病,自己也乐得轻松。
倒是姬发知道姜昕彤的小心思,总会拿外面的战事当做谈资,顺便咨询一下她的意见。
姜昕彤感谢姬发的用心,自然也愿意为他分忧解难。
只是,如今的姜昕彤还有后宫的琐事要忙,自然将重心放在了治理后宫上。
她慢悠悠地拐进亭子,斜靠上长椅。
即使和女人打交道比较麻烦,她还是得摆出宠妃的架势,装腔作势地朝崇露霏下命令:
“派人唤徐氏来。”
待徐氏向姜昕彤请过安,悄然瞟见微风中安静的斜影,不禁谄然。
人人皆说后宫盛宠正隆的慧娘娘是个风云人物,出得宫门便是一员大将。与那些将军谈论起兵法来也是头头是道,毫不扭捏。
今日得见,不得不说传言只是传言。
“妹妹可有听说过关于本宫的传言?”
姜昕彤仿佛看穿了徐氏的眼神,歪头轻笑,摆手免礼。
徐氏起身,亦诚实地点头。
“今日当见,感觉何如?”
姜昕彤兀自望着院内枯树,将面上的表情继续冷了下去。
徐氏不敢放肆,便老实坦言:
“娘娘风姿卓群,气息淡然,却不似传言中那般凌厉。”
“这话本宫爱听,倒是少了些无端的奉承。”
姜昕彤起身走过去,牵起她的手。
如此近距离的端详,却也觉得徐氏长相温婉,一双眼孔透着股不卑不亢的灵气。
看惯了宫里那些唯唯诺诺的丫头,反倒觉得这般神情里有些难能可贵的气质。
姜昕彤本不是要刁难她,只觉散大夫如此看好之人定有些过人之处。
却不想,仔细端详起来,长相气质和自己倒是有些相像。
那散宜生虽说不喜欢她,却也晓得能够胜任王后之位的人,定要有此等气度。
如此,还真是应了姜昕彤的那句话:若是她和散宜生早认识十年,或许,就是一段知己的情谊。
她耸耸眉峰,松开面前的手,只随口道:
“宫中礼仪且认真习得,他日必有大用。”
徐氏点点头,却已晓得话中深意。
姜昕彤懒得装模作样地教育她,便欠身出了亭子。
她比谁都清楚,这个徐氏倒是一张可以乱写乱画的白纸。
只是不知道,这张白纸会被着残酷的宫廷画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