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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听竹馆一片寂静。

齐韵从床榻上起来披了件披风端着烛台独自往后院走。

听竹馆后院有一口水井,空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盆,其中种了些高矮不一的菊、海棠、茉莉、迎春等花,这个时节正是茉莉盛开,满院沁香。

月光皎皎穿梭过竹叶照下来,好一片恬静温柔之景,齐韵却无心欣赏,蹲到水井旁开始烧黄纸。

她一向不喜言语,即便此刻也只是心里默默地回忆着沈巍橪的音容笑貌,万分后悔如若当日莫贪玩,不去那雪地狩猎该多好。

可惜一切都已来不及了。

……

朝云宫内,沈凝酥也在做与齐韵相同之事,只不过她身边有清絮相伴。

“小主,今儿个齐嫔娘娘可真是太反常了,奴婢都有些心疼她。”

“她对哥哥用情至深,今儿个又得知徐答应与哥哥同日生,难免有些感慨。”

“真是可怜。”

“心中有个寄托对她来说未必是坏事,齐姐姐天生傲骨,若心中没个念想,让她与后宫里莺莺燕燕的女子争宠,她怎受得了。”

“小姐就是聪明,听你这么说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什么啊!你就会哄我开心。”

主仆二人正言语着,门口突然传来叩门声:“沈小主歇下了吗?”

“谁?”沈凝酥望向清絮。

“奴婢也不知道,听声音倒是有些像宁才人身边的大丫鬟。”

“快将这火盆灭了端去树下倒了,再开门。”

“是。”

待主仆二人一同打开门,果然见宁岁巧站在门口。

“哎哟!夜里风大,快进殿中喝口茶水。”

沈凝酥亲昵地挽着宁岁巧胳膊往里走,此番动作令宁岁巧微微不适,内心又忍不住有些小雀跃。

“宁妹妹喜欢喝什么茶?我宫里都有,若是没有,也得催御膳房快马加鞭的做了送来。”

听者被这一句话逗得笑了。

“宁妹妹笑起来甜甜的可真好看,你应该多笑笑才是。”

“在这后宫活着活着也就笑不出来了。”

“你年纪小小怎会有这般感慨?人生还长,开心也是活,不开心也是活,何苦为难自己。”

听着沈凝酥这般劝,宁岁巧只是笑笑未答话。

见她无心谈论这些,沈凝酥连忙为其倒了一碗牛乳茶:“妹妹难得来我宫里,不知所为何事?”

“今儿个午后我收到太后娘娘寄来的信还有一些物件,其中一些让我转交给你,因着不是人人都有,所以我才在此深夜来叨扰。”

“太后娘娘也真真是关怀备至,还惦记着我。”

“姑奶奶她很喜欢沈姐姐你,她曾与我说起过,你是个难得的聪敏伶俐恰到好处的。”

“哎哟!我哪儿就有这么好,都将我夸得脸都红了。”

说话间,荷露已带着清絮去宫门外将挑担子的太监引了进来。

沈凝酥走上前掀开其中一担看了看,都是些中草药。

“听姑奶奶说这是太妃们闲来无事自己种的,也有些是从山上挖的,都是好东西。”

“这些我自己也用不完,妹妹宫里可有?若没有不妨带些回去,也好替我分担分担。”

“我宫里用不到这些的,沈姐姐你就莫再客气,这也是太后对你的一番心意。”

两人推辞半晌,又胡乱聊了许多家常,直至月光愈发亮汪汪才依依不舍地道别,沈凝酥因放心不下,还特意派了自己宫里的人用轿辇亲自将宁岁巧抬了回去。

看着主仆远去的背影,叶岚难得感叹:“太后娘娘对宁小主当真是用心良苦啊!”

“什么意思?”清絮一时间未反应过来。

“你呀!平时伶俐,这会子怎还糊涂了?”沈凝酥笑着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清絮的脑袋。

“可是奴婢是真不明白……”

……

自经那一夜,宫外太后的书信、物件时不时地便会往宫里送,也都是照旧先到了宁岁巧那儿,再由她转交至朝云宫,一来二去,往昔那个爱说爱笑、天真烂漫的宁岁巧又活了过来,且与沈氏等人关系也愈发亲近。

“你们听说了吗?前儿个敬事房的首领太监高真被太后叫到松露山问话去了,说是到大半夜才回到京中,且脸色大不好。”今日又是四人聚在一块儿说笑,沈凝酥一边喝着酸梅汤,一边八卦地道。

“你呀你!消息怎这般灵通?”

“听齐姐姐这话看来是真的咯?”

“嗯。”

“肯定是问皇帝近来踏足后宫的次数了吧?”

“应该是了,毕竟自哈尔国使者来访至今,皇上拢共进后宫也不足五次,其中三次是方妹妹,一次是希妃。这都过了一月有余,栖云轩的雁宝林还一直未得过恩宠,这可让太后怎能不着急。”

听着齐韵头头是道的分析,沈凝酥忍不住噗嗤一乐,打趣她道:“我看如今姐姐说话行事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派头了,就连皇上何时临幸了何人,姐姐也记得清清楚楚。”

“你少来,若不是打理后宫这担子丢到了我身上,我管他和谁好和谁恼呢!”

“倒是方妹妹你如今势头正盛,是不是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见齐韵不上钩,沈凝酥又将话头往方嫣身上引。

被她这么一闹,方嫣双颊红扑扑的,连忙替自己解释:“沈姐姐你莫要笑话我,我哪儿有什么天大的本领竟会做迷魂汤呀!若我真会那些奇能异术,何苦来做什么嫔妃,去做个神婆仙姑不也逍遥自在。”

众人只顾着说笑,没人注意到宁岁巧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纵然如今她对于皇表叔未临幸自己一事已释怀许多,可冷不丁听人聊起侍寝,她还是有些心虚,只可惜除了荷露,自己此番苦恼无处诉说,也只得慢慢在心中消化。

不知怎的,她忽又想起了那把半新不旧的麒麟折扇——如若得机会可见一见此物真正的主人那该有多好,不知他今年多大?是何地人也?模样如何?脾气如何?

当日是他救下自己,能在这宫中来去自如,又有如此敏捷轻快的功夫,想必一定是一位极为出色的侍卫吧?

正神游着,沈凝酥忽然伸手在宁岁巧眼皮前晃了晃,才将她拉回现实:“宁妹妹,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啊?”宁岁巧眼底闪过片刻不安,“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