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
与至尊夷灵缠斗的明渺和龙水月，突然被一种陌生的威压震住。龙水月停在施展法天象地的明渺肩头，忍住厌恶感凝神望去。
那是一个银色的巨型人体，没有五官。圣洁和邪恶，同时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是亁？”明渺惊疑不定。
异动传来，却是那至尊夷灵在慢慢下跪。
“主……人……”
一声传音，令两人都不得不紧守心神。可见，其夷灵之力的可怕！
明渺很困惑。无论是离梦还是这个奇怪人形，都没有夷灵之心。这个夷灵，即便之前明渺将夷灵之心运转到极致，恐怕都难以操控。
那他们……是怎么操控这个堪称恐怖的至尊夷灵的？
这种强度的至尊夷灵，不可能自然诞生。他一定是数十个至尊夷灵，在历经漫长的争斗同化后才产生的！
愣神之际，一支巨剑凭空产生，直刺入乾坤胸膛。
长剑入体，乾坤的身影闪烁了几次，没有五官的脸上现出了两个空洞。
一阵恶寒，施心顿时感到了钻心的痛。
“灵魂法则？！”施心厉声道，“还说你不是亁！”
心惊的她却不慌乱，明眸破除幻象，直接看穿了对手那极不稳定的灵魂。
“哪里跑？！”
数个飞羽闪着金光，如飞刀将意欲遁走的乾坤定在了虚空幕布上。温凤狭长的眼影被妖火点亮，她要为奥老报仇！
另一边的明渺，正想回身帮忙，就被至尊夷灵扑倒。随后，他的灵魂之力，竟被这至尊夷灵给固化了？！
动作迟滞了片刻，痛苦就自全身袭来。又生出了两只臂膀，明渺却抓了个空。
至尊夷灵，竟然化作不可计数的夷灵，爬满了他的全身！
“滚开！”
红色业火从明渺肩头延烧开来，只在一瞬就成了火人。整个虚空之地，仿佛地狱，许多被焚烧的夷灵飘然而散。
虽没被水月伤着，但明渺还是没抗住万灵啃噬，不得已变回了真身。
眼见明渺衣衫褴褛，皮肤溃烂，龙水月冷眉一横，业火更盛。火中偶有彩芒闪过，夷灵只要沾染半点，即便自断真身也灭之不尽！
熊熊烈焰，阻隔了两人的视野。牵手向前，穿过了火海，却只看到温凤和沉睡的拉奇。
“施心呢？”
温凤神情懊恼：“不见了……”
施心面前，跪坐着一个血肉模糊的生灵。她一手长着利爪，另一只手臂被长刃替代。
一转眼，那生物就变作了离梦的模样。她低垂着头，凌乱的短发遮住面容，奄奄一息。
灵魂如此浑浊的神明，施心从未见过。以灵魂法则，她竟然都分不出，哪一个才是本相。
按常理来说，这种存在，早就该入魔疯狂的。在施心的观察中，只有轮回殿主、因观这两个有这种千变万化的本相。
心神一动，那刺进离梦腹腔的明心剑微微颤动，却还是抽离不得。
它被离梦紧紧抓住了。
“我该叫你亁、乾坤，还是离梦呢？以你现在的状态，拼死把我拉进灵域，有意义吗？”施心索性任由她紧握剑锋，出声问道。
亁的灵域，一无所有。施心在她身上感知不到从前的奇怪气息，连夷灵之心，似乎也没有了。
但刚才那个散发着强大的压迫感的，应该就是亁没错。
离梦没有回话。血水沾湿了她的红衣，倔强地隐藏着自己的存在。
施心看到，一滴夹带血色的泪珠从她的下颌缓缓滴落。
“你……怎么了？”
无论是离梦，还是其他，对手无疑已是强弩之末。施心在见到那滴泪时，生出了一丝怜悯之心。
但一想到奥老，她的心就再次冷了下来。
正欲拔剑了结了这段因果，离梦却缓缓抬头。她咳着血，咧开嘴笑了出来。
“不这样……怎么把他们关起来呢？”
“噗！”
明心剑猛地抽离，手握长剑，施心与离梦擦肩而过。剑过，离梦的的背影慢慢分成了两段……
施心这才发觉，这个离梦，只是一个残魂稀释而成。亁，竟然真的领悟了灵魂法则！
“就算你在灵域中施展灵魂法则，现在的你也关不住我。”
长剑分形，数个施心同时显现，分别杀向不同的方向。
火海久久不能燃尽，龙水月已经初显疲态。三人忽听一声凄厉的惨叫：“不！主人……”
无限扩张的火域，突然就向内收缩了。
明渺搂着水月，可以感知到，她也愈发吃力起来。
温凤四下观望，忽然动身。但片刻之后她又回到了原处。
“我们……被困住了。”她的神情凝重，喃喃道，“这个东西，好像要自爆……”
明渺听罢，分身一并冲出。没有边际可言的虚空世界，被一个灵魂屏障划开。在空噬棍奋力击打一个点无数次之后，明渺放弃了。
“觅空觅雪，一直没能领教你们真正的神通，真是件憾事。”整个虚空背景上，面色煞白的离梦几欲昏厥。
一战吞天神界神主，二战拉奇；又以灵魂契约强行命令这强大的至尊夷灵自爆，她已处在殒落边缘。
“咳咳……”施心在她的灵域肆意破坏，她已经撑不了多久。
“你们，都去死吧！”
语罢，灵魂牢笼极速收缩，火海也还原成一个巨人的轮廓，然后缩成了一个点……
离梦自觉，就算是没有受伤的她，也承受住这样的邪恶冲击。
这圈养了无数岁月的夷灵，明明可以趁主人虚弱时强行破坏契约，却不知为何没有那么做。他，错过了唯一的机会。
爆炸，在顷刻间无声开始……
离梦勉强“爬行”到牢笼边缘，已成血人。她灵域中的施心，力量虽被最大限度的限制，灵魂法则还是太过霸道了。
艰难抬手，一个半身的灵魂就被她抓在手中。
灵魂紫瞳龙身，一双翅膀无力地搭在两边，赫然便是沉睡的拉奇！
“就用你，来作补偿吧……”
拉奇的一半灵魂，被拉扯成一缕缕青烟飘向离梦。但离梦的手，却缓缓地垂了下去。
极速缩小的灵魂牢笼旁，离梦终是力竭，只能以最后一丝力量守住最后的杀招。
她的肉身，也陷入了沉睡。而在这时，拉奇那半身的灵魂，微微地闪了一下……
牢笼内，温凤在危机之下却变得异常平静。
“你的时间不多了。”她提醒着一旁试图撕开牢笼的明渺。目光所及，都是至尊夷灵带着彩焰的阵阵自爆前兆。
远点，微缩到以神通都难以感知的至尊夷灵，终是引发了虚空乱流。
都不用灵魂牢笼压缩，几人瞬间就被这乱流吸了过去。
时间突然暂停，但也只是几秒。龙水月的时间法则，在这威压恐怖的混沌里，竟只能减缓自爆来临的速度！
“就差一点……”明渺在心中焦急万分，但繁琐的灵魂构造却越解越乱。
施心能轻易地学习他们的一切神通。但明渺，却只在上次和施心比试之后，才勉强习得一点灵魂法则。
但即便在施心不厌其烦地教导后，他也才成功施展过一次……
温凤的眼中倒映出至尊夷灵转瞬而至的自爆，金羽组成的防御立刻成型。
“我坚持不了多久。”她再次提醒。身后，是不断靠近的灵魂牢笼。
几个算得上全宇宙最强的至高之神，竟被一个对手逼到了这种地步！
“难道……要用那一招了么？”瞥了一眼专注的明渺，温凤细长的手指在身前慢慢比划起什么。
一个虚影，在这时制止了她的术法。
虚影长发披肩，一双彩色的眸子犹为注目。竟是来自未来时空的龙水月！
眼见那虚影对自己默默摇头，温凤不由得一惊：“水月的法则之力都到这种程度了吗？！就算是无慧那根木头，也改变不了和至高神的战斗过程！”
在龙水月的示意下，温凤还是缓缓解开了手印。
但是，金羽防御也立刻崩坏，自爆最为强力的恶意冲击破盾而来……
“成了！快走！”
终于，明渺成功了。但只破开了一个小口。
却是晚了。他们在这灵魂牢笼里，用不出瞬移。
跑得最晚的明渺首当其冲，大半个身子都被卷入了夷灵冲击。夷灵之心的自动防御，在这种强度的冲击下犹如纸片，瞬间破碎！
“你们先跑！”明渺的双眼，在夷灵之力的冲击下，慢慢浮上了黑雾……
温凤不是优柔寡断之辈，但她看向龙水月的背影也愈加疑惑了。
“难道……刚才看错了？”
龙水月和明渺的感情，温凤是看在眼里的，她自然不会怀疑。但明渺身陷绝境，龙水月头也不回，也太怪了！
在她迟疑着要不要回去救明渺时，被金羽包裹在一边的拉奇苏醒了。
“无慧……帮我……”脸色憔悴，她口中念念有词。
空间异动，紫光自明渺破开的小洞中射出。
温凤只见拉奇突然睁开了紫瞳，霸道的空间能量，竟是将深陷冲击的明渺生生拉了回来。
这般空间神通，比起无慧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怪不得……”温凤深深地看了一眼依旧全速前行的龙水月。
但那自爆冲击却如有灵智，速度骤然上升，隐隐有瞬移之感！
“前面！”明渺大喊着提醒水月。
灵魂牢笼边缘，两段冲击波合而为一，向着几人夹击而来……
这自爆，竟然真的在瞬移！
“来不及了。”温凤的速度渐慢，微怒的长眸凝视向自爆中心。
拉奇被水月扶着，喃喃道：“来得及。”
紫瞳绽放光芒，冲击，也在同时将几人淹没……
寂静的黑暗，施心愤怒地持剑而现。白衣飘飞，她却寻到离梦的影子。明眸穿透虚空，她咬牙道：“昊天，你会后悔的。”
语罢，她不作停留，瞬移向了记忆中明渺几人的所在。
两个宇宙被虚空拉扯，已然连通。两种不同的法则，正发生不可逆转的同化。至尊夷灵的自爆，竟是生生将虚空都断裂了！
长剑一挥，施心斩断了连接。随后磅礴的虚空将空隙拉开，两个宇宙也渐渐远离。
在宇宙法则平衡的情况下，虚空也像法则的一部分，充当着“泡泡”间的隔膜。
在仔细感知之后，施心才松了口气，缓缓消失。
地球神界，传送阵上的无慧屏息凝神，突然睁眼。旋即，温凤等人模样狼狈地出现在符门前。
在最后一刻，拉奇用尽瞳力，终于通过明渺打开的小口，连接了无慧的空间神通。
“我输了……”
披着龙水月的黑衣，拉奇有气无力。她的瞳孔涣散，只留下点点紫芒游离其中。
明渺与龙水月一左一右，倾听着这个故人的轻声细语。
时光流转，往事浮现。拉奇惨然一笑：“我记起来了……你……真的对我笑过……”
她目光迷离，觅空与觅雪的脸渐渐将眼前之人替代。像过了很久很久，又像只在曾几何时，听闻她被几个势力同时发难，觅雪与觅空就大闹了琉璃神界。
当时，他们也是这样看着她。觅空，就是在那时候笑的……
“奇点，你为何……为何要封住我的记忆……”
当初的感激，在此刻变成了无力的指责。她其实，怪的是当初痛苦的自己。
拉奇后悔了，比起记忆带来的痛苦，她更在乎缘分的完整。
轻抚着眼前之人，拉奇的眼中满是不舍：“我输了……”
此时，施心赶到。但龙水月眼中的希冀，终是被施心的摇头浇灭。
“但我还是不服！”拉奇莞尔，犹如初见时的俏皮。
虽是笑颜，两行泪水却无声滑落。
“只可惜……”拉奇的眼神逐渐涣散，紫色光点也慢慢消散，“只可惜……我好像再也没机会打败你了……”
手臂无力垂下，拉奇久久凝望着思念之人，最后缓缓闭上了双眼。这场她持续了半生的比试，终于结束了。
施心上前一步，锁住了拉奇最后一丝生机。只要保住这半个灵魂，拉奇就还有复生的可能！
明渺呆住了，他不知道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回过神来，已经晚了。
凉风拂过，温凤摇了摇无慧的袖角，两人悄然离开。
“得有个交代。”无慧只一拂袖，温凤残破的长裙就焕然一新，布满血丝的脸也再显威严。
温凤陷入愁绪，无精打采：“琉璃神界吗？哎……反正，先通知他们吧！”
传送阵，偶有神明低调路过，皆是侧目。恍惚中，他们总觉得其中两人似曾相识。
“走。”
明渺抱起了拉奇，声音低沉。龙水月也不言语，紧跟其后。
“去哪里？”施心不解。
“乙玉门。”
施心呆住了。她在刚才的一瞬，似乎……是看到了觅空与觅雪！
“发什么呆呢？”长空中传来明渺的疑问。
“看错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