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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地游击战连载之二十二;孙家台奇遇

天黑时,部队悄而无声地进驻孙家台。

团部设置在镇子南边不远的一个土地庙里。一进团部,梅青就来找钟开山,就具体的各种组织、宣传工作征求意见。

他还是那张嬉皮笑脸,还是那些老话:“这些政治工作我都不懂,不用征求我的意见,自己看着办好了,你说行就行,我大力支持就是,干好了,全是你的成绩,干不好,我担一半责任!”

梅青听了,心里很舒服,但还是客气一番:“那我也不能独断专行啊!”

“没事,你尽管独断专行!”

她正想说什么,岳刚和连指导员急匆匆地过来汇报战斗情况:部队无一伤亡,缴获物资无数。

钟开山问:“这个镇子里伪军怎么处理的?”

“缴了枪,限制出镇子,几个头目已经关起来了!”

“审问没有,鬼子为什么没有驻军,却弄几个二鬼子在这里,他们的任务是什么?”

“日军觉得这里没有什么战略意义,来考察后,就没驻军!

镇子上大财主刘布善的儿子刘悟德投降鬼子、当了梨花县城保安大队长后,先把手下一个班派过来,然后又收编了原来国民党的几个警察以及镇上的几个地痞流氓,成立了一个保安分队。

其任务就是替自己家收税,替鬼子弄些核桃、瓜果什么的,刘悟德以前每月偶尔回来几次,现在很少回来。”

“出去的路都查看明白了,有几条?”

“大路一条,就是我们来时走的路,小路有三条,其实就是山坡上平缓的地方,也不算路,不过是有人走过罢了,明天我派人去查,看看通往哪里!”

钟开山听到这里,大喝一声:“岳刚,知道自己犯什么错误了吗?”“不知道!”岳刚一脸懵懂。

“我以前多次说过,部队住下后,必须把所有的通道都查清,你都来半天了,居然还不知道路的去向,这很危险!”岳刚急忙说:“明天去查!”

钟开山吼道:“不是明天,而是现在!”“是,马上去查!”“岗哨呢,怎么安排的?”“老规矩,三明四暗!”

“大街上增加巡逻的人数!岗哨要往更远的地方设置,多加几个暗哨!”

“是!”岳刚领命后,又报告一件事:“俺刚才巡逻,抓住一个可疑的人,经审问,原来是个猎户,就住在附近山洞里,见他挺老实,就放了!”

“查看他住处了吗?”“看了!”“勘察路径的事情交指导员去办,你带我去看看那个猎户和山洞。”

岳刚带着钟开山、梅青等人走了很长时间,到了一处像芭蕉叶状的悬崖下面,看见一块巨石,绕过去,见有一堆乱柴,就用拐杖一捣,柴草轰然倒下,里面果有一个洞。

从里面慢慢走过来一个人,30多岁,瘦高个,褐色的面庞,眼窝深陷,满头乱发之上沾满草绒。

梅青慢慢走近,温和地打招呼:“别怕,老乡,我们是八路军,是打鬼子的,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住在这里?”

“是不是刘财主派你们来的?”这个人用颤抖的声音质问道。

钟开山立刻明白,此人要么是为了躲债,要么是受到迫害,才藏到这里的。

于是便解释:“我不认识什么刘财主,我们是老百姓的队伍,专门替穷人说话、给穷人撑腰!”

“这么说,你们和陈大当家的是一路人?”老乡的惧怕之情有所缓解,小心翼翼地问道。

凭钟开山的经验,眼前这个老乡说的“陈大当家的”,一定是当地比较有名的土匪头子。

“我们比他还仗义!你听说过红军吗,我们就是当年的红军,现在叫八路军。”

“红军我知道!”老乡的眼中出现了一丝喜悦之情。这时,洞里有人咳嗽起来。

梅青轻声询问:“你叫什么名字,洞里什么人,生病了吧,让她出来,我们给她看病!”

这个老乡介绍,自己叫刘二柱,里面是他妻子,已经得病几天了,刚才自己出去就是替她采药。

“为什么住这里?”梅青关切地询问。“还不起刘财主的高利贷,才到这里避难。”

“欠多少钱?”“开始借五十元钱,经过一年利滚利,就变成三百了!”

“混蛋的家伙,心这么黑,五十元,不到一年,变成三百,你不要怕,有我八路军在,保证让他免了你的高利贷!”

刘二柱没说话,他听眼前人同情他,便彻底地放松了戒心,但对她说的可以帮自己免去高利贷却有些将信将疑。

这时,严山根向前走近一步,拍拍老乡的肩膀,笑眯眯地打招呼:“柱子哥,不认识我了!”说完,脱掉头上的帽子。

刘二柱仔细地看看,一把抓住:“哎呀,是山根兄弟,你怎么这身打扮?”

“我参加了八路,这是俺团长,俺现在是他的警卫员!”

刘二柱的妻子听见是严山根说话,急忙站起来,给钟开山嗑了个头,山根迅速地把她拉起来:

“不要这样,大嫂,先去和我到镇上看病,部队有军医!”

“你们斗得过刘财主?”夫妻二人半信半疑。“我们来一千多人,刘财主早就被看管起来了!”

钟开山看看刘二柱藏身的地方,感到十分兴奋,就问:“这个洞有多深,知道的人多吗?”

“有多深俺也不知道,它是俺爷爷发现的,这么多年,就俺一家知道!”

梅青马上明白了钟开山的意思,就对他说:“我带刘嫂回团部看病,你在此继续查看,如果里面太深,就派人回来打个招呼!”

钟开山点点头。岳刚马上命人准备各种探洞工具。

一群人进洞后,燃起火把,只见过了低矮狭窄的入口,便进了个像葫芦形状的大洞。

里面石柱林立,如犬牙交错,可容纳几百人。钟开山对战士判断:太行山深洞少见,但这里一定会有些名堂。

这时,通信员张铁牛报告:“团长,大洞的四周还有小洞!”刘二柱听后解释:

“这些都不深,我去过。”岳刚走过去,用拐杖倒到,果然如此。

忽然,通讯员李虎喊:“这里有一个出口!”众人过去一看,里面一个缝隙,被乱草掩盖,查看后,见深不可测。

一个战士主动前去探测,走不几步,他猛地折回头,大声惊叫:“有条大蛇,眼睛红红的像火球,嘴张得像一个面盆!”

有人听了,开始惊慌起来,众人急忙掏枪、摸手榴弹。钟开山笑道:“不要怕,就是有蛇,也是保护咱八路军的蛇,多点几个火把,蛇就跑了!”

说完,自己举起火把往前走去,只见一块长长的石条盘踞在地上,恰似一条昂着头的长蛇,便用脚踏了一下,然后取笑那个战士:

“看你这眼神,分明是块石头,你却说是蛇,它的眼睛就是两小块红石!”

那个战士笑着自我解嘲:“本来是条蛇,看见咱团长,就变成石条了!”

众人听了,也一起笑起来,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听见里面有滴答滴答的声音,细看,原来是头顶上水珠滴到下面小溪中发出的响声。

又走了很远,洞里迂回曲折,怪石嶙峋,时而开阔,时而狭窄。

到了一个比较低矮的地方,小溪不见了,人只能爬过去,爬了很远,洞又宽阔起来。

众人来了精神,这里敲敲,那边拍拍,忽见前面都是石壁。

刘二柱于是断定,这次前面一定没路,钟开山没说话,走过去依此在石头上摸索,没觉得异样,正在凝神判断,忽觉有一丝凉气透过来。

他顺着凉气找去,见一处有裂痕,于是命令张铁牛,在此放上炸药。

有人却担心,别把山炸塌了。

他嘻嘻一咧嘴:“要是这样,咱把鬼子引过来,然后把他们全部埋葬!”

大家听后,一起开怀大笑。

一声剧响后,有凉风处被炸开,地洞由此忽地往上延伸。

众人于是急速前行一阵,见一处微弱发光的地方,路向两边分开。

到了跟前一看,原是洞口被一块更大更高的巨石遮蔽得严严实实,巨石之左右,有无数鱼鳞状的尖利石头,直通山下幽谷。

在巨石与洞口之间,有一尺多宽的缝隙。

钟开山站住巨石前面往上看,见它与山顶平齐,往下看,是万丈悬崖。

他带几个战士一只脚瞪着巨石,一只脚瞪着山崖,奋力攀爬到山顶后,看了看自己那块破旧的手表,才知道,整整在洞里走了八个小时。

山顶上有一条宽窄不等、凸凹不平的石道,稀稀疏疏的野草之中,偶尔有一株不高的杂树。

从顶部的西边,是直上直下的断崖,东边,是一个乱石嶙峋、灰不溜秋的陡坡,从陡坡下去,依稀有一条小路,蜿蜒曲折地通向北方。

钟开山忽然偷偷地笑了:这不是今天自己带部队走过的地方吗?

这一发现,让他兴奋异常:从孙家台要塞背后的悬崖到眼前陡坡,这是一个循环的路径,有了它,驻守部队阻击日军后,完全可以安全撤退,再无后顾之忧。

回到团部,梅青正在焦急地等待,看见他回来,便发起脾气:

“说好的,如果洞深,要派人回来,为什么不执行?”钟开山拍拍脑袋,憨笑道:“忘了。哎,你眼怎么这么红?”

“你团长一夜没回,我这个政委能睡着吗?是不是发现一个大洞?”

“是的,真是天助我也,咱打小鬼子,又多了一样秘密武器!”

“你有什么打算?”

“我是这样想的,咱是地方部队,物资、弹药都要自己想办法,有时可能富裕一些,就得先藏起来,等需要时再拿出来用,不然,小鬼子一来,来不及带走的,就得扔,我很早就想找这么一个地方,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

“是啊,我特别感到头疼的是,有些家当,平时也用不着,带着太累赘,扔了吧,用时又没有,现在好了,都可以藏起来!”

“最重要的是伤病员,没有一个安定的修养环境不行,有了这个洞,就无忧了。

我打算在这里放一个排,负责警卫,有了敌情,还可以接应驻守要塞的二连,洞中多放些药品和吃的、喝的,够几个月用的,到时,即便是大部队转移了,伤病员在里面也没事,你说是吧!”

“你想让他们过世外桃源的生活啊?

要知道,鬼子的鼻子很灵,会很快就找到这里的!”“这就需要做好保密工作!”

钟开山说完,又神秘地笑起来:

“政委,我还告诉你一个秘密,咱上次不是缴获一部分布匹吗,我没全部上交,还天越来越冷了,战士还没有棉衣,现在有了这个洞,就可以在里面缝衣服了!”

梅青夸道:“真会算计,是个过日子的人,说实话,我也正为战士的冬衣发愁呢!”

“嘿嘿,战斗还没结束,我就安排人藏布匹了,足够咱团用的,还有节余!”

“都说团长本位主义严重,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不过,就目前的情况看,我支持你!”

“好,政委这么说,咱这小日子就能一起过了!”“打住,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教人听了肉麻!”

“是政委多心了,我说的都是新三团的大事,不是你和我之间,明白吧!”

“知道,我说的也是部队里面的事,共产党员没私事!

镇子里刘财主的儿子是县城保安队长,我想把他争取过来,如果能做到,这里的安全问题就大大减弱了。”

梅青说完打个呵欠,这时,鸡叫起来。

“休息吧,顺便说一句,为了便于记忆,以后就把这个天然的府邸叫石柱洞吧。”

钟开山眯着眼,一边说,一边头往桌子上歪,不一会,便进入梦乡。

梅青将一件薄被单盖在他的身上,揉揉眼,伸伸胳膊,慢慢地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