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伟诚将那尾随之人五花大绑着进了客栈，转着看了几圈，身上邋里邋遢的，看不出性别，于是便眼神直盯着胸部，就要伸手去抓，谁知那绑着的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头撞过去，高伟诚来不及反应，被撞得往后仰去，再回神时，
“咦？！流血了！”
高伟诚赶紧仰头，一手扯着自己的衣角捂住不断冒血的鼻子，一手就要去抓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那人蹦着躲开，灵活得很。
于是一捂口鼻的，一绑住手脚的，就在阳澈桌边不停地绕着圈子又跑又蹦，阳澈伸脚，那人直接摔在地面上，发出闷哼。高伟诚见机马上逮住，“蹦啊！接着蹦啊！小兔崽子！敢撞你爷爷我？”
那人开口吼道，“老娘不蹦，上赶着让你逮住打吗？！要不是他伸脚挡我没注意，你能抓得住我？白长这身量了!”
一语话毕，阳澈皱眉，高伟诚高举在空中的拳头凝滞着，好半天，才叫道，“你是个女娃娃！”
整理完毕后，高伟诚坐回了原位，那女子也还是被绑着，只是给了她能坐的位置。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服谁。
阳澈道，“你是谁？又为何从我们入城开始就一直跟在我们后面？有何企图？”
女子眼珠子转了转，道，“你是他主子？”
阳澈摸向腰间的斩月剑，女子马上说道，“好说好说，我么，叫阿平！跟着你们纯属意外，我出门买宵夜，听着动静好奇嘛，就想看看是何方大圣，啧啧啧，没成想，是如公子这般英俊神武，风流倜傥，潇洒非常的人呀！”
高伟诚嘴角抽了抽。
阳澈没有任何表情，只低头喝了口水，阿平小心翼翼问道，“所以我交代清楚了，这位公子，可以让你手下给我解绑，放我回家吗？夜深了，我得赶紧回家里去睡觉，不然我主子醒了发现我不在，我可得挨板子！”
“主子？”阳澈看了一眼她：此人虽是女子，却把自己打扮得看不出性别，头发全梳成一缕，活像个男子，遇到这种情况，虽低声下气，但却遇事不惊从容不迫，若有主子，便也应该是一个厉害的人物，说不定就跟阿年给自己的眼线名单里，便问道，“你主子姓甚名谁？”
阿平凑过头，看了看正在冒头听声音的小二，低声道，“阳公子，我看你们来自外地，可能对这滋扬郡很多事情不了解，可否房间一叙？”
阳澈直接起身，往楼上走去。阿平站起身，对着阳澈背影叫道，“欸？我这个样子怎么上楼啊？！”
高伟诚走到旁边，“得罪了！小娃娃！”说罢就直接提起后边的绳索，把阿平当作物品一般提了起来，上楼梯时，对着后堂道，“小二，饭菜好了就送上房间！”
进了房间后，高伟诚观察了四周，确定没有人后，对着阳澈点了点头，便出门守在门口关上了门。
阳澈瞧着指尖，眯眼看着站在屋中的阿平，“现下来了房间，说吧。”
阿平想活动活动有些发麻的手臂，奈何被高伟诚捆得太紧，根本动不了，只得说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这滋扬郡以前其实也有夜市的，而且热闹气息不比其他州城差，只是后来‘智王事变，白城屯兵’一事之后，滋扬郡好多事情都开始发生转变了。先是不少的商贾人家被抓进牢狱，然后就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马贼盗寇横行滋扬郡。”
说到这，阿平那眼睛看向桌上的茶水，舔了舔嘴皮子。阳澈道，“你说完整了，自然给你水喝。要是不完整，或者骗人的话，我让你去下面喝水去。”
阿平撇撇嘴，只得道，“说来也怪，这群突然出现的马贼盗寇虽然每次都是热热哄哄地出现，却从来不对寻常百姓打家劫舍，反而是有目的地找那些官吏，那些官吏本就是没骨气的，又不会武功，就只得跪在地上求爷爷告奶奶地让这些人绕他们一命。甚至都愿意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给这群马匪做姬妾，啧啧，要我说还没这群马匪有人性呢？”
阿平站得有点累了，只得靠在门上，道，“后来又过几年，马匪不见了，那些官吏又开始猖狂了，但此次的猖狂让人觉得就像是有人给他们撑腰一样！后来我出门给我家主子采购物品，在街上偶然看到过这群官吏的样子，哎哟我去！你猜怎么着？变样了呀！”
“变样？”阳澈指尖绕在杯盏边缘，抬头看她，“是换了新人替代原来的官吏位置了？”
“要不我说我一看见公子你就觉得聪明呢！”阿平连连点头，“旧官吏全不见了，那些生面孔的官吏虽然没有旧官吏那么压榨城中，但他们出宵禁，后来我好奇嘛，就夜晚偷偷，咳咳，就像今晚这般跟在后边，发现晚间时进滋扬郡的人最终去的地方都是新官吏的府宅，我看着，除了一箱又一箱的大木盒子运进了府里，而且啊，还有不少的信封呢！他们有一次不留意，落了一封，被我捡着了，上面的内容印章，你猜出自哪里？”
阳澈手停住，定定地看着她，“内容无非是有关各州城的信息，至于印章，王都城现任太保之位杨回仰私印。”
阿平微张着嘴：这人，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于是不禁问道，“公子如此神通广大，敢问公子叫什么名字？”
阳澈看着她半晌，道，“绕这么大一圈，你的主子究竟是谁？”
阿平皱眉，犹豫再三，蹦了几步到阳澈跟前，抿抿唇开口道，“我家主子就是王都城现任太保之位杨回仰的亲孙子，杨府的二公子。”
阳澈凝眉，拔出了腰间的剑，阿平被吓得往后蹦了一步，说道，“公子，我如实说了，你不会要杀人灭口吧？”
阳澈起身，慢慢逼近阿平，挥起了剑，阿平闭上了眼睛，剑身划过，阿平睁开眼，看着掉在地上的绳索，抬头看着他，阳澈收了斩月剑，还不及阿平问他，便说道，“这些新官吏，你可晓得样貌，名讳？”
“晓得的。”阿平捏了捏有些发麻的部位，然后道，“公子来这滋扬郡莫非就是为此而来？”
阳澈动了动耳朵，小二端着菜走到门口，被高伟诚拦下，接过了盘子。小二往里瞅了瞅，确定自己看不清也听不见里面的响动后，便只得下了楼梯。
等到那人消失不见，阳澈才说道，“你有意跟着我上楼，是因为这个小二是吗？”
阿平点头，“这个小二是官吏的眼线，公子今晚还是出城的好，不要去惹这些有背景的，我刚刚在客栈外也瞧见了你是如何对待这个小二的，这个小二可是个睚眦必报的狠角色，有多少过夜的死在他的毒药下，怕是累积到现在数都数不清了！他现在是不敢动你，难保不齐明日就跑去新官吏那里去告你的状，到时候你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城中眼线多少？”
“东边的茶楼，西边的豆腐店，南边的锦绣铺，余下的便是这家客栈，所有眼线汇去的终点都是那官吏的府邸——知县府。”
大到茶楼，小到商贩，有意思，杨回仰的眼线估计绝大多数都安插在了滋扬郡。
也不怪滋扬郡为何眼线如此之多，它是最靠近中部青州的，杨回仰不敢在北宁眼皮子底下生事，只会设立一个并不引人注目的眼线，便把主意打到了靠近它的滋扬郡，如今阿年书信给到北宁，不管如何，依照北宁的脾性，绝对不会允许王都城的腌臜货色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事。
青州虽有官吏，但青州人都知，官吏的上边坐的是谁？——北茶主！
阳澈绕着阿平走了几圈，道，“小小年纪，知道得不少。”
阿平垂首，“不敢不敢，小的从小长在滋扬郡，又好奇心极重，就不由得比常人了解得多一些。”
阳澈站在她身后，冷不丁地说道，“你主子有意思。可否引荐一二？”
“这，”阿平面露难色，“我家主子从小身子弱得很，到现在基本都是与床为伴，下不了塌，又生性孤僻，不爱与人说话，恐怕阳公子的请求，是没结果的。”
阳澈想起杨回仰这几个月不断过来的书信，到现在都没有结果，难道就是因为如此吗？可杨回仰在滋扬郡眼线这么多，就没人去这位杨二公子家中看看？
像是看出了阳澈的心思，阿平直接道，“眼线是眼线，终究不是下人奴婢，没人在意二公子的生死，就算这几月王都城不断有书信进城，二公子看都不看一眼，就让我给烧了。”
阳澈心想：也是个犟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