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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辰族时,寒歆韵已经不在,听隐尘讲,是玉朝弦将她接到信凉帝师府上居住。老夫老妻想在一起过日子,属于正常现象,玉朝弦定是将一切筹划得当,才敢行此举,墨云箫和玉轻然不多过问。

墨云箫委实伤的有些重,和离火堂一行相差无几,虽有玉轻然给他输送些灵力缓解伤痛,但剩下的还需他自行闭关调息。

墨玄殿密室中,墨云箫目视玉轻然的面色在一夜之间憔悴不少,悉声安慰她,“楚越的事,别太往心里去。”

玉轻然一改愁容,诚挚点头,扶他在软榻上落座,眼里心里倒映的全都是酸涩下的柔和,“你好好养伤,不用为我担心。”

墨云箫握着她的手,坚持道:“回信凉看看,至少得给出一个合理解释。”

“好。”玉轻然笑应,歪首在他唇边印下一个浅浅的吻,“我会尽快处理完回来守着你,这样等你出关,便能第一个看见我。”

虽然她很想一直留在辰族陪伴墨云箫,但信凉以及天下都需要她作出解释,她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顾。

被亲到的墨云箫不再讲话,抿唇抬眼笑瞥玉轻然。被爱被呵护的感觉总是让人不禁沉醉,诸如此刻,他仿若置身四季如春的三月,冬雪化开,细涓长流,春回大地,万物朝阳。

玉轻然想再多看墨云箫几眼,就选择倒行。

“我走了。”她笑道。

墨云箫点头,一边嘱咐她看路,一边目送她走出密室门口。正当他要闭目打坐,门口恰好歪出颗小脑袋,是去而复返的玉轻然。

“有件事忘说了,吟月绸在你手里吧?它好像被魔气熏染坏了……”

墨云箫道:“我会修好重新送你。”

玉轻然眼睛亮晶晶的,给人的感觉像是如获新生。

“我真走了。”她扒着门框小心翼翼地观察他。

墨云箫心中好笑不已,挥手开始赶人,怨道:“轻然玄女,你再磨蹭一会儿,天就黑了。”

她都多大人了,行为举止还跟小孩子一样。

玉轻然闻言,撅嘴轻哼一声,身形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走的如此干脆,这是墨云箫所料未及的。他并非刻意赶她走,只因他想尽快让自己恢复,能快一些完成同她的婚嫁约定。

然红尘来去尽是奢望,一场不经意的短暂分离,却是一场真正的伤别离。倘若她不走,倘若他选择不放手,兴许会尝得一世安枕无忧,而不是百味尘杂的酸涩苦痛。

**********

信凉皇宫中,信凉帝听说一行小辈从一五大山中回来的事,可谓怒火攻心。

“混账!墨少主是何等身份,你区区一国太子,就敢对他出手?还将其打成重伤,叫信凉情何以堪?”

信凉帝身着紫金龙袍,正在严肃训斥楚越。

楚越垂头丧气地认错,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父皇,儿臣错了……儿臣也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就……”

还没说完,就听永思突然出口为楚越求情,“陛下,太子当时刚得知柳霜被冒名顶替的事,一时冲动在所难免,还请陛下体谅他的一片赤子之心。”

玉朝弦忽而斜瞄她一眼,没有理会。

信凉帝听进永思的话,在大殿前来回踱步,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重重一叹,“冲动冲动,永远都是冲动!朕的太子,你何时才能真的长大?”

楚越改为低头沉默。或许自己真的是被昏了头脑,下手不知轻重。

信凉帝道:“等过几日,朕亲自同你一起去辰族向墨少主赔罪。”

“我不要!”楚越果断拒绝,瞧见信凉帝横眉竖眼又要斥责,他仍是执拗地道:“我自己会去和他道歉。”

听楚越如此说,信凉帝终于改了怒色,问信凉帝师,“帝师觉得如何?”

玉朝弦点头同意,又补充道:“幻族玄女冒名顶替柳霜的事既是臣起的头,理应由臣担当。臣已修书其他四国,提议暂不要对外声张。”

信凉帝当然明白这是为信凉皇家声誉着想,并不阻拦,“帝师为信凉殚精竭虑,朕心甚慰。”

楚越寻机插嘴,“父皇,帝师,去之前,我想先看看姐姐。”

帝师说,姐姐将生机渡给玉轻然后,身躯被保留在皇家密道的清室。

关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已经问得非常清楚,帝师是瞒着所有人,父皇也不例外。但父皇能做得一国之主,又那么疼爱姐姐,不可能不发现破绽。只有他,傻傻地认为姐姐因为落水变得与从前有些不同。

楚越想,痛失爱女,父皇定是比他还伤心。果不其然,他一提到姐姐,父皇便有片刻沉默。

信凉帝发怔许久,才从悲伤走出,叹气准了楚越,将皇家密道的方位图给了他。

玉朝弦道:“永思,你也一起。”

永思恭敬不如从命,“臣女明白。”

二人走后,信凉帝重新看向玉朝弦。他知道帝师故意支开两个孩子,必定有大事要说,而此时的国之重事,除那一件,再无其他。

玉朝弦一个利落转身,向信凉帝拱手,“臣恳请陛下答应联姻!”

信凉帝扶到半空的手刹那僵住,瞬间明白玉朝弦极力劝阻五国宣扬柳霜被冒名顶替的理由。他叹道:“玉兄,你真舍得将自己女儿当作信凉泽川政治联姻的筹码?”

他一早发觉柳霜由玉丫头假扮,早些年又与玉朝弦交道不浅,能猜出帝师的身份不难。正因清楚玉朝弦的雄才伟略与隐名埋姓的艰辛,所以信凉帝未曾说破。

而银光面具下的玉朝弦仍旧一派从容,显然对信凉帝这声“玉兄”并不感到惊奇,淡声回说:“我的女儿我自有思量。”

信凉帝也同意得干脆,“如此,一切交由你安排。”

这场联姻对信凉只会是百利无害,信凉帝没理由不答应。

**********

泽川太子府。

寒岐轩坐在案前,闭目聆听兰翩对黄风素洁扇一行的汇报。待兰翩低头诉说完,他心情大好,对其褒奖与警告,“做的不错,切莫声张,否则事情功亏一篑,我也保不住你。”

兰翩将头更低一分,抿唇应道:“是。”

寒岐轩望着面前粉黛娇丽又楚楚可怜的妹妹,似笑非笑,“叫楚越打了他,你很心疼?”

紧张到双腿发抖的兰翩几乎脱口而出,“是……”反应过来眼神一慌,又急忙否认,“不是的!太子皇兄,我只是……没料到借助那缕魔气会打错人……”

寒岐轩忽的笑出几分讽意,“你是没料到他明明能击退楚越保证自己毫发不伤,却替玉轻然挡下重击。”

见兰翩仍是不解,他为其解惑,“我告诉你为什么,当时基于心底那份愧疚,无论楚越如何针对,玉轻然都决不还手。墨云箫要保护她,自然要代为受过。”

兰翩暗自揪衣,将好端端的衣袖增出很深的褶皱,直到退出太子府坐上回宫的马车才松手。

随身婢女采香见她面色十分不好看,关心问道:“公主,您没事吧?”

兰翩撩起帘幕看尽街头簇拥,失神道:“采香,你说有一样东西实在讨人喜欢,却总也得不到,该如何做?”

采香想了想道:“既然得不到,不然就放弃?奴婢觉得肯定有其他东西会更好。”

兰翩眼光一凛,兀然阴鸷,“若本公主就是想要,应当如何?”

采香顿时打了个哆嗦,“那……公主再想想办法?”

帘幕外的人群争先抢后地簇拥到街巷,围观公主美貌。那面若桃红,眉似轻柳,粉衣娇艳妩媚,博得多少人青睐。

葱玉指尖捻过一块香娟,瑰丽面容大展,朝对面几个年轻子弟颦颦一笑。清风一过,香娟悠悠飘向远方。

人群霎时喜叫连连,全奔着那抹香娟而去。兰翩放下帘幕,心情有些好转,接话道:“不用想,太子皇兄已经帮我想到了办法。”

采香不解,“那公主还忧虑什么?”

兰翩撑起下巴,绞尽脑汁地苦想,“本公主在想,用什么方式才能让其顺从,不作顽抗。”

采香以为公主是要驯服宠物,于是道:“公主只要对它好,久而久之,它一定愿意与公主亲近。”

兰翩幽幽一叹,“行不通,他不吃这套。”

采香有些吃惊。天底下竟有这般聪明的宠物?怪不得公主难以驯服!她可怜兮兮地道:“公主总不能命人打它吧?那样的话它多可怜……”

兰翩讥讽出声,“可怜?他有什么好可怜的?可笑!”

采香好不容易放松的心情又一次紧绷,只听兰翩又道:“本公主是名副其实的一国嫡长公主,身份尊贵,岂是那些鸡鸣狗盗的冒名之辈可比?只要是本公主看上的东西,迟早都会成为我的囊中之物。听话最好,若是不听话,那便只能像被这车轮碾过的泥土,被踏得粉身碎骨。”

采香不敢多看一眼,更不敢多说话。她心里清楚,公主心中执念太深,得不到想要的,势必不罢休。

另一方,寒岐轩目送兰翩走远,往兰屏后一望,“出来吧!”

屏风后半遮半掩的人影轻移莲步,走到寒岐轩身前。

肉眼可见,寒岐轩眼周稍微泛黑,正是精神不济的现状。永思情急出口规劝,“殿下万不可再使用通观。通观虽能与兰翩妹妹的双眼相通,将一五大山内发生的所有事情看在眼里,但极为耗损精力。”

寒岐轩淡然点头,“我自己懂得分寸。”

若无通观,他怎能勘破时机,叫兰翩提前服下簪花水露,再私藏一缕魔气,趁所有人不注意,将魔气袭入楚越心间,致使楚越遭心魔驱使下重手。在这件事情上,他太了解轻然和墨云箫这两人的处事风格,一个决不还手,一个甘愿代而受之。

“殿下明日真打算启程信凉,向信凉提出两国联姻?”永思问。

寒岐轩斩钉截铁地道:“此举势在必得,你不必多言。”

永思果真不再说话,暗自垂首冥想。殿下费尽心思设局,就是要清除一切障碍,从墨少主手中夺回柳霜。而最大的障碍便是墨少主,如今他身受重伤,必得静心闭关修养,天下的事,短时间内管不成。

只要殿下动作足够快,天下局势便尽在掌握。届时定局已成,任别人再如何神通广大,都改变不了泽川信凉两国联姻的事实。

只是……殿下精心布局,真的只为迎娶柳霜给她幸福?他的眼中究竟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以及……他真能看清楚自己的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