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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道祖在上 > 第8章 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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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凉王府龙盘虎踞于凉州酒泉郡下。

其背依太玄山,占地面积极盛,东西宽二里,南北长四里,坐北朝南,几占据半个酒泉郡城。

四周垒石为墙,高二丈九尺,俯瞰凉州。壁石间堆砌结实,针插不进,更深埋地基一丈有余,所谓“铁桶玉城、无坚不摧”不过如此。而王府内更遍筑宫殿、楼阁、水榭庭院,多如繁星,实为内有乾坤。

这一众宫殿、宫室、堂库、宗庙,细数下来怕不下八百余间。更遑论那后庭五十步一假山,百五十步一亭湖的“水月洞天”,就更数不胜数了。

如此王城,几不下于帝都天启的煌煌紫微城。

这一代天雍国唯一异姓王陈庆之的就藩之地,下辖凉、朔、并、幽四州三十一郡,东西横贯一线。一旦天下有变,北境之外有异族来犯,虎符即刻便可由天启送至北境,凉王届时当可立率四州大军讨伐逆贼,拒敌于关外。基于此,说这陈庆之,乃是北境中原门户当之无愧的看家人,一点也不为过。

凉王权威彪炳,身系帝国安危,四州刺史、三十一郡太守等开国元勋,战时也要受他节制——正因如此,其府邸有此浩大规模,也就不足为奇了。

月上柳梢。

王府西北养心殿内,一袭淡紫衣裙的凉王妃萧绰,梳洗过后,一如往常那般,跪坐在佛前蒲团上,闭目诵经。

千年以来,灵山大雷音寺虽鲜少再有佛门修士进入中原,但为感念三千年前如来慈悲,割肉喂鹰解救人族修士于水火。

许多知晓前尘旧事的修行中人,都供奉起了佛主金身塑像,香火一时不亚于道门。

眼下正值亥时,夜阑人静之夕,又称人定。可此时的萧王妃,却有些心神不定。

这养心殿内窗门紧闭,只点上了两只香烛,光线晦暗,一点风都吹不进来。然而面前供案上鎏金珐琅鼎中,飘出的熏烟却突然倾斜了一丝。

萧王妃缓缓睁开眼睛,那张绝美到足以魅惑众生的脸上,掠过一抹不加掩饰的冷意,“何事。”

在她身后,不知何时出现在大殿内的黑袍老者,匍匐在地,双眼对面前这道紫衣背影的曼妙曲线不敢有丝毫正视,只是死死压低头颅,沉声道:“启禀王妃,他……回来了。”

话说的没头没尾。

他,指的是谁?

可萧王妃听懂了,蹙眉道:“比预想中慢了足足三个月。”

“是。”黑袍老者点了点头,“十日前,他方才从西域进入关内,五日前离开扶风郡,今日午时二刻,抵达老龙城。逗留约有四个时辰,之后离开。

期间曾与一位说书先生交谈许久,似乎是在算命。按照他的行程来算,明日巳时,便可回到王府。”

“那说书先生身份可查清了?”

“已经查清。”黑袍老者道,“身份并无蹊跷处,只是与道门太清宫有些渊源,但还算不得宫门之人。

想来该是道门仙师怜他年迈,苦于生计,遂传了几手勉强上得台面的算命本事。

此人也算争气,在此道上渐渐登堂入室,与人算命常能十测九准,在北凉攒下了些许名气。近一年来一直行走北凉四州,与孙女以说书、算命为生。”

萧王妃对此不大在意,突然问道:“可知晓他为何慢了三个月才回来?”

“这个……尚未查清。”

“继续查。”

“是。”

“他身边是否有人跟随?”

“没有,自进入关内以后,便不曾见到有任何人与他接触。”黑袍老者道,“属下猜测,血浮屠余孽,怕已经尽数死在近三年以来的围杀中了。

雍帝‘围城打援’之计算无遗策,看似欲要置九公子于死地,实则却是为了牵引出一直隐藏在暗中护他的血浮屠。

半年前那场最大规模的围杀,怕是除张道陵以外的余众,悉数都被雍帝座下刺客与我们的人斩除了。”

“愚蠢。”萧王妃面色一冷,厉声道,“那小子当年奉旨负笈游学之时,其后不过短短十五日,便有血浮屠三人杀入我北凉王府。

那一战,王府一众高手与我萧氏族人伤亡过半,致使到如今,本宫手下连个像样的人手都没有,不得不派遣兄长走西域一遭!

若是血浮屠皆已死在西域,那半年前孤身一人杀入我北凉王府的又是谁?王爷的两个儿子陈工鸠、陈巧舌又到底为谁所杀?

卓妃丧子,到现在都神志不清,王爷也因为此事,特从云剑关飞鸽传书,怒斥本宫掌管王府不力。

本宫问你,好在那时死的是卓妃之子,若是本宫的两个儿子也还在府内,那死的又该会是谁?”

“属下惭愧。”黑袍老者冷汗涔涔,连连扣头,“那不知王妃的意思是。”

“在他身后,除了血浮屠之外,一定还有绝顶高手护卫。”萧王妃冷冷道,“本宫虽然不知那人是谁,但既然能在西域乱局中连杀百余人,甚至连本宫兄长都至今下落不明,此人修为就绝不在王爷之下。

给本宫严查,哪怕翻遍整个凉州,也要查清他的踪迹。本宫绝不相信,陈念久回来了,他背后那人会容他一人孤身犯险。”

“是。”

“还有,让陈神昭过来,本宫有事吩咐他。”

“可是……五公子眼下正在闭关,准备着手冲击墟宫境。若是贸然打扰……”

“告诉他,杀他两个弟弟的罪魁祸首,明日就会回府。”萧王妃道,“是否报仇,就看他怎么选了。”

黑袍老者连忙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办。”

“退下吧,本宫乏了。”萧王妃道。

“属下告退。”黑袍老者依言离开。

鎏金珐琅鼎中,香已烧尽。

萧王妃起身走出蒲团,搁下手腕上的念珠,轻轻拍打掌心。对于供案之后的那尊金身大佛,她自始至终都不曾瞧上一眼。

“陈念久,三年前你离开王府之时,曾说要与本宫下一盘棋。若是本宫输了,就要告诉你姜乔的身死真相。如今,本宫将要落子三枚,倒要看看,你能如何去应。”

“对手难寻……本宫也想知道,这姜乔生下的种,到底能有几分斤两,可有你母亲当年的剑仙气魄。”

……

……

翌日。

北凉王府中门大开。

十八位五品带刀侍卫分列在王府门前左右,严阵以待,气氛一时间肃杀至极。

凉王陈氏作为帝国勋贵,这中门寻常之时绝不会轻易打开,自有一套规矩存在。

除非是提前递上拜帖的尊贵客人,亦或者迎接天子圣诏,才会开五间大门的中门。

然而北凉王作为当今天下唯一一位异姓王,位高权重,地位能比他尊崇的,除了雍国六大亲王之外,也就只有当今天子的圣诏或圣使了。

三年前,这王府中门便曾开过一次。

三年后的今日,再次打开。

王府门前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寻常百姓,瞧见这绝不寻常的一幕,虽然不敢在门前多作逗留,却也远远聚集在街边两侧,彼此议论纷纷。

难道说今日北凉王府要迎接的客人,还是亲王、圣使不成?

“一定如此,你看那站在门前的,可不就是凉王府的五公子?”百姓群中有人说道,“王爷膝下有八子,是以‘望闻问切、神圣工巧’为名。

诸位难道忘了,王府半年前曾招了刺客,工鸠、巧舌二位公子惨死。萧王妃那时还颇为震怒,下令封锁全城,挨家挨户搜查。

如今王府之中,世子陈望渊、二世子陈闻墨皆在帝国稷下神殿中修行,三公子陈问骨常年跟随在王爷身边镇守云剑关。现在,府内也就只剩下四公子陈切玉、五公子陈神昭和六公子陈圣婴三位了。

而眼下能让五公子亲自出门迎接的,一定不寻常。说不定,还真是咱们那位远在京都的皇帝陛下,又有圣诏递入北凉。”

“不错。”这人话音刚落,就有另一人接道,“三年前天子圣诏过来的时候,咱还远远地听见过呢。不过那时,却是为了王爷的第九子,陈念久。

圣诏上说,‘九公子陈念久,将满十六,待行及冠礼前,当依朕命,负笈游学,走西域八千里,待归来日,朕将亲赐表字,取为门生’。”

“吆,隔了这么久,你还能记得这么清楚?”先一人诧异道。

“那可是天子圣诏啊,咱们小老百姓一辈子能听见几回?可不得好好记着。再者说了,当日那念圣诏的,可是京都赫赫有名的红衣蟒袍符玺令啊,与咱们王爷齐名,位列四大宗师之位。”

……

……

王府门前。

朱漆大门推开两边,镶嵌在门上的纵九横七的金色门钉,泛着森严光芒。而门顶高悬的那块写有“北凉王府”四字的戗金填青大匾,就更是威严气派。

一袭崭新红袍的五公子陈神昭,静静站在门前。与分列在两侧、一派肃穆之色的十八位五品带刀侍卫不同,他双手拢袖,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假寐。

对于耳边传来的百姓议论之声,他虽听见了,却没有丝毫在意。

见识过高山云海,便很难再看得上脚下芸芸众生。

对于陈神昭而言,他的修为境界已与初三境顶端的墟宫只差一线,早已越过凡人千万重山。

既如此,如何还会在意脚下的蝼蚁之声?

不对。

还有一人,须要他去在意。

他今日盛装在此,也正是为了等待那人。

陈神昭猛然睁开双眼。

视野中,一个身披黑色棉裘、腰悬一尺木剑的年轻人,穿过无数百姓人流,径直来到王府门前。

这人一路低头走着,身后百姓对他莫名出现的惊呼疑惑声完全被隔绝在了耳外,像是这世间,除了生死事,便再没什么能令他在意的。

众生万象,千姿百态,唯他心如止水,格格不入。

来人停驻脚步,立在陈神昭三步之外。

“三年不见,你倒跟往日里无甚区别。”陈神昭咧嘴一笑,看着来人道,“远远瞧着,还是这么惹人生厌。”

对面之人不偏不倚地迎上他的眼睛,回道:“你也如此,明明不想笑,却偏还要强迫自己笑的这么恶心,也够让人厌恶的。”

“牙尖嘴利。”陈神昭冷声道,“整个王府中,敢这么说话的没几人,敢当着我面说这些的,只你一个。”

甫一相见,便是针锋相对。

对面之人突然侧过身避开了陈神昭想要落在他肩上的手。

“怎么,许久不见,难道我还当不起你称一声‘兄长’?”

“见过五哥。”那人再次后退,躬身揖了一礼。

“随我进府吧。”陈神昭转过身,冷冷道,“王妃已在太玄殿候你多时。”

说完,迈步离去,再不多看他一眼。

两相生厌,不如不看。

而王府门前站着的一十八位五品带刀侍卫,则齐齐看向那人,声如洪钟,恭声道:“恭迎九公子回府。”

百姓人群,一片哗然。

这时终于反应过来,原来今日里王府中门大开,为的不是迎接天子圣诏或圣使,而是陈家……九公子。

离家三载,他回来了?!

戗金填青大匾之下。

负手而立的陈念久目光抬起,看了一眼头顶上的“北凉王府”四字。

依旧铁画银钩,中正平和。

他曾看过不下千百遍。

只是这一刻,他却突然觉得双目间隐隐有些刺痛。

像是这四字早已化作一头食人猛兽,正对着他凶戾咆哮,流涎的嘴角发出一阵阵“咯吱咯吱”的咀嚼骨头的声响。

陈念久目光微微怔忡。

但渐渐地,已趋于死水一般的平静。

“我回来了,想见我或是不想见我的人,终于……还是要再见面了。”

话音没落,他撩起衣袍下摆,大步迈过王府门槛。

风起。

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