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裴景安双手撑在自己身侧，仰头望着天花板，停了两秒。
这毕竟是一个在职场上普遍存在的问题，也是长久以来一直潜在的问题，对于这种问题，不是简单说上两句就能解决的。
楚清歌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话出口的一瞬间她就后悔了。
但现在收回显然已经晚了，于是只能试图转移话题，“没事，我就随口一说……我们……”
裴景安却真的认真思索了，说：“但是他毕竟是别人团队里的人，就算我是高级合伙人，如果抓不到现行，我可能也没有办法。”
“我知道，我就是这么一说。”
她本就是随口一句抱怨，这种话，如果换成别人听，可能还会嘲笑她矫情。裴景安不仅没有嘲笑她，还能真的认真给她解释，她已经很满足了。
裴景安低下头，嘴角的笑浅淡，又揉了揉她的脑袋。
“好了，先不想这些，你约了下午几点的探视？”裴景安走到自己的电脑前，屏幕旁边放着一台日历，裴景安看了一眼上面已有的行程安排，“探视之后，我们去案发的酒店看一看。”
一般来说，这种已经定了罪开始服刑的犯罪人，家属前来探视的时候是没有这么多限制的，只是这个案子里的赵光还没有定罪，作为同案犯的孙连就还不能轻易放过。
莲英去探视的时候，探视室的监控和监听都打开了，裴景安和楚清歌站在总控室里，能将探视室两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得一清二楚。
探视室的环境很昏暗，灯光也是最便宜的白炽灯，瓦数不是特别高，好在小窗户能透进点今天外面的日光，倒也不至于看不清两人的表情。
莲英是带着气来的，孙连刚从另一扇门踏进探视室，莲英就忍不住一只鞋砸了过去。
“你xx的，不要脸！人都说吸毒的人不要脸！我看说得一点都没错！当初怎么跟你说的，让你离那个赵光远一点，你不听，你非要去。人家都是傻x，就你他妈一个聪明人，就你知道卖那些东西赚钱？！”
“戒毒所进进出出那么多趟，还吸还吸！没了毒品能死是吧？那你怎么不去死？！死了这世上少个祸害！妈x的你害的我跟孩子两个人在外面都抬不起头来！我都嫌你丢人！”
“现在更厉害，直接教唆人家也贩毒是吧？！你是不是贱的？教人家贩毒你祖坟够不够硬？！你不怕明儿打雷就一个雷给你祖坟劈了？！损阴德的事情你他妈怎么干得出来的？！”
莲英几个箭步冲上前去，二话不说把孙连从狱警手里拽出来，扯着那件囚服，恨不能连着孙连一起撕碎。
狱警也上手拦了两下，没拦住，最后也就由着两人去了，关上探视室的门，回荡在探视室的声音就更清楚。
“说话！”莲英揪着孙连的领子，拼命摇晃着垂头丧气的丈夫。
孙连根本不敢跟她对视，脖子像是没了颈椎，破败气球一样提溜在肩膀上，左摇右晃。
“就这个死出！一讲你你就这个死出！”莲英狠狠推了他一把，看着孙连倒退几步，后背撞到水泥墙上，再抖着腿顺着墙面滑跪在地上。
莲英犹不解气，上前踢了孙连一脚，“起来！你他妈#￥#￥#……”
后面的话骂得更离谱。
裴景安摘下头戴耳机，捏了捏眉心。
旁边的警察看见裴景安的表情，嘿嘿一笑，“裴律师是不是不太习惯这样的场面？很正常，这种毒品犯罪，基本上都不是第一次犯，家人可能之前都劝过很多次，就是为了那几秒钟的快活一意孤行。家属也是无奈，我们见过比着骂得更难听得也有。”
裴景安嗯了一声，“不太多见。”
倒是旁边的楚清歌没什么表情，头戴式的耳机稳稳扣在两只耳朵上，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对裴景安的状态更是没有心思去察觉。
只是手中的笔没动，听了半天了，纸上一个字也没记。
裴景安扶住了楚清歌的肩膀。
楚清歌这才回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机，示意自己现在正在努力从探视室的两人对话里提取有用信息，没法出声，只是做了个口型：怎么了？
裴景安目光落在那张雪白如新的纸上。
楚清歌跟着他的目光，明白裴景安是什么意思后，飞快地用手机给裴景安打了字：现在是莲英在单方面对孙连泄愤，暂时没听到什么有用信息。
总控室的警察眼瞧着这两人在自己面前“飞鸽传书”，也有些好笑，“要不你们先去忙别的，据我们的经验，这种情况下想收集到有用信息还有的等。反正这次裴律师你们的立场跟我们是一致的，都是要孙连能站出来指认赵光，等这次探监结束之后我们通知你结果，你放心，我们的笔录里面肯定没这么多脏话。”
警察后半句话是玩笑话，但是前面说的也确实有道理——
在立场一致的情况下，孙连愿意指认，裴景安就能更好地运用这些言辞证据进行法庭辩论；但万一孙连执迷不悟，他们也不能把所有的期望全部寄托在一个被毒品吞噬了所有理智的人身上。
他们得去找新的更有利的证据。
“那就辛苦各位。”裴景安将耳机放在总控室的桌面上，又摘了楚清歌头上的耳机。
“你干嘛？”楚清歌耳边的噪声一下中断了，还有些不太适应，转身看裴景安，压低声音问。
裴景安弯腰，毫不避讳，拉起她的手，“这里交给他们，我们去那家宾馆看一看。”
说完不由楚清歌反对，跟在场的其他人点头致意了一下，拉着楚清歌走出了总控室。
监狱里和监狱外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空气。
等红绿灯的时候，裴景安不由惊奇感叹一句，“想不到你面对那种场景，居然还很淡定。”
“嗯？什么场景？”楚清歌在出行的App上找着两人马上要去的那家宾馆，却没有找到，这才分出心来思考裴景安刚刚丢过来的问题，“你说刚刚在总控室里看到的探视室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