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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

徐叔睿正在挑灯夜读,外面突然传来不小的动静,如今能引得侯府上下这般轰动的,也只有一人。

起身去迎的同时,门从外面被推开,高挑的墨色身影抬脚走了进来,而后门被下人关上,烛火扑簌几下后趋于安静,徐叔睿亦是如此,对于此人的到来,皆不敢放肆。

“兄长。”

“嗯。”

赵无陵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走到桌案前,睨了眼上面的书籍,什么也没说便移开了目光。

“兄长快快请坐。”

徐叔睿手忙脚乱地端茶倒水,心中很是慌乱,不知赵无陵为何突然深夜造访?

端着茶盏的手微颤:“兄长请用茶。”

“放下吧。”

幽深的褐眸扫视房中陈设,而后敛下眸子,落下一层厚厚的阴影,那阴影下,他的神色晦暗不明,喜怒不清。

瞧这架势,徐叔睿心里咯噔一下,将自己近期做过的事说过的话都一一复盘,生怕自己哪里惹了他不高兴,赵无陵微不可闻地讥诮一声,而后开口说道:“且坐下吧。”

“.......是。”

徐叔睿慌慌张张坐下,忐忑不安地绞着手指,像个孩童一般。

“你怕什么?”

猝不及防地,赵无陵随口问了一句。

沉郁的压迫感蓦地俯冲而来,徐叔睿倒吸一口冷气:“没,没害怕。”

“呵。”

转眼间,茶盏落在一双修长的大手里,茶盖轻拂杯沿,发出厮磨般的声音。

“琳儿最近如何?”

“嗯?”

徐叔睿怔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高冷似月的赵无陵竟然关心起琳儿来了。

见他这般神情,赵无陵神情并无变化,只是又不痛不痒地问道:“檀靖知与覃家小姐成婚已有一段时日,琳儿可是已经走出来了?”

回过神的徐叔睿忙答道:“都过去两三个月了,琳儿早就忘了那个渣子,兄长不必担心,琳儿现在好得很,父亲母亲已经在为她物色京城的好儿郎。”

“嗯.......“

赵无陵点了点头,突然起身走到烛灯旁,昏黄的烛光映着俊美的轮廓愈发分明。

“过段时日,陆家的货船抵达迎砂港码头,你若无事,可前去淘些外邦的小玩意送给琳儿,哄她高兴高兴。”

徐叔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桌上已经多了一张银票,赵无陵说:“这五百两你先收着,过几日韩亦会再送些来,若是还不够........”

“够,够了.......够了。”

徐叔睿看着那五百两银票,心头一颤:“兄长,其实琳儿她没事,她好得很,不用........”

“够就行。”

赵无陵置若罔闻地开门走了出去,徐叔睿拿着银票追出去,只见赵无陵领着一群劲衣侍卫走远了,想到这些侍卫,他不禁打了个冷颤,灰溜溜地回屋去。

已经再无心思学习,始终想不明白今晚的事。

他歪着头,小声嘟囔:“都说了琳儿没事,为什么非要让我去买东西哄她?”

城里那么多好东西,为什么偏偏要去陆家的码头?

可赵无陵已经发话,他不能不去。

——

不少人挤在码头看热闹,徐叔睿在人堆里,满头大汗。

当他拿出赵无陵的腰牌时,陆家管家随即变了态度,将他单独带上船。

陆三少正在船内与客人交谈,徐叔睿打招呼时,突然与一双湛黑的眸子撞在一起,那人笑呵呵地与他寒暄:“原来是徐小公子啊,别来无恙。”

他愣了愣,然后应道:“覃二公子也在。”

“是啊。”

覃风随手抄起一个夜光杯把玩着,对他说道:“听说都是从波斯运来的新鲜玩意,我特意来瞧瞧,徐小公子是一个人来的?”

不知怎的,徐叔睿对覃风这般德行并不反感,倒是觉得亲切。

他点头,浅浅地试探道:“是啊,覃二公子若不介意,我们可以一起。”

“当然好。”

覃风二话不说应了下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这人天生就喜欢交朋友,所幸徐小公子不嫌弃,倒是我覃某的荣幸。”

听管家说,徐叔睿是携了赵小侯爷的腰牌而来,陆展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将二人领到客舱里饮茶细聊。

徐叔睿靠窗而坐,而覃风则坐在他对面,陆展喋喋不休地与覃风说着话,他便安静地坐着喝茶,二人偶尔说起他时,他才会搭上几句。

都是些叙旧之言,说的是二人在尘相寺朝夕相处的日常。

尤其是陆展,言语间格外地怀念那段日子。

“我爹罚我去寺里呆几日反省反省,本来我是很不乐意,几次想扭头就回,谁能想到刚上山,就遇到了覃兄你,你站在寺庙门口,将行李十分潇洒地往寺里一扔,那些师太横眉竖眼要骂你亵渎佛祖,谁知你二话不说给跪下了哈哈哈哈……”

陆展想到当时的场景,笑得前仰后合。

“不瞒你们说,我活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就是没见过覃兄这般‘能屈能伸‘之人,大白天偷吃贡品,再是大晚上跑到佛祖面前忏悔,就这么持续了好几天,终于被师太发现了,徐小公子,你猜师太说了什么?”

徐叔睿抿唇轻笑,猜测道:“大抵是指责覃二公子不知礼数,亵渎佛祖吧。”

覃风挑了挑眉,徐叔睿这厮倒是变灵活了,看似在喝茶看风景,陆展说的话,他倒是都给听进去了。

“不不不。”

陆展兴奋地摆了摆手,突然捶胸顿足地大笑:“师太说他神经病哈哈哈哈……晚上不偷吃白天偷,白天不诵经,三更半夜跑去咚咚咚敲木鱼扰人休息,简直有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叔睿惊愕良久,想笑却又一次次憋了回去,面色涨红,下唇都快咬出血了。

被陆展揭了老底,覃风自然不甘示弱,将他“一扫成名”的事迹给抖了出来。

“进寺的第二日,师太吩咐我们两个打扫卫生,我负责后院区域,陆兄负责前院,前院有棵百年大树,树旁是高涯,涯下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因大树落叶颇多,他干脆守在那里,守着守着便打起了瞌睡,身子一歪,就栽下涯去了。”

“嘶!”

徐叔睿倒吸一口凉气,好似看见了陆展摔下涯一般。

“陆三少没事吧?”

“没事。”

陆展羞赧地摇了摇头,求饶似地看向覃风,覃风调皮地扬了扬眉,可没打算就此打住。

事情还有后续?徐叔睿竖起耳朵,兴致被高高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