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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潭州一出事,各个州府接连起义,年关将近,楚之江与陶唤四处平乱,而京中也不见得安宁。

一大早的,徐叔睿跑到清云观去了。

“道长,还请道长算一卦。”

“原来是徐小公子啊。”

天阳道长瞧着他气喘吁吁一头大汗,便问道:“公子这般着急,可是要算什么卦?”

徐叔睿语气急切,恨不能抓着天阳道长不松手:“道长,实不相瞒,我有一位朋友,许久没听见她的消息了,还请道长卜一卦,我想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天阳道长会意道:“哦,原来是这样,还请随我来。”

“多谢道长。”

徐叔睿抹了把汗,激动不已。

一笔一划在纸上描绘出一字,小心翼翼地递到天阳道长手里,天阳道长展开瞧了一眼,念道:“‘婉’字,这便是你好友之名?”

“正是。”

天阳道长卜了三回,每次都惊觉不可思议,徐叔睿胆战心惊地等着,心里焦躁不安。

一个时辰后,天阳道长终于开了口。

“虽死犹生。”

“何解?”

“公子放宽心,你这位朋友还活着。”

“真的吗?”

徐叔睿腾地蹦了起来,欢喜之情难自抑:“她真的还活着!”

天阳道长思忖后回道:“还活着,只不过,卦象有脱胎换骨之象,想必你这位朋友,要么心境变了,要么改变了相貌。”

“原来如此........”

天阳道长本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岂料第二日,太子殿下竟也来算卦,同样的“婉”字,算同样的生死卦象。

送走心事重重的太子,恰好一弟子下山采买归来,便问起最近京中是否有事发生。

弟子回道:“最近突然出现一群人,自称是董家残军,口口声声说当年董大将军是被皇上和太子冤枉害死的,他们要为董家军报仇雪恨,为董大将军正名。”

天阳道长蹙眉:“董家军早就被屠了个干净,哪里来的残军?”

“就是说,本来都是不信的,可是啊,那董家的小姐居然没有死,这不,回来报仇来了。”

“董家小姐?”

“是啊师伯,师伯怎的忘了,当年董小姐还让师伯给算过姻缘呢,董小姐倾慕太子殿下,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脑海里闪过一个稚嫩清秀的面庞,天阳道长眉头更蹙:“那董家小姐叫什么名字?”

弟子回道:“董婉婉。”

一时之间,董家遗孤之事传遍大街小巷,就连花柳巷也在议论此事,覃风听得烦了,便躲回家中去得个清净。

路过前厅时,偶然听见覃父与覃怀信的对话。

“潭州一案,大臣们纷纷弹劾太子殿下,陛下本就有意换下太子殿下,如今冒出个董家残军来,殿下的太子之位如今只怕是岌岌可危了。”

“放心吧,当年的事,并非殿下一人之错。”

“可陛下是天子,是天下之主,岂有过错,定是将罪责都推到太子身上去。”

“狗急了还咬人呢,太子并非蠢人。”

“父亲说得有理,如今风向不稳,咱们须得步步小心谨慎才是。”

“信儿,是你多虑了,你记住,这天下是谁的,咱们就为谁做臣。”

“父亲教训得是。”

“你先下去吧。”

“是。”

覃怀信出了前厅,便看见覃风走远的背影,大步流星追了上去,覃风听见动静,暗叹,这份唠叨是躲不过去了。

果然,覃怀信开口便是:“一身的胭脂水粉味,你又去烟花之地鬼混去了。”

覃风耷拉着脑袋,也不狡辩。

“你啊你,只知道只喝玩乐,正事是一点也不做,你也该学学你妹夫,哪怕是成个家也行,成天浪荡,可如何是好。”

覃风嘟囔道:“兄长不急,我也不急。”

“你!”

覃怀信羞恼拂袖:“逞口舌之快有何用!我告诉你,如今形势不定,你好生待在府中,莫要四处乱跑,免得受了伤,惹得父亲担忧不说,只怕是招来祸事。”

这回,覃风倒是乖顺了:“兄长说的是,我记住了。”

隔日,四处不见覃风身影,覃怀信当以为他又去鬼混时,家中小厮前来传话说二公子在尘相寺。

“尘相寺是个清净地,也罢,随他去吧。”

“是。”

覃风白日在尘相寺拜佛,入夜时便前往万渊谷去,出钱雇了一群手脚麻利的工匠,是以,万尚原要的歇脚屋子逐渐完工,流苏的命也保了下来。

用药后,流苏的精神头好了些许。

二人围炉夜谈,流苏问起:“公子将我偷偷带了出来,可是怎么向胡老交代?”

覃风却说:“你不用回去了。”

闻言,流苏激动地咳嗽起来:“咳咳,为何?”

覃风扒拉着木材,听着噼啪响的声音,颇感愉悦:“因为,我告诉他们,你已经死了。”

震惊过后,流苏担忧不已:“胡老与周庄主行事极为谨慎,不见尸首,他们怎么轻易相信呢?这事只怕是不妥,公子莫要与他们结仇才是。”

“你说得对,他们是不会轻易相信。”

覃风讥诮地笑了起来,告诉周睿坟茔在山的背面,本就是拖延之策,按周睿的性子,眼见为实才肯相信,早就派人去后山瞧过了,可周睿却未将真相告知胡老。

这,才是最诡异的。

流苏不知这多隐情,只道大事不妙:“这可坏了,公子还是将我送回去吧。”

覃风点头,沉声道:“自然是要送你回去的。”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万尚原的笑声,覃风扔掉火柴棍,起身去瞧,万尚原垂钓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竹编篮子。

“今日得了几条鱼,覃二公子会下厨吗?”

覃风挠了挠眉毛,僵硬地点头:“当然。”

“那可太好了,老夫有口福咯,里面有条黄鱼,炖给流苏姑娘补补身子,剩下的就煎了吃吧。”

“诶。”

接过篮子,覃风面露苦涩地往后厨走去。

他哪里会做鱼,只会炒些蔬菜罢了,以往凡是肉类的菜品,都是师兄亲自下厨,从未让他沾过手。

“万事开头难,呼........”

他撸起袖子去拿鱼,鱼儿滑不溜秋蹦到地上,溅了他一身的水渍,他不禁感叹,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杀鱼,却是要开膛破肚刮鱼鳞去腮,实属麻烦。

鱼儿挣扎,他亦是心里挣扎。

良久,他终于将鱼拍死了扔到盆中,可他从未刮过鱼鳞,手法生涩而粗暴,几次险些划破了手。

“到底是做鱼麻烦,还是我太蠢笨?人为什么要吃鱼?究竟是谁先发现鱼可为食?先吃鱼的人有没有被鱼刺卡住.......”

他咕咕叨叨说着胡话,全然不知旁边伸来一只手,将他手里的刀拿去,又将盆挪了过去。

“嗯?”

覃风回过神侧目望去,不由深深吸了一口腥气,恶心得他胸口不适。

“你,呕,你怎么......”

一旁,赵无陵挽着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熟稔地处理着鱼鳞,瞧也未瞧他一眼,说道:“做鱼的确很麻烦,你还是在旁打打下手。”

做梦一般,覃风杵在旁边,略显局促。

满屋子的腥味却又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从他这处,可瞧见赵无陵的侧容,比以往清瘦了几分,轮廓更为清晰明显,薄唇轻抿着,似乎在纠结鱼腹中的鱼泡该不该留下,身上难免沾了污浊,却仍旧不失清贵之气。

赵无陵停下手中动作,投目望来。

“瞧我就能饱腹?”

“呃.......”

覃风努了努嘴,心虚地撇开视线,小声嘟囔:“听没听过,秀色可餐这四个字。”

生怕被听见似的,他又急忙问道:“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赵无陵的注意力再度落到鱼身上,语气淡淡地回道:“烧水,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