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橐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三星堆博物馆观摩的人摩肩接踵,坚硬的皮靴踩在狭长的走廊荡起回响。人们凑近陈列于玻璃内的物品仔细端详,听着向导的介绍,感受造物的神奇。青铜大立人像,金杖,神树,青铜大面具,青铜纵目大面具,太阳轮,吸引游客的目光,激发了好奇感慨之心。

站立在既高且瘦的大立人青铜像面前抬起头看见那巍然不动的身躯,仿佛看见远古的时代存在的景象。

雨雪霏嗤嗤地掩嘴笑了,诺约一言不发地一脸横线地站在她的面前,她笑得前仰后翻,肚子痛,说:“诺约,你看这人多么像你,也是又高又瘦,该不会你是他投胎转世来的吧?”

诺约一脸严肃地说:“这不好笑。”

雨雪霏继续笑着说:“不,我感觉很好笑,太逗了。”

诺约说:“其实两年前我还是胖子来的,是你说不喜欢胖子,我才努力减重成今天这番模样的。你忘了?”

雨雪霏说:“你是说我冤枉你了?”

诺约翻白眼回道:“这不明摆着。”

雨雪霏说,“这就对了。冤枉你的人比你还知道你有多冤枉。”

诺约耸耸肩,对她使劲竖起大拇指,说:“这句话赞。”

他俩又逛着逛着走到神树之前,上面栖息着9只铜鸟,结了27颗果实,某种图像刹那间仿佛似曾相识一般掠过脑际,随即消失于虚无之中,只听见雨雪霏说:“好看。”

诺约补了一句,说:“阿弥陀佛,幸亏你没有说我长得像那些鸟。”

雪云霏古怪地看着他,说:“我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呢?你长得像不像鸟,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诺约立刻一脸黑线。

当他与神树擦肩而过之时,眼角余光刹那隐约瞥见“永生”二字。

回到燕雀巢邸,那是他们居住的房子。旅途既劳顿又愉快,雨雪霏喝了一口水后,往内卧去午憩了。诺约毫无睡意,也躺在门前十多米开外的荔枝树下的吊床上,看着蓝天白云悠悠游荡,艳阳高照,太阳温暖地照耀在身上。他舒坦地伸下懒腰,睡意渐渐袭来,他闭上眼眸。这时候,他看见眼前的黑暗中一颗漂移的小黑点,在光线瞬息湮灭的时空之中游走。他眼睑略动,偏向右,小黑点就从左游移向右;偏向左,小黑点就出现在正中。他缓缓睡去,梦境中传来仿佛手举斧钺的魍魉朝他张牙舞爪的模样,他呼吸加重,但这些景象瞬间幻灭无形,只剩下深不可测的虚空,不断地向那个小黑点拉近。就像今天列车的旅行,原本遥远的所在慢慢地接近,不知多久,隐约看见小黑点逐渐变成一朵旋转的小红晕,那仿佛就是传说中的仙女星云。缓缓拉近更近的距离,十几条旋转的星臂,暴烈耀眼的造父变星,巨大无比的恒河沙星盘赫然呈现眼前。旋转的中央,隆起炽热的光团,像燃烧的宇宙。一道无形的力量把一切拉扯进巨大的旋涡,火速坠入不知名的所在,像流星疾矢一般射向一个点。

重新睁开眼,一个苍白的世界呈现眼前,大雪弥漫裹挟,天空的云层后面一颗耀眼而硕大的恒星正猛烈地喷发光芒,更远一点,是一颗红色的太阳,躲在这颗超蓝巨星身后,往更远的地方,还有一颗核桃一般大小的黄色恒星。

三颗恒星互为旋转盘绕,以至于使这终年大雪弥漫的星球永远处于白昼。一路往南,那里停留着一艘布满伤痕的战船,船头酷似一匹嘶鸣的野马,坠落在这星球后,首先能看见矗立在风雪之中的一座巨大的宫堡,四个大字题于其上,“白雪迷宫”。下面是一段看不懂的金铭文字。

诺约迷茫地抬起头看着白雪迷宫,一种异样的感情掠上心头。那感觉,就好像觉悟者置身于轮回之外看着浮沉在苦海红尘之中的自己;又如忆起彻底封藏与遗忘的羁绊,想起生世渡劫中的模样。

静静的战船仰起马头斜立在风雪之中,寒风呼啸,白雪卷挟,船体周身满是冰冷狭长的伤痕。船体登舱的楼梯口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踩在雪上,发出动听的窸窣声,—— 回忆也罢,过往也罢,如同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像一个痊愈许久的疤痕,烙印着无比孤独的曾经。

心发出语言,听见一段回音。这是尘世之人无法掌握的信息。在仙女星云造父变星附近白雪迷宫星球之上,他们所使用的已经是心语信息交流。无论时光过了多久,她们愿意留下的声音信息都会永久保留,有人走近,就能够听见那段语音。但是同行的人可能什么都不曾听见。

“白雪迷宫,——忒伊亚,这是我飞雪千音专为爱人阁下您所设的爱情的迷宫。解开所有谜,譬如女人心底的谜,飞雪千音我答应还你自由。解不开谜,永远也不能踏出白雪迷宫一步。若你答错了,抱歉,忒伊亚,您将连累一个好友来此受过。但如您所知,女人是很好哄的,仅需您哄哄我,一切安好。望重鉴。”

转眼登上楼梯,进入舱门,里面布满细尘,屋内物品原封未动,一切原样。穿过船屋,来到船头,凛然感觉到一股萧瑟的杀气。一朵已经枯萎的黑色的花枝像针一样斜插在甲板上,空气中仍能隐约地感受到涟漪的余波。

屹立在战船战马寒星的船头,远眺远方的尽头,是一望无际的地平线。这个星球全是平的,没有一座山峦。可以看见南端有一座小木屋,那里居然还亮着灯火。白雪迷宫星球似乎并不大,而且一望无垠,没有东西遮蔽视线,还可以隐约看见东边一抹殷红。

离开战马寒星,缓缓踏着积雪走向那亮着灯火的小木屋,它处于森林的入口前沿,灯确实还亮着,那是一颗自己可以发光的陨石,小木屋留有一个小窗,外面无比明亮,里面却很漆黑,所以也需照明。

走进小木屋,咿呀一声推开木门,回忆如同打开的大门以后争先恐后闯入的光线一般,令人猝不及防。一刹那,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记忆,细眼看,里面却空空如也。诺约隐隐记得夕朵住在这里,细忖发觉自己根本不曾认识过她,却很奇怪隐约记得她的样子和名字。

小木屋的桌子上,静静地放着一卷圆形的刺绣,刺绣尚未完工,另外还有一张小纸笺,用清秀的小篆写着写着一行字,“爱情,只是燃烧之后仅剩的一小撮灰烬。”

走出木屋,天空大雪飞舞,传来那个自称飞雪千音的美丽的声音,像银铃一般摇曳动听,“尊敬的客人们,欢迎你们来到白雪迷宫,代你们崇拜的武者——忒伊亚受过。飞雪千音我不惜冒犯诸位,实在是万不得已。谁教你们的带头,绰号梦魇的忒伊亚如此的不解风情。原谅我以爱之名将各位邀请至此。不过很不幸,诸位若无法解开白雪迷宫之谜,你们有生之年都无法离开此地。但是又很公平幸运,只要有人能够解开,就可以无条件地离开。但是如若诸位能够劝那不可一世的忒伊亚回心转意,白雪迷宫将奉诸位为永久受欢迎的贵宾。希望诸位能够深谙我心。”

这里不知曾经囚禁了多少受过之人,各处都有参差不齐的建筑,他们每日都急着解题,回答错误的结果异常严重。

这引起了诺约的感应共鸣,他心忖:“是什么样的爱情值得如此兴师动众,大费周章?”他转念又想,:“女人心底的谜,那不就是大海捞针吗?”

时光如碎屑飘落,白雪迷宫星球天空之中弥漫飞舞的雪,已经下了500万年。如何知道?

只因又听见飞雪千音说:“我的梦魇·忒伊亚,我深深敬佩您不可一世的冷漠。哪怕您出手拆了这座白雪迷宫,我也未必会如此伤心。但我的寿命有限,您可知道,自古红颜多薄命?所以我提醒您要有觉悟,飞雪停止那一刻,就是我飞雪千音香消玉殒之时。而这漫长的一生,只有500万年而已。作为一个拥有无生宙生命的您而言,500万年只不过是昙花一现。但对于我,抱着一刻也不曾拥有过您而离去的遗憾,您难道真的可以无动于衷?”

长久的沉默以后,传来一个浑厚沧桑而又沙哑的声音,逐字逐句,言简意赅地问道:“飞雪千音,我是忒伊亚,一个来自无生宙的不速之客,同时也是流放于阿赖耶世之外的梦魇,你算下我的生辰,须知我已有136亿零76岁,你我年龄差距太大,你觉得这样合适?”

飞雪千音嗔怒道:“您不是永世不老的吗?怎么可以拿年龄说事!”

继之又良久的沉默,那个声音才回答说:“飞雪千音,那并不是恩赐,而是深重的痛苦。”

飞雪千音说:“等冥尘把我寿命收走了,那时你就不会痛苦了。”

梦魇的声音此刻显得格外幽深,他只给了一个回答:“冥尘?无我忒伊亚首允授意,敢伤你一根毫毛,我必让冥尘化为齑粉。”

飞雪千音叹息一声,:“这就是了,活着不让拥有,死了还不让人死,我真是醉了。”

梦魇却回答说:“这是无可奈何之事。你的发愿,并不验于此世,但也早已落入漩涡轮回之中。总有缘果蒂熟的那一世,你又何庸不乐满?”

飞雪千音无比苦恼,苦笑着说:“下下下个来世?飞雪千音我何须等那么久,待到迥世再来续今生的残缘?”

梦魇说:“昔我亡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飞雪千音,你会明白的。”

无数羁绊牵萦,在轮回星海之中浮沉翻腾。并非无心,并非有意,化为石,化为木,只为等那隔世的情缘。

黄昏临近,落山的太阳依然照耀着诺约那睫毛紧闭的眼眸下的脸。睡梦如静谧的漫河星光一般令人安宁舒泰,风微微凉,落叶婆娑,光影交织,无声地卷起细尘,山河一派肃穆凝重,横亘于连绵起伏的远峰近峦,诺约突然睁开眼眸,凝视着眼前,他并未在看眼前的景色,而是在回忆刚刚做过的梦。他跃下吊床,在走向燕雀巢邸的那一刻,他在想梦中的过往,想起最后听到的话。

“昔我亡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他感觉某种因果似乎无比凑巧地缠绕于一起。然后他自己摇了摇头,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是胡思乱想过头了,他自言自语地说:“这不可能。”

乱梦颠倒,无遐惬意,某一个刹那,诺约瞥见雨雪霏不见了,自己无比灼急地四处寻觅,发现自己正坠入深不可测的深渊。

梦未醒,地狱在花中燃烧。

梦初苏,地狱在眼前绽放。

遥远的未来,似乎有一个悲惨的结局在等待着自己。就像现在的夏天,必有一日变成凛冽的严冬。

可是他闯进内卧,雨雪霏正好睡眼惺忪地醒来,长发散乱,对着他说:“我做了一个梦。”

诺约问:“什么梦?”

雨雪霏说:“我梦见一只猫闯进厨房,被我们炖了做成烛光晚餐。”

诺约苦笑不已,说:“你肚子饿了就说了,想吃烛光晚餐就说吃烛光晚餐,拐弯抹角一通,真把我当傻子了?”

雨雪霏扬起眉毛问,“你不是傻子吗?”

诺约说:“我只是穷,并不是傻。”

雨雪霏突然说:“苟富贵,毋相忘。”

诺约苦笑说:“我还是做一个傻子算了。”

点点星光,隐约点缀于昏昼交替之间。燕雀巢前,尽是清凉的夏风。雨雪霏张开双臂,迎接夏风,大喊一声:“舒畅!痛快!”

诺约只手端着做好的卤盘,系着围裙,微笑着站立在她的身后。

荔枝树下,石磨桌前,他点上蜡烛,对着她说:“快来许愿吃猫肉了。”

她翻了一下白眼说:“重口味。”

手腕处细细的红石榴石手链,伸向食物的那一刻十分惹眼,那是多年前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两人互抢食物,争先恐后,饕餮大餐,雨雪霏嘴唇沾油,膏色笑得格外艳浓,她开怀大笑,眉目含情,问他:“你名字是什么寓意?”

他回答说:“诺言,誓约。”

她左顾右盼,瞻前顾后,继续问:“你和谁诺言,和谁誓约?”

他回答说:“一般人我不可能告诉她。但我偷偷地告诉你,——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她满意地点头,说:“算你命大。”

诺约大跌眼镜,说:“你虐待狂又发作了?”

雨雪霏盯着他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我至死都渴望有人暴烈地爱我,深信爱情同死亡一般强大。—— 你最好能够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诺约故意点点头,说:“说的真好。但我读书少,我怕理解不过来。”

雨雪霏抬起手说,:“找打。”

诺约说:“那我倒地上不起来了,告你家暴。”

雨雪霏说:“打是亲骂是爱,是驴是马都得受着。”

诺约说:“扑街!虐待狂。”

星光逐渐显映于夜空之中,升腾而上,如游龙一般扶摇万里,无穷无尽的宇宙光年,在指尖之上游走消逝,那时谁能明白,存在是这人世间仅有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