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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已逝,既慢且快,慢如缓行漫步,快如瞬间眨眼。

带着丽娜,诺约先是逛遍了本城,后来又去了烟雨江南。

来得正好。

古色古香的小镇,雨巷,拱桥,垂杨细柳之下,撑着油纸伞的女孩伫立在烟雨中。

青砖黛瓦白墙,白云绿树碧水。

围栏古屋,沿着水岸而筑。一排过去,檐前都挂着红色的灯笼。烟雨蒙蒙,细雨飘落水面,一艘小舟从远处划来。水色苍灰。

烟波迷离,水岸绽开着粉色的桃花,开满了枝头。斜倚在古屋边,伸长了枝头,花瓣坠落在涟潋的水面上。

湖光山色美不胜收。天一转晴,瞬间澄澈清明,远山蓝如水洗,近草绿如墨染。深浅层次分明,浓淡相宜天然。

云雾缭绕,烟波弥漫。山越高,云越低。环绕住山底,只让人看见山尖。山尖后头,是一抹朦胧的霓光。

弯曲的拱桥,搭在水岸两头,小船从拱桥的底下,停泊在水中央。那人斗笠蓑衣,孤手握着黄色的竹竿。

见到天气放晴,鸳鸯一般的鸭子,三五成群,赶紧游向水面,漂浮在离岸不远的地方,彼此嬉戏。

雨后的雨巷。橙色的条形石头滴着雨水,散发出静谧柔美的光泽。雨巷的屋子悬挂着灯笼,那是长条形的深黄色的灯笼,那是一串五个的深红色的圆形灯笼,像相思那样长,像团聚那样圆。

白色的花猫趴在窗棂上,伸出爪试图接住墙角坠落的花瓣,却没有接住。花猫继续趴在窗户边,缓缓地安睡。

遥远的屋檐显眼地挂着一个独特的风筝一般的褐色的灯笼,细看,却是一个斗笠和一盏煤油灯,做成的灯笼。

“如果我无法给你带来爱情,请来看一场江南的烟雨;如果你的命运注定被捆绑在世俗之中,也请来看一场江南的烟雨。”

诺约带着丽娜,游遍了整个江南,丽娜被烟雨美景彻底惊呆了。若非亲眼所见,这个老外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样如诗如画的地方。

跟在诺约背后,诺约的发型确实像花,丽娜从未见过忒伊亚,不知道他和他一模一样。

两人在江南游玩了一个礼拜,诺约想起未了的事情,感觉似乎应该去寻找梦中之人了。丽娜也觉得自己应该回国了,回到洛斯奇去。

再不回去,签证就到期了。

临近离别的一晚,诺约偷偷地放一些钱在她的行囊中,毕竟,她来此也买了机票。

随后,两人来到当地的美食街。

丽娜说:“真舍不得回国,但是没办法,签证马上到期了。”

诺约说:“江南和我那个城市又不会长腿跑掉。想来任何时候都可以来。”

丽娜侧着头,想了一会,说:“上次你好像也是这样说的。”

诺约说:“人生总是要离别的,丽娜,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丽娜说:“看着你好像不在乎离别。”

诺约说:“别说签证。再不回去,你家人就要担忧了。”

丽娜说:“每天都报平安,她们很放心的。”

诺约问:“要不要吃嘶马拉豆腐?”

丽娜说:“吃吃吃。”

诺约说:“说一个字,人家就会明白了。”随即买了一份嘶马拉豆腐。

丽娜等嘶马拉豆腐做好,马上接过来,一顿吮吸,还问:“诺约,你吃吗?”

诺约摇摇头,说:“吃慢点。”

丽娜说:“我以为要像上几回那样吃。”

诺约说:“嗯。你说得对。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丽娜专心地吃着嘶马拉豆腐,形态也变得端庄得体,瞅了一眼诺约,问:“是不是这样?”

诺约说:“完全正确。”

诺约又问,“要不要吃三丁包子?”

丽娜点点头,诺约又买了几个三丁包子。丽娜咬了一口,瞬间睁大眼睛,说:“好吃!好吃!好吃!好吃!”

诺约笑了,说:“多吃点。”

时光,过得既慢且快,慢如缓行漫步,快如昼夜交替。

转眼第二天到了,诺约送她到机场,丽娜说:“好舍不得你!”

诺约说:“有什么舍不得的,我又飞不出外太空。”

两人依依不舍地道别。

诺约依旧像从前那样,站立很久,直至飞机消失在天空,才缓缓转身,淹没在来来往往的人潮之中。

丽娜回国,重新整理背包时,才发现诺约偷偷放入的钱,不禁怀疑,“难道他纯粹就是为了不想欠人人情?”

起初,两人还保持联系,但是国际长途实在太费钱,而且信号不好,但是丽娜还是知道他已经开始寻找梦中之人,只是问不出所以然。

匪夷所思的事情,一个人仅凭一个梦,然后就不惜一切,务求水落石出。

她听了半天,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洛记?不管是谁,都不是她丽娜。

丽娜决定有机会当面见到他,再问个清楚。

柔荑?世上是否真有其人?

带着清晰的疑问,诺约正式踏上寻找梦中人之旅。

诺约不相信一个名字会无缘无故地多次出现在梦里,也不明白这是否就是天意。

回到深夜酒馆,律行已经有点行走不便,看见诺约,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诺约先说:“我康复了。”

律行说:“不是。你为何一点都不会老?”

诺约说:“不会老的人,世上也是有的。我搞不好是其中之一。”

律行说:“真tm的奇迹,我怎么没有你这种狗屎运?”

诺约说:“谈不上奇迹。个人体质不同而已。”

律行问:“你回来做什么?”

诺约说:“找一个人。”

律行说:“什么人?”

诺约说:“你不认识。”

律行说:“开玩笑,只要你说得出名字,我就查得到。”

诺约睁大眼睛,问:“当真?”

律行说:“神经病,让我当警察局长的朋友,把名字输入电脑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诺约说:“好办法。”

律行说:“看在你是我的发小份上,就帮你一回,什么名字?”

诺约沉思半晌,说:“她叫柔荑。”

并把名字写给律行看。

律行问:“似乎是个娘们。你跟她什么关系?”

诺约说:“不认识。”

律行说:“和你说话,我会活活气死。算了,我帮你查一下。”

诺约说:“深q雷瑞马曲。”

律行说:“什么意思?”

诺约说:“谢谢。”

律行说:“谢个毛线!就这样。把你的电话给我。”诺约留下联系号码。

离开律行后,诺约找了个酒店睡了一夜。多年以来,滴酒不沾,如同没有水的枯井,如同一场醒来以后不愿再做的梦。

那天早晨,格外醒来得早。好久没有这样早醒来。身舒体健,说不出的清爽。

拉开窗帘,薄雾还弥漫在城市中,鸟儿雀跃在枝头,太阳刚出未出,似乎在等待晨曦,约定一起出现在人间。

诺约决定去晨跑,换上运动服,穿上运动鞋,扎着一条头巾,喝了一杯温水,开始前往公园晨跑。

沿着林荫小径,围绕公园边缘跑了三圈,出了一身汗。诺约觉得差不多了,便离开公园,前往粥铺走去。

未到粥铺前,有一个三岔路口,路口边摆着一个算卦的中年人,精明的眼睛像老鹰一样环视,不放过一个路人。

看见诺约走近,他立刻起身,大声说:“察言观色,可知枯荣。占卜问卦,能知祸福。”

诺约没有理睬他,那个人径直拦住说,“这位先生,可否占卜一卦?”

诺约说:“不必。”

算卦师说:“不准不用给钱,准了随便给点。”

诺约说:“不必。”

算卦师上下打量诺约,说:“我看你,行色匆匆,仿佛心中有事。”

诺约说:“我心中无事。”

算卦师说:“欸!!谁人心中无事,我只需十秒,便能算出你心中之事!”

诺约说:“哦!你这么自大?”

算卦师说:“开玩笑,只是牛刀小试!”

诺约说:“好!我就让你看十秒。”

算卦师闻言,仔细打量他,十秒一到,算卦师说:“如果所料不差,你最近一定是想找一个人。”

诺约大惊,说:“何以见得?”

算卦师说:“天机不可泄露,只问对还是不对。”

诺约说:“对又如何?”

算卦师说:“如果能占卜一卦,我还可以更准确地预测其人。”

诺约说:“既然如此,占卜一卦也无妨。”算卦师说:“请。”

来到摊前,拿出装满签卦的竹筒给诺约。

诺约摇了许久,才掉出一卦,34卦。

雷天大壮。

诺约恬淡地等待,反而是算卦师皱起了眉头,陷入沉思。

诺约问:“如何?”

算卦师说:“奇怪!找人而已,为何显示你有灾祸,微不足道的小事弄成掀天波浪?”

诺约说:“你不会是故意吓唬我吧?”

算卦师说:“绝对不是吓唬你。你要找的人,是一个女人,并且还和你素昧平生。”

诺约闻言,陷入沉默。

算卦师说:“那也不至于弄得不可收拾啊。奇怪得很!”

诺约说:“你想说什么?”

算卦师说:“让我想一想。”

诺约说:“我去前面吃早餐,再来找你。”算卦师说:“好。让我再想想。”

一进入粥铺,诺约就立刻把算卦师说的话忘了,只专心喝粥,点了一盘咸虾。

吃完以后,付了款,又来到卦铺。那个算卦师还在苦思冥想。

见到诺约回来,算卦师说,“这样。你若不见怪,留一个电话给我,我研究缜密,再把原委告诉你。如果你还相信我,不要那么早行动,推迟一些时日。”

诺约闻言,凝视算卦师,发现他似乎非常用心处理此事,想了一下,便把号码留给他,算卦师也把自己电话告诉诺约。

诺约储存后,也就离开了卦铺。

雷天大壮。

初九,壮于趾,征凶;有孚。

九二,贞吉。

九三,小人用壮,君子用罔;贞厉,羝羊触藩,羸其角。

九四,贞吉,悔亡;藩决不羸,壮于大舆之輹。

六五,丧羊于易,无悔。

上六,羝羊触藩,不能退,不能遂,无攸利;艰则吉。

算卦师久久凝视卦辞,爻辞,陷入苦思。

律行办事效率很高,打来电话,说:“诺约,你小子有福啊,那女子找到了,我把地址还有电话发给你。记得欠我一个人情。”

诺约还未说话,律行已经挂断,随即收到他发来的短信。

诺约凝视信息,发现她住的地方不远,只是七公里范围之内的一个小区。

世上竟然真的存在柔荑其人!

瞬间,诺约把算卦师的话抛到九霄云外,立刻叫来出租车,换了一身休闲套装,前往焱淼小区。

花不了八分钟,就已经来到小区门口。

但是诺约不知为何,看到焱淼小区这个名字,隐约有种不甚乐意的感觉。

三火三水。

付完钱,出租车离开后,诺约来到保安亭,看着亭子里面一个年轻的保安,正在看报纸,腿架在桌子上。

诺约上前询问:“请问一下,这里有没有一位柔荑女士?”

保安扬起嘴巴,侧着脸,问:“谁?”

诺约说:“柔荑。”

保安不耐烦地说:“没听过。”

诺约问:“我能否进去问下物业?”

保安说:“你不是小区的人,不能进去。”

诺约掏出五十元,说:“行个方便。”

保安赶紧收了过来,拿出登记簿,说:“签名。”电动门已经升起来。

诺约签名后,朝小区里面走去。

来到物业,只有一个女人,肥硕的身材,抱着一个小孩,厌恶地看了诺约一眼。

诺约问:“这位大姐,请问柔荑住在几栋几单元?”

那个大姐说:“怎么这么多小年轻都来找她?你找她什么事?”

诺约说:“只是普通朋友,聊聊天。”

那女人说:“那你直接打她电话。”

诺约说:“一直打不通。”

那女人说:“那就没办法了。”

诺约说:“能不能把她详细住所告诉我?”

那女人翻起白眼,说:“我欠你的?”

见状,诺约也不强求,从物业出来,看见小区有人,就上前询问。

一个大爷正买菜回来,听到诺约向他打听,回答说:“我也不清楚,你试着去11栋 11楼10号房看一下。”

一听这里,那种不甚喜悦的感觉,又瞬间掠过心头。

按着大爷告诉的地址,诺约找到那栋楼,坐电梯到11楼,又找到10号房。

房门紧锁。

里面隐约传来说话或吵架的声音,诺约心想,“我似乎来错了时候。”

正当打算离开,房门突然打开了,一对男女出现在门里面。男的光着上身,女的穿得有点性感,穿着吊肩,胸口处能看见纹身。

那女子容貌小巧妍白,右边眼眸之下,长着一粒青春痘,眼眸透露一种暗中观察一般的狡黠和冰冷的神色。

这种眼神,诺约并不陌生,这说明她很善于察言观色。

那对男女看见诺约站在门口,都愣住了,赤着上身的男子问:“你找谁?”

诺约问:“请问这里是不是住着一个叫柔荑的人?”

那赤身男大怒,抓着那女孩的头发大吼,“你还说你没有出轨,人都找上门来了。”

柔荑说:“我不认识他。”

诺约见状,说:“确实。我俩不认识。”

那赤身男笑了,说:“好一个你们俩。听着都想吐,你说不认识,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诺约见到这种情形,明白说不清楚了,回答说:“跟你解释你也不明白。”转眼对柔荑,说:“你真的叫柔荑?”

柔荑说:“是啊,我就叫柔荑。你是谁啊?”

诺约说:“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再见。”

那赤身男指着他,说:“想走?”这下,柔荑也不乐意了,说:“你到底是谁啊?莫名其妙,不说清楚,别想走!”

诺约说:“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以后再说吧。”见诺约仍然想走,两人都拉住他。

诺约抬起双手,示意说,“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两人还是拉着他的袖口,不让走。

赤身男说:“好!你说,你俩是什么关系?”

诺约说:“我和她不认识,只是听人说起过她,所以头一回过来看看。”

柔荑说:“你听谁说起过我?你这人好奇怪!”

赤身男冷笑一声,说:“继续演。”

诺约说:“柔荑,认识你的人太多了,知道你的名字不奇怪。”诺约想起楼下物业那个女人说过的话。

柔荑闻言,反而沉默,因为她确实出名。

赤身男反而受不了了,问:“你到底是谁?和她什么关系?”

诺约再次看向柔荑,心底泛起一种悲凉,眼前的柔荑,完全和想象之中相差十万八千里,梦里所留下的,似乎仅是一个名字。

柔荑的装束打扮,活脱脱只是一个小太妹,与诺约见过的无数的夜场女郎毫无差别。

想到这里,诺约淡淡地说:“我叫诺约,是深夜酒馆的二股东。”

“深夜酒馆?”柔荑惊讶得连连眨着眼睛,赤身男盯着他,一声不吭。

诺约说:“深夜酒馆知道吗?”

柔荑说:“太知道了。你找我什么事?”

诺约说:“也没事,就是问问你愿不愿意到深夜酒馆上班?”

柔荑马上抱起拳头,跳跃一下,说:“什么时候去?晚上可以吗?”

诺约说:“明天吧,我先安排一下,看这星期是谁主管。”

柔荑大感小谢。

诺约看着赤身男,问:“不会让你误会了吧?”

赤身男嗫嚅着,不说话。

诺约问:“柔荑,你是留个电话,还是我明天再来?”

柔荑说:“留个电话吧?”

诺约说:“好。”两人互留电话。

诺约于是离开。

回到深夜酒馆专班组办公室,诺约找到主管,问:“最近是谁主管?”

一个经理走出来,说:“是我。你是谁?”诺约说:“是我。最早的二老板。”

经理马上喜笑颜开,问:“老板有何指示?”诺约说:“不用客气。有个女孩子要来上班,请问找谁安排。”

经理说:“我安排就可以了。”

诺约问:“流程应该怎么安排?”

经理说:“最好和程总,蔡总打个招呼。”

诺约说:“电话给我。”

经理连忙找来他二人的电话。程总,蔡总受宠若惊,一般而言,大佬,律行,诺约都不屑于同他们说话,这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诺约简单地说清道明。两人连连表示没问题。

诺约拿出号码,对那个经理说:“那就有劳你和她联系。”

经理一拨号码,眼睛一看后,按掉,说:“这女孩也认识我,不错。我会按老板指示,多多照顾她的。老板放心。”

诺约点点头,不再说话,离开深夜酒馆后台办公区。

来到市中心一家茶馆,位于四楼,望着玻璃窗外的车水马龙的城市街道,陷入凝思。

世上真有柔荑。

世上的柔荑却像个过早陷入泥潭的小太妹。

诺约内心无比矛盾,始终想不明白上天为何做这种安排。

出于最高的崇敬,诺约想,自己能否迎娶柔荑,她明显已经有男人了,而且又像一个混混。

当这个难题摆在眼前,诺约百思不得其解,继而又百思不得其解。

隔夜,柔荑果然来到深夜酒馆上班,无论她之前是去哪里,有可能半年都没有这里一夜挣的钱多。

她打扮妖冶,看得出已经很努力了,花了不少钱,她明显是了解深夜酒馆的,了解深夜酒馆在这座城市的意义。

原本,是没有特殊的,但是经理前来问询诺约的意思时,诺约说:“每天结。不用扣押。有什么问题先和我说一声,我放一点钱在你这里,你先扣。后面再说。”

经理是何等人?立刻回答,“不用,老板您就放心吧,保管安排得让您满意。”

诺约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楼上,眼神里透露着一丝迷茫不解,望向在下方工作忙碌的柔荑。

她看上去充满活力,充满工作的热情,毋需别人吩咐和安排工作,打情骂俏,轻车熟路,仿佛很久以前就生于此,长于此。

直至很晚,赤身男来接她回家,赤身男已经不赤身,穿个t恤。骑来的也只是一辆普通的摩托。

柔荑侧身坐在后面,脸上洋溢着喜悦和开心,因为她挣了不少钱。摩托沿着街道阑珊的夜灯驶向拐角处,遽尔消逝不见。

诺约并未离去,只是等待摩托远远离去,完全沉没在夜色尽头之时,才站起了身。

那个身影,如同钉子一般钉立在对面四楼的玻璃窗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