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湾狭窄，白龙如何挣脱都被魔蛟紧紧压在身下。更别说龙尾根本无力还击。涂墨将爪尖捅进白龙腰腹伤处，恶劣抠挖间好整以暇欣赏身下扭曲的低声咆哮。他不明白明明有机会可以用神剑击杀自己，这位公主为何还会一步步落到这般田地。难道仅仅是为了那些可有可无的蝼蚁？愚不可及。越来越浓的情潮气息，就算只有一半龙族血脉也无法抗拒。
涂墨难以自持，不住舔舐白色鳞甲须发甚至妄图卷尾而上。
“公主当真是单纯地惹人怜爱。”
这变态说什么？
艹啊。
极致疼痛和恶心触感让李月混乱的思绪慢慢冷静下来，同魔蛟艰难周旋时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现状。李月清楚，只要战场还在云梦天泽便永远会受魔蛟的挟制，更别提把控战机。因为眼前的境况就好比一颗足以带走亿万生灵的大炸弹，既没办法快速拆除也不能承受引爆的后果。但是天道都允诺过自己福缘深厚，那便赌赌看这条命能不能撑住！
因为魔蛟必须现在死立刻死马上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下定决心后龙尾反缠而上，白玉绳索般将黑蛟捆的严严实实。四爪严密紧扣。
“公主，这可是你送上门来的。”
或许杀再多凡人对天界来说都是无关痛痒，可若是自己在这云梦天泽人间福泽之地强占了身下这位三界尊贵无双的雌龙呢？那一定会是他们永世不能掩盖的墨点。如果再让雌龙怀上了自己的孩子，仙界各族到时该如何收场？它会是什么样的怪物？简直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念及此涂墨兴奋到血脉喷张。尖齿不住淫邪试探着轻咬须发下的滚烫脖颈。
“霆霄，让它们都给我下来！”
还想睡你祖宗！李月将所有怒气就用在引雷之中。随着声声龙吟神剑直冲云霄捅破穹顶，搅出漏斗般流动乌云。粗壮金紫色天雷雨点般无休无止落在狭窄山涧，轰隆声中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哀嚎。湖面之上雾气逐渐凝聚成云海，将一切狼藉罪恶通通遮盖。
雷云散去，万物归寂。
待天雷威压散去七角亭中弟子已面色苍白冷汗淋漓，讷讷庆幸着劫后余生。若非石阶大阵庇佑只怕灵台都会片片崩塌，道心再不复存在。可谁又能在这般天劫下存活？
第一道天雷落在身上时魔蛟当场便吐了血。身下本就重伤的白龙也未好到哪里去，哪怕只是被波及依旧疼得惨叫不已。
“公主竟然想和我这样的下贱魔物同归于尽么？那就一起死吧。痛快！”
被天雷锁定不仅必死无疑也绝无可能逃脱。何况涂墨本就没想过活着离开，愈是身处绝境便绝境愈发癫狂。不仅想拉着天界公主一起死还打算毁了云台和整个人间，魔蛟粗壮身躯不断向山壁凶狠撞去。李月被他这副模样吓得魂飞魄散，即便已经被劈得痛到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也拼命撑着阻拦。不能输，她不能输！但哪怕每一次都被白龙生生接下卸去了大部分力道，山体依旧被破坏至碎石滚滚裂缝遍生。
“该死的只有你。”
你和柳康，都该死。所有的魔物，都该死。即便鳞甲残缺，真龙终归远胜过杂血。此消彼长之下白龙发狠咬魔蛟喉咙往深水处拖去，用真龙身体本能在雷雨中做着最后的绞杀。而悬在穹顶的霆霄在此刻瞬间像是一支被全力射出的绝影神枪带着毁天灭地之势向远处青云大殿广场而去。
响彻云台的凄厉龙吟顿时令余檀分了心声。
阿月难道受伤了？怎会…凶兽再强也不过混杂血脉，如何伤得真龙。可是眼前战局也无比焦灼不能再拖。必须先合力制服柳康，以免生变。至于旁的魔物就交给周宗主他们。
被阻拦于七元剑阵外的柳康已彻头彻尾疯魔，双眼猩红。骨伞挥洒间如风暴骤起，不惜一切也誓要冲破剑光将后方坐地疗伤的崩玉击杀。他该死，他该死！这个懦夫他该死！
“洛洛，破他头顶。”
“好。”
得了指挥的凌空飘飞的双刀如木叶灵巧穿梭与萧瑟肃杀秋风。攻势密集，角度刁钻。令本就被同样不可小觑双人组牵制的柳康不得不撑开伞面艰难做着防御。余檀等的就是这一刻，身着慈溪馆弟子服的鲛人身形随之鬼魅般闪现至台上，瞬间在柳康背心破绽处出掌。一击得中便退开继续等待机会，等到下一次近身出手。
申山柳家绝伤掌法毒辣至极，专破妖魔灵台。今日用来诛杀柳康也算是有始有终。
余檀虽不擅攻击，却也有不逊色于同龄寻常仙族的修为，可硬生生吃了他数掌的柳康好像并未有什么异样，甚至有余力在三面夹击的困境中使出数发追魂毒针。
余檀察觉后即刻设法兜拦，可那漆黑如烟墨般的细丝竟能腐蚀无刚不克的鲛绡无半分凝滞直向闭目调息的崩玉而去，一往无前，比惊急提醒声更快到达他耳边。躲不开了，除非…除非用血肉之躯先行接过。但谁还有时间能闪身上前？崩玉仓惶撑起的护体结界在柳康致命一击面前犹如虚设，只听墨线瞬息无声入肉。
“不！”
天际雷声轰鸣。周韵许焰和巫洛瞬间被爆炸般的浑厚魔气震飞，好不容易才能互相搀扶着坐下身来运功调息。余檀虽未受伤，但他还需照管巫洛与周韵她们。如此一来场上的三人一鲛只能眼睁睁看着柳康疯疯癫癫往台下走去。以消耗生机为代价也要强行破阵，他当真是不要命了。
不好！柳家主怎么受伤了？
以身为盾的单衣少女吐血不止，凄美如坠枝花朵软倒进几乎目眦欲裂的崩玉胸前。为什么？为什么不仅没有保护好她甚至，如今的自己还失去了再保护她的能力。
“枫妹，我马上帮你拔出来。”
追魂针本就无形，而且精纯魔力逼散的毒素早已虽经脉瞬息遍布柳枫周身。毒已入骨髓，如何能拔得出？任凭颤抖的粗粝大掌如何尝试，灵力都像泥牛入海般。
“枫妹，你再忍忍。”
“玉哥，说好不流泪的。”
柳枫虚弱抬手抹去自坚毅面庞滑落的浊泪，双眼饱含温柔爱意。这辈子，终究是错过。如今大局已定又有仙君助力人间除魔，自己很快就能安心去幽冥赎罪。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是我无能，都是我无能。”
看着怀中满身鲜血的挚爱，崩玉痛彻心扉。十七年，他这个懦夫怎么对得起这十七年。为了泠竹峰，为了大局，为了体面，为了名誉，为了以后…如果当初愿意不惜一切，是否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是，都怪你无能。”
柳康大步上前麻木抓起崩玉领口照脸给他一拳又一拳，灌注毕生恨意与嫉妒。
“住手！”
“小姑姑看清楚。我才是你的男人，而他不过是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废物。”
“我爱他，从未更改。”
“可您也说过爱我！难道都是假的么！”
“当然都是假的。”
被挥开到一旁的柳枫挣扎起身，玄霜长剑直向柳康心头而去。可方才那无情话语便已足以击溃天魔所有防线，哪里还需要刀剑伤人？柳康一手掐着崩玉，一手握住剑刃。两行血泪滑落，肃然呆站原地良久无言。他的小姑姑还是要杀自己，原来合欢结是假的，情爱是假的。
明明什么都是假的。可自己还是不想醒啊…心碎之人随手将崩玉抛扔至周韵身前。而后撇开玄霜长剑，向前三步环抱深深埋进依旧艳绝无双的少女肩头。痴迷无比。
“小姑姑。如果康儿今日不杀这个废物了、谁也不杀了，跟我离开好不好？”
“我说过，会亲手诛灭你。”
“康儿早已练成天魔之体，寻常仙器也奈何不得。如果不是答应小姑姑放过他们，纵然今日各宗门联手又如何？不过螳臂当车而已。姑姑，你知道康儿其实不在意这些的。”
“若是我自尽呢？”
“所有伤痛都有康儿帮您承担。”
“难怪身中追魂针还能苟延残喘。”
“都是康儿不好，才误伤了姑姑。”
柳枫在冷到窒息的怀中笑出了声，语带绝望。想必保她一命就是那位巫族族长所说的同生圣蛊吧。怪不得，这些年自己的修为增长竟如此之快，身体还有诸多怪异之处。可事已至此，眼下该如何收场？月儿师侄远在云梦天泽降伏凶兽，尚且不知战况如何。如何能帮的了这边？纵然出身仙族但毕竟年岁尚小。假使不敌天魔也在情理之中。如果康儿他当真愿为自己避世…
“你方才所言可作数？”
“康儿对姑姑说的话，句句作数。”
“好”
崩玉真人如今已是遍体鳞伤，落地瞬间近前众人几乎能听见骨断的声响。可他依然强撑着不愿塌下的肩背，死死看向台上相拥的姑侄。枫妹，不要答应他。
“余公子，我舅舅怎么样？”
“周姑娘。真人已伤及肺腑，而且灵台气息混乱。日后必须好好调养才行。”
余檀叹息将把脉的手收回，起身继续搀扶着巫洛。
情之一字，当真是世间最难以勘破的劫数。
柳康方才拳拳都是下了死手，若非柳枫及时阻止…可依旧是神仙也难救。周韵双目垂泪，努力轻柔地用还算干净的袖口替半搂在怀中男子整理仪容。舅舅他要强一生，一定不愿意让柳姨看到自己落得这般狼狈。那柳康若执意要带柳姨走，如今整个人间还有谁能阻拦？
能保下云台和各宗门修士的性命已经是眼下最好的结果，何况月妹妹那边还胜负未知。并非周肃渊等人不想前来相助。而是依旧被魔物绊住了手脚，一时无法脱身。青云之上魔物何其多。
“姑姑这是答应康儿了么？”
“我有一个条件。”
“莫说一个，一百个都行。”
“将此处魔物尽数诛杀后，如果你还有本事离开的话，我便随你。隐姓埋名，天涯海角。此生至死都不会再离开你。”
“好！好！”
死生不离，一生一世。
即便小姑姑对自己的好永远不是男女之情又有何妨？柳康狂喜之情溢于言表，双手捧起低垂死寂如水的绝美容颜亲吻不断。只恨不能将所有爱欲揉进怀里，融为一体再不分离。
“姑姑等我，康儿马上就去。”
天地间最大的魔头捡起地上的玄霜仙剑便飞身去到混乱战场中，终于真真实实做了回除魔英雄少年郎。周肃渊等人既不敢拦也不能撤退，眼睁睁看着魔主亲自除魔。柳康丝毫不关心各宗门掌门和弟子的惊骇面色，只专注于寻找下一个和最后一个目标。剑光飞舞间，不到片刻便亲手将自己的得力干将通通诛杀，封喉血线让魔物们一切后知后觉质问和指责化为无声。
疯了，当真是疯了。
“周宗主，不如我等…”
柳康这般自断双臂的做法在很多人看来无异于自取灭亡。此时不群起而攻之更待何时？哪怕付出再惨痛代价也不能让已成气候的天魔全身而退。更不可能让他将柳家主挟持带走。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或有转机，诸位切勿轻举妄动。”
以柳康如今的修为在场谁能匹敌？周肃渊选择按兵不动等天界仙君。天魔又如何？终究敌不过在世间至强的金色天雷。唯今能做的便是拖延时间，避免再增添不必要的伤亡。
亲手斩杀青云所有魔物后，柳康执剑转身离去。潇洒如风，周身不沾半点狼藉。仿佛当真要和过往罪孽断个干干净净，期盼目光所及之处也只有台上素衣少女一人。除天际阵阵闷雷之外此刻青云殿上连血溅之声亦清晰可闻。染血墨纹皂靴在白雪赤足十步外驻足。
“小姑姑，过来。”
柳枫知道这是他最后的底线，自己必须拿出诚意来。哪怕是为了拖延时间。
“魔蛟呢？”
“天雷之下必死无疑，无需康儿再出手。而且康儿也从未想让它这个新任魔主活着离开。”
在柳康计划中本来在云台宗登场的故事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但是现在这样没关系，所有的所有都只为了这个人。因为小姑姑这次心甘情愿选择了自己，他可以不屠这人间。
“好。”
柳枫淡淡抹去颊边那十七年来的第一滴泪，一步步坚定向柳康的怀抱走去。
脊背挺直，脖颈高昂。如献祭般圣洁。
“柳家主。”
“柳家主。”
“柳姨！”
“柳家主三思啊！”
就差最后一步时柳康嘴角幸福笑意突然凝滞，瞬间将出掌柳枫推出台下。众人尚未意识到发生何事，一柄金色神剑便从天而降，携雷霆万钧之势将他钉在原地。仙力魔气碰撞出的波浪将大殿本就残破的地砖尽数掀开，破竹声远甚雷鸣。
柳康茫然低头看着胸前剑柄，好不容易才费力转去柳枫的方向，满脸疑惑仓惶。
“姑姑，康儿好痛。”
姑姑，再抱抱康儿好不好。
就像以前一样。
云梦天泽中的异样灵力波动都会在石阶盘上以光点的形式呈现，就连方位也有卦数清清楚楚标注。宗容明与穆白一行人便是依靠天盘指示提前往所关联水道周边加固阵法，争分夺秒的奔波穿行着。
“穆副使为何愁眉不展？”
“无事。”
“月师、尊夫人定会安然无恙的。”
身着司天鉴袍的谪仙双手翻飞间不停继续布阵。是啊，阿月乃九天神女，对付区区魔物定是安然无恙。可为何自己心头隐约有不详之感？石盘两星光点闪烁频率越发急促，让众人心头的烦忧也更重了几分。继续沉色穿梭在各处山口水闸间。
“不好，酉西三峰有异动！”
看方向正是此时涂墨蛟尾突袭的剑亭所在。众人急忙在容明指引下前往。可没走多远突然被山坡上凭空出现的一位长袍古怪男子拦住了去路。视线交汇都看出彼此心中的担忧疑惑，只怕是来者不善。容明神色自若收起石阶盘，拱手谦和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