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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寿山伯府的琼露果酒都是供不应求。

哪怕产量达到了每日两万斤,仍然满足不了汴京市民的需求。

两百文一斤的价格对于普通人来说绝对属于奢侈品,但耐不住汴京有钱人多啊。

早在宋真宗时期,宰相王旦就说过,汴京城里的商人中,家产超过十万贯的比比皆是,超过百万贯的也不少见。

这还只是商人,那些勋贵、官宦的家底都没人敢算,绝对不比商贾逊色。

勋贵官宦的钱哪来的?还不是巧立名目、强取豪夺而来。

为此,火爆的果酒生意也遭到了许多人的眼红。

普通的酒商根本不敢捋马帅寿山伯的虎须,只能心里暗骂几声。

那些不怕寿山伯爵府名头的,在看到牌匾上的飞白提书,也放下了明目张胆的想法,但私下的小动作却一直没停。

这日,黄青刚结束晨练,放下枪棒去给母亲请安。

刚走到威武堂,就听到外事管家在给母亲汇报工作。

“大娘子,近日田庄附近出现了不少生面孔,小的让庄户们把这些人打将了出去。但还是有两个庄户举家跑了……”

黄袁氏皱紧眉头,不悦道:“我不是让田庄最近看管的严实点嘛?怎么还能让庄户举家逃离?”

管事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黄袁氏,战战兢兢道:“据说,是有人摸黑在庄子里防火,那两户庄户就是趁着慌乱救火时逃走的,等救完火才发现人早就不见了,而且……”

“而且什么?莫要支支吾吾。”

“而且还有人想到酒坊防火,幸亏家里的护卫及时赶到才没让歹人得逞。但那两个放火之人身手着实不凡,护卫没能把人留住,两人窜入山林不见了踪影。”

“胆大包天!”

黄袁氏直接拍了桌子,现在酒坊可是伯爵府的钱袋子,竟然有人想要釜底抽薪。

本来还想着不把人得罪死,所以才每日限量两万斤。没想到对方这么狠,一点活路都不给留。

这一刻她也发了狠,厉声道:“明天你去收购其他酒坊的果酒,送到田庄勾兑,把酒铺的售卖量提到每天四万斤!

另外再增派一队的人手,把酒坊给我守好了。”

管事拱手应是。

“还有什么事?”

见管事仍旧站在那,黄袁氏皱眉问道。

“回禀大娘子,最近工坊的原料也出了问题,猪油还能在其他地方买来,但煤炭价格却上涨不少。

老奴也去打听了,这马上要过冬,煤炭确实在涨价,但咱家的却比别人涨的更多……”

“有没有去私铺问问价?”

“问了,对方听到我们是寿山伯府的,直接不敢卖给我们。”

汴京大规模使用煤炭,已经有好几十年历史。

因为人口聚集,汴京周边的柴禾不够,朝廷鼓励以煤炭生火,甚至运售煤炭可以免税,这刺激商人加大煤炭的运货量。

由于利润丰厚,权贵便开始炒煤。

宋真宗的驸马柴宗庆,把事情给闹大了。

他唆使税吏违规收税,抬高竞争者的成本,自己则联络船队,免税运煤到汴京,低价倾销把小商人逼破产,垄断市场之后,再高价销售牟利。

大中祥符五年,煤价奇高,万民受冻。

朝廷紧急调来四十万秤煤炭,半价出售给百姓。

人们雪中哄抢,酿成惨重的踩踏事件,当场死伤无数,还有人因买不到煤被冻死。

从此,朝廷加强了对煤炭的监管,不敢再让权贵垄断市场。

到现在,汴京内外的石炭场,已经有近百家之多,有官方的官铺,也有私营的私铺,主要是防止一家独大。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中央为了稳定,想到的政策是好的,但实行者确是一个个单独的个体,会受到各方的影响。

比如现在,官方有石炭司,私人有行会。

估计因为果酒的火爆热卖影响了一些权贵的酒水生意,他们就给石炭司以及煤炭行会施压,也没撕破脸皮直接不卖,但单独给寿山伯府涨价就是表明了态度。

要么咱们有钱一起赚,要么我就推高你的成本,让你赚不着钱。

想通此节的黄袁氏,怒不可遏的站起身,咬着牙道:“欺人太甚!真当我们伯爵府没人了吗?你去带上人手,拿着主君的名帖去石炭司要个说法……”

“母亲!”

在外听了半天的黄青,见黄袁氏被气的上头了,赶紧出面安抚。

“你先下去吧。”他朝管事挥挥手,然后又扶着黄袁氏坐下。

“七哥儿,你什么时候来的?此般腌臜事不用你过问,好生在家读书,这些自有为娘处理。”

黄青没接茬,只是询问道:“母亲,可知是谁在针对咱家?”

“还能有谁?”听到这个黄袁氏就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是那些酒商以及他们背后的主子!”

“具体的呢?”

“具体?无非就是曹家、潘家那些将门后人……”

“母亲这就想错了,曹家、潘家与我家都是将门勋贵,虽然我们的果酒会影响他们的销量,但万不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出手对付。”

这话让上头的黄袁氏恢复了些理智,想着平时跟曹家、潘家的家眷们也都有些往来,如果真的是果酒影响他们的生意,想来几家也能坐下来好好商讨。

这一出手就又是挖人,又是放火,甚至动用关系提高自家原料价格,摆着一副吃定了自己的模样,应该不是那些没实权的勋贵能做得出来的。

“我儿,你的意思是,这事并不是他们做的?”

黄青笃定道:“也许他们有推波助澜的可能,但始作俑者绝不会是这几家。”

“那能有谁?”

黄袁氏一时也想不起得罪了哪个实权人物。

黄青也皱眉思索半晌,问道:“母亲,最近是否有人跟你谈过果酒的事情?”

“有倒是有,潘家曾来问过,是否可以从咱家低价买进一些果酒放在酒铺里售卖,不过我以产量不足为由给打发了,只告诉他们,等产量上来可以匀一些与他家。”

“其他人呢?”

“其他人?”黄袁氏闭目想了半天,摇头道:“其他倒是没有来直接谈果酒生意的,只是最近邀请我去游玩的名帖有些多,你也知道,我最近忙都昏头了,哪有时间交际。”

黄青无语的看着神经大条的母亲,没看出来她竟然有诸葛亮的潜质,凡事都事必躬亲。

“母亲以后把这些杂事放给下人们去做,您是伯爵府大娘子,家里关系打点还得靠你啊!”

“放下去?”黄袁氏有心纠结:“下人们都毛手毛脚的,我不去盯着怎么能行?”

“能行的,母亲您只管把握大方向就行,至于那些琐碎的活计,下人们可以做好的……

对了,母亲把名帖拿出来我看看。”

翻看着名帖,黄青发现竟然连邕王妃和兖王妃都递来了名帖。

他把两份名帖拿给黄袁氏,问道:“这两家母亲也没过?”

黄袁氏接过去一看,撇嘴道:“你父亲告诫我,现在官家无子,我们与皇后娘娘有亲,你父亲又是掌控兵马、驻守内城的亲军马帅,最好不要与藩王有亲密过往。”

没想到五大三粗的父亲,竟然有这么清晰的认知。

只能说,大宋的武将都被老赵家坑怕了。

黄青盯着这两份名帖若有所思。

邕王和兖王家此前并没有和寿山伯爵府有来往,现在递上名帖到底是何用意?

单纯的想要拉拢,还是看上了自家的生意?

黄青一时也没办法确认。

“母亲,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万万不可莽撞的直接找上衙门,毕竟父亲还是实权的统兵大将,万一此事被言官听到,肯定会狠狠的参上父亲一本。”

黄袁氏也想到了这点,表情有些讪讪,但还是嘴硬道:“难道我们就这么任人欺辱?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寿山伯府是块好拿捏的肥肉呢!”

黄青也知道,该露獠牙的时候不能藏着掖着,现在的果酒就已经招人眼红了,后续还有香皂、猪油蜡的生意。

如果寿山伯府这次退缩了,此后说不定会被人蹬鼻子上脸。

想到煤炭私铺不敢卖货的事,黄青决定亲自去看看煤炭市场,打算在这里找寻突破口。

黄青乘坐马车一路来到州桥,这里是东京最繁华的地段。

从南方而来的大型船只,进城之后皆停此处,因为州桥太矮过不去,只能用城内小船转运。

于是州桥两岸,客店云集,食肆遍布,专供客商下榻吃喝。

黄青家的一家果酒铺就在此地不远处。

大清早的,此地就已经有小贩沿街叫卖。

诸多外地富商,从州桥南边的酒店出来,到街对面茶食店喝茶下棋,到处一派热闹景象。

黄青踩着脚凳下车,来到隔壁的“州桥炭刘家”。

这是一家规模不小的老店,应该是汴京内城较早的私营煤炭铺。

刚走到店门口,伙计就迎了上来,连声道:“小衙内,您怎么亲自来买碳,店里太脏,怕污了您的衣裳。”

黄青朝里看了看,到处都是黑乎乎的煤炭灰,怪不得伙计早早迎出来,这是怕他进去弄脏衣服,会讹诈店家。

“没事,本衙内不是什么娇贵的人,衣服脏了就脏了。且去把你们店家叫来。”

伙计见对方不听劝,直直的往店里走,只好朝里面喊道:“大伯,有位小衙内找您。”

炭铺的刘老板很快走出,大约四五十岁,作揖道:“小衙内快请进,哎呀屋内太脏……”

见黄青没反应,于是又朝另一个伙计喊道,“快快奉茶!”

黄青抬手阻止道:“茶水就不必了,我问几句便走。”

刘老板见黄青一身华贵,又看到马车也是装修考究,护卫孔武有力,只好把他请到内室,用袖子用力擦了擦板凳,请黄青坐下:“小衙内有甚想问的,尽管说出来便是。”

黄青开门见山道:“汴京里的石炭,最近是不是涨价了?”

“对,这眼瞅着就要过冬了,家家户户都在储存煤炭,所以价格有所上涨。”

“有所?”黄青看着木牌上的价格道:“不止吧,我记得朝廷定价每斤4文,怎都卖到每斤五六文了?”

刘老板觉得这个问题很滑稽:“每斤石炭4文钱,那是朝廷定下的官价。但现在我们进货都要四文,怎可能按照官价卖货,小老儿一家老小还得吃饭呢。

而且如今还不是很冷,石炭价钱不贵。等到了冬天,每斤十多文都能卖出来。”

“每斤十多文,百姓怎么用得起?”黄青疑惑道。

要知道现在汴京普通人的人均收入每月不到一贯,几口之家冬天光烧炭估计都能花掉一半。

刘老板看他一身华贵,估计是个不懂人间疾苦的,只好耐着心思解释道:“用不起就挨冻,挨到开春便好了,冻死只能自认倒霉。收炭价钱太高,小老儿也没办法,总不能做折本买卖。”

听到刘老板轻描淡写的话,从后世太平盛世而来的黄青心中不由轻叹。

这可是人命啊!竟能被如此的漠视…

他还是小看了封建王朝的残酷,之前自己一直听说宋仁宗仁德爱民,朝堂中也大多是心怀家国的有志之士。

没想到就连这样的情况,仍旧不能让老百姓安居乐业,如果遇到昏君临朝、奸臣当道,那老百姓的日子该是有多苦。

问到这,他已经知道了煤炭的行情,心中大致有了些想法,于是又问:“现今煤炭免税,没有炭税,煤炭的进价为何如此之高?”

刘老板欲言又止,似乎有些话不方便说。

黄青低声道:“老板请放心,我是皇后娘娘的侄孙,若有人胡乱征税,我必跟官家奏明。事关东京数十万百姓,便是官员家里也要烧炭,官家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刘老板属于中小型坐商,是东京商贾的主体类型。这类商人数量最多,也有一点官面背景,但完全无力对抗官府,顶多有几个胥吏罩着而已。

估计看黄青年纪不大,气质沉稳,又一身华丽,还很有亲和力。他也是受到盘剥的那一批,心里有很多委屈。

索性放开胆子小声道:“以前不是这样的,从今年开始,官办石炭场就多了好几家。

石炭事所司派出的官差,在河道拦截炭船,逼着行商把石炭卖给官场。

只有官场的石炭堆满了,才许卖给私场。好些私办石炭场,都被官办场逼得破产了。小老儿这石炭铺,经常买不到货,只能高价去官办场拿货。”

朝廷对汴京煤炭市场的安排,是让官办、私营互相竞争。

而且,石炭司还要存储货物,一旦私炭场胡乱抬价,官方也能迅速调货平价。

原本用于平衡市场的官办场,现在却自己带头搞半垄断。

黄青想着,正是搞出这些事情的人,才有能力威逼着所有煤炭商人给寿山伯府涨价,他急于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

于是装作漫不经心问:“掌柜的知道现在是何人经办石炭司么?”

刘老板听到这话瞬间警觉,连连摆手道:“这…这,小老儿哪里知道,小老儿平时接触最多的仅是些胥吏,至于上官们的事,小老儿一概不知。”

黄青见他吓得脸色苍白,也没再多逼迫,只是安慰道:“掌柜的不必忧心,我是寿山伯爵府的黄青,确实是皇后娘娘的侄孙,最近家中煤炭涨价,这才想着查看下情况,如果有问题才好跟官家禀报…”

“您是黄衙内?长生不老酒的黄衙内?”

刘老板一脸热切的看着他。

黄青没想到遇到个粉丝,笑着道:“如假包换!”

刘老板先是觐见偶像似的上下打量他,又问了问果酒的事,最后突然像是想到什么。

“寿山伯府……”

他想到昨天收到的消息,石炭司明确要给寿山伯府涨价,这才知道黄青与石炭司不是一路人。

又想到自家生意受到石炭司的盘剥,于是纠结半天,一咬牙道:“衙内,小老儿前几天和胥吏吃酒,听到一则消息,但不知真假……”

“哦?是何消息?”黄青都快放弃了,没想到还能有意外收获。

看来任何时期的粉丝群体都是神通广大的。

刘老板走到门口,四处环顾一圈,关上门,凑到黄青耳边悄声说道:“胥吏告诉我,最近开的官办石炭场,是属于邕王和兖王的……他也是和上司吃酒时,无意听到的这个消息。”

邕王和兖王?

这两个藩王竟然如此大胆?

在这立嗣的关键时期,竟做出如此肆意妄为的事!

不过想着原剧中邕王一家的跋扈,私自囚禁当朝国公、大庭广众之下把贵妃的妹妹掳走凌辱。

又想到兖王造反,轻易控制皇宫,绝对不是突然起事,肯定早有准备了。

所以两家现在就往朝堂里掺沙子也就可以想通了。

而且无论起兵还是收买人心,都需要钱,还是大量的钱。

于是两家就心照不宣的瓜分了汴京的煤炭市场,现在又盯上了自家的果酒生意!

官方的东西要吃,私人的生意也要吃,真是不怕撑死了!

就这两个货,要是当上皇帝,全天下的老百姓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黄青此刻决定,一定要把这俩狗东西全部撂倒,狠狠踩上几脚。

心中有事,面上却不漏声色的又跟刘老板聊了几句,然后起身告辞。

刘老板把他送到店门口,低声哀求道:“小衙内若能奏明官家,把石炭事所司的官差给惩治了,不但小老儿可以得利,汴京几十万百姓也能少冻死几个。

只是……能不能别提小老儿的名字?小老儿这是小本买卖,得罪不起当官的。”

“放心,不会提你半个字。”黄青安慰道。

离开煤炭铺子,黄青抬头看向河道上的商船,打算再深入调查一番。

他知道仅凭石炭司的事,肯定没办法把二人完全打倒。

最重要的是皇帝无子,目前这两位藩王又是最有希望继任大统的人选,身后各有一帮朝臣在支持。

但寿山伯黄家也不是泥捏的,身为皇后娘娘的亲戚,本身就是坚定的帝党。

现在被人欺上门来,就算不反抗,以后也没好果子吃。

所以黄青打算把此事闹大,哪怕扳不倒这两位,也得让他们有所收敛,让那些朝臣们不要急于选择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