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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回来后,迎面就看到了沈城,他慢慢走上前,以为她要说什么,但是沈城只是在亭子里悠然品茶,背对着他赏莲,似没看到他一般。

沈宴有些疑惑,但估计母亲肯定知道他回来了,既然没问那就不应该打扰她了,于是就转身离开。

沈城望着莲花满池,清香扑鼻,心情却看上去没有太好。

沈宴进了书房,按照陆绎教给他的方法,对照那本《说文解字》,开始认真推演那封信的内容。

季英在旁边也帮不上忙,只能不时给他倒茶,端点心。

到了中午,季英端来午饭,看到沈宴没有丝毫休息的势头,也就没有出言打扰,只把饭菜放到了桌子上。

沈宴咬着笔杆,把《说文解字》翻得哗哗作响,眉头一直紧皱着,整整几个时辰没有抬头。

他有些饿了,但也不曾放下笔,用右手拿起了点心,眼睛却一直向下紧盯着。

刚把点心放到嘴边,他就把点心扔到了一边,俯身奋笔疾书。

沈宴是左撇子,所以点心被季英放到了右手边,可是沈宴太过全神贯注,下意识把点心往前扔了一下,结果偏了方向,点心蹭到了砚台,粘上了墨汁,沈宴却浑然不觉。

写完后,他慢慢起身,同时拿起了刚才的那块点心,他以为自己把它放回了盘子,注意力全在那封信上,拿起点心就咬了一口。

季英走进来,看到桌上的饭菜没动,又走进书房把茶放在桌子上后,抬头就看到沈宴正在咀嚼着什么,而嘴唇染上了黑色。

他又看了眼沈宴手里的点心,看了看砚台,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公子,点心蘸墨好吃吗?”

季英看着他如此废寝忘食,实在忍不住了,叩了叩桌子问道。

沈宴一激灵,握笔的手都抖了一下。

“什么?”

他抬起头来,疑问道。

“别动。”

沈宴还在懵着,而季英直接拿了手帕,蘸了茶水,忽地靠近。

等沈宴反应过来,季英已经替他把嘴擦干净了。

沈宴伸手摸了摸嘴唇,就听到季英说道:“好了,公子继续吧。”

“啊?哦。”

沈宴眨眨眼,看着季英拿着手帕,端着茶出去了。

他低眸欲蘸墨,想起季英刚才的话,才意识到原来是自己唇上沾了墨。

他自嘲地笑笑,轻摇头说道:“还挺贴心。”

丰兰息和裴尚跟裴瑾汇报了情况,裴瑾捏着眉心,似有些疲累。

“陛下可还好?”裴尚担心地问。

裴瑾缓缓抬头,嗓音有些沙哑,“朕无碍,二姐不必担心。”

昨夜一夜未眠,催化了连续多日的精神紧张,裴瑾已难以维持正常状态。

跟风天逸说话时,她一直都努力保持着常态,才没有被他发现异常。

她在吃莲子羹时,因为咳嗽差点噎到,还是金方时及时为她拍背,要不然她就当场驾崩了。

“你们认为此事该如何?”

裴瑾的声音已经听得出来疲态——谁一穿过来就会遇到刺杀和这么多事啊?搁谁谁都会崩溃的吧?

她在心里吐槽着,眼睛看着下面的两人。

丰兰息抱拳,“陛下,臣妾与她交过手,觉得她身上有伤。”

“臣也赞同。”裴尚行礼道。

裴瑾有些奇怪,“继续说。”

“结合陛下先前所说的住户纠纷案,此人定是那幕后之人的心腹。”

“臣妾已经将她重伤,想必短时间内不会恢复。”

裴瑾轻轻点头,“做得好,还有呢?”

裴尚插话道,“此人对瑞成酒楼极熟,臣建议侧面盘问那个店主。”

裴瑾也了解了当时的情况,觉得裴尚的做法是对的,不应该再追上去,也不该当时就对那个店主盘问,否则会引起怀疑。

先与她搞好关系,再循序渐进盘问,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好,就按二姐说的办。”

“臣遵旨。”

裴尚又看了一眼裴瑾,“陛下定要保重龙体。”

“好。”裴瑾强颜欢笑。

“陛下,御膳房给您做的药膳您都吃了很少,这样下去龙体欠安啊。”

两人走后,金方时劝告道。

见裴瑾神色未动,金方时只好拿出了杀手锏。

“陛下,就算是不为您自己,也该为了大渊子民和凤君保重龙体。”

裴瑾就像打开了什么开关,听到“凤君”两字后,正在闭目养神的她蓦地睁开了眼。

“去让他们送来,朕要吃。”

金方时知道成功了,遂弯腰行礼,“奴才这就去。”

裴瑾不像陆绎那样还需亲自四处奔波调查,御医说稍加调养休息即可,所以吃了药膳她就觉得舒服了些。

她只是想着,不能让逸儿担心,大渊也不能少了她。

虽然目前她还不是真正的皇帝,但是如果她真的被谋害,大渊肯定会乱的。

“金方时,你可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陛下谬赞,伺候陛下是奴才的本分。”

裴瑾开了玩笑,却突然觉得有些无力。

她穿越过来不过两月,连大渊这个国家的情况都还没有摸透,但是坐在皇帝这个位置上,她还总肖想着像先帝那样拥有雄才大略,让大渊在她手中成为太平盛世。

可她现在只是一个被架空的小皇帝,身边还都是细作,下毒、刺杀……一不留神就会驾崩。

她一直都在反抗,可对手一次次告诉她,她是在自不量力。

她听说昨夜容瑕设宴相府,竟将一个四品官员打成了残废,更可怕的是,弹劾此事的奏折只有稀稀拉拉那么几份,而且恐怕还是容瑕故意筛选完放进来的。

容瑕想让她知道试探他的后果。

纵然知道穿越过来那夜的刺杀就是他安排的,她也不能痛快地将他治罪。

如果是先帝,恐怕他早就身首异处了吧。

想到这,她瞬间就把顾影自怜的情绪抛到了一边,开始疑惑——先帝杀伐果断,连自己的女儿都防范,怎能容忍他人专权?

她皱起了眉,认真思考着。

先帝就像变了性子一样,对容瑕极度放纵,甚至都不听风萧的劝阻。

她又想起风萧跟她说过,当年先帝处死了祝由族族长,也就是裴洵的师父。

两件事看起来毫无关联,但是两件事里都有先帝,所以肯定能串得起来。

只是,如何解释先帝突然的改变呢?

突然的改变?

她思考着,脑海里逐渐浮现出钟葵招供的情景。

祝由术!?

祝由族族长?

大哥是她的徒弟,也会祝由术……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突然抱头,金方时发现她的异常,立即上前问道:“陛下?”

“朕无碍。”她的语气生硬。

金方时得到了回答,就站了回去。

她不敢相信,但同时她又控制不住地思考着。

她试图找出其他合理的解释,结果最后脑袋都快冒烟了,想得头疼,也没想出其他合理的来。

她茫然无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希望是自己想错了,也害怕这是真的。

她想起她问陆绎在审讯室询问裴洵的原因,陆绎当时闭口不言,只说了一个无关痛痒的理由,现在想来他恐怕早就意识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