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沈海,年夜饭继续,宫里送来的年夜菜还是热腾腾的。
一道酱卤猪肘,一道油焖青笋,一道乌鸡枸杞红枣汤,竟然没有一样和桌上的年夜菜重复的。
刚刚众人去迎接宫中赏赐,锡雁就在偏厅稍稍坐了一会儿,现在有些清醒了十分自豪道,
“我可是专门花了心思与宫中可能赏赐的菜品不一样,不然重复了吃又吃不下,还少了花样,这样多好,嘿嘿,我厉害吧!”
“厉害厉害,你先从我身上下来行吗?还没到时候背你回去呢。”
铜鹊把锡雁从身上扒拉了下来,锡雁刚刚扑到她身上的时候差点送她除夕夜里去看郎中。
锡雁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幸好有邱白伸手扶了一下,铜鹊瞄了一眼,邱白很有分寸知道轻重,那她就放心了。
年夜饭就这样在欢欢喜喜的氛围中进行着,督主府年夜饭开始的时间比较早,为的就是在年夜饭之后赶着守岁之前,全部人一起亲手包一锅饺子。
原本包饺子的工作也是要由锡雁全程监督着的,和面调味甚至是把馅料剁碎到什么程度,都是要他亲自监督着才行。
可是她现在醉成这个样子,就是从正厅走到厨房都不一定能独立完成,还怎么去包饺子呢。
“其实我府里的这几个厨子手艺也不错,你平日里也是吃着的,以前过年的时候都是他们包饺子,交给他们没问题的。”
“也不是不相信他们,谁让这丫头对吃喝最为上心,现在竟然醉着就送去偏厅睡吧,饺子包好了再把她叫起来。”
铜鹊叹了口气,最后还不是要由他来照顾这个丫头,每次喝酒不出两杯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而且每次铜鹊都没能劝住她喝第二杯,所以每次她都只能自认倒霉。
“我来帮你吧,你们要是不介意的话……”邱白脸有些红,可是他也没喝酒啊。
他走上来扶住了锡雁的手臂,铜鹊瞬间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轻多了。
铜鹊是个能看得明白的,她知道邱白喜欢锡雁,而锡雁也已经在慢慢动心了。
只可惜邱白的身份有些特殊,而他们的关系也不可能完全复刻公主和驸马的情况,所以他之间的进度却有些缓慢了。
不过这也不是着急就能完成事情,再说了就算他们相互喜欢到最后能走到一起,也还要再等上六七年,要锡雁满了二十五岁才能再说后面的事情。
六七年的时间足够他们思考彼此的事情了,邱白的感情其实非常隐晦,从来都不敢过多的表达,只是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都能照顾得到,这一点和他的督主非常像。
邱白介意自己的身份,对待锡雁一直保持着正常男子对于女子应有的礼貌和距离。
不过铜鹊看惯了公主和驸马之间那种快刀斩乱麻的相处模式,就很想给这一小撮火苗浇上一碗热油。
“介意你什么?介意你不把佛送到西天去?邱役长,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就麻烦你把她背去偏厅吧,我一个人可折腾不过她。”
“可是我……”
“就只是把她背过去而已,她才多重啊,你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吗?快蹲下,我帮你一把。”
邱白闻言点了点头立刻蹲下了身,铜鹊扶着锡雁让她趴在邱白的背上。
“好了,走吧,等下还得去包饺子呢。”
邱白小心翼翼的背着锡雁,手上不敢用力气怕把她弄醒了,但是又怕把她摔了。
锡雁倒好,刚刚还是个柔柔弱弱的醉酒花骨朵,一听到‘包饺子’三个字,她瞬间就来了精神。
一手勾住邱白脖子,另一只手高举向天不断挥舞着,“我没醉!我还能包饺子呢!”
邱白被猛地向后一扯,他感觉自己要断气了,脚底下慌乱极力地想要稳定下来,害怕连着背上的人一起摔倒了。
最后的最后锡雁被强制要求去睡一会儿,然后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奔去厨房开始准备包饺子。
切菜剁肉,和面调馅,她熟练地就好像是在厨房浮沉了几十年的老手,可实际上她还有些虚浮,酒劲儿还没醒呢。
“嘿嘿,这可能就是天赋吧。”锡雁专门用小碗盛了馅料,又单独准备了一块案板,擀面杖和一小团面。
把这些东西放到厨房最空旷干净的地方,专门给冯嘉玉和襄儒卿包饺子。
之前那次人少包的饺子也少,可这次除了他们还要给东厂送去一些,那边人多需求量大,但是为了保证饺子不露馅不会包的就别动手了。
一边擀着饺子皮,冯嘉玉一边说,“我们两个像是被大人们单独拎出来玩的小孩子。”
“上次是五六岁只能玩玩面团,这次是十几岁了能动手,但是又怕在那边捣乱,干脆单独拎出来。”
“哈哈哈,生动形象。”
铜鹊和锡雁并排站着,锡雁手上包着饺子,因为还没有从醉意中清醒过来,时不时地往铜鹊身上靠。
铜鹊气得用肩膀把她拱起来,“要是困了就去睡觉,别一头栽进饺子里!”
“不行!我不困!我还要包饺子呢!”
“你要是再靠着我,我可就躲开了,要是摔倒了可别哭。”
“铜鹊,你怎么这么狠心啊,马上就要新年了,你可不能这样对我。”
“新年和你总是折磨我有关系吗?我还没说马上就要新年了,每次醉酒了就不能放过我吗?”
铜鹊用沾着面粉的手点了一下锡雁的额头,留下一个椭圆形的白色圆点,铜鹊笑着说,“还挺好看,别擦了。”
锡雁刚要抬手去擦掉,想了想转头去找冯嘉玉哭诉,“公主,您看看,铜鹊她欺负奴婢,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
冯嘉玉一看她额头上的小白圆也笑道,“哈哈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仙童来赐福呢,挺好看的,不用擦,让大家看看是不是。”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到锡雁的脸上,锡雁瞬间脸蛋通红不敢抬头,瞬间就清醒了,赶紧低头继续包饺子。
方墨和邱白都不会包饺子,就负责将包好的一部分饺子送去东厂。
两人回来的时候刚巧听到冯嘉玉招呼大家看锡雁,方墨倒是不会打趣别人就率先走了进来,邱白却站在门口没动门都忘了关上。
直到大家吵嚷着好冷啊,他才反手关上了门。
“邱白,快来生火啊。”
方墨都已经加好了柴,摆好了锅,添好了水,可是邱白就站在旁边发呆。
“哦哦,来了来了。”
邱白蹲下来和方墨大眼瞪小眼,方墨疑惑道,“你干嘛呢?”
“不是要生火吗?”
“火折子呢?不是在你那里?邱白你怎么了?”
能把方墨逼得连续三个疑问句也是很厉害了,邱白一拍脑袋,“哦哦,在这了在这了。”
拿出火折子后邱白算是恢复了正常,生起了火等水烧开饺子也差不多包完了,等饺子熟了就要到半夜了。
“你等一下还要去放鞭炮没事吧?别伤了自己。”
方墨有些担心,邱白这样恍惚等一下可别拿火折子把自己点着了。
“哎呀放心吧,我年年都放能有啥事。”
“可我看你……”
“哎呀,放心吧放心吧,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水咕嘟咕嘟地开始冒泡,锡雁嘱咐往水里撒一点点盐,“省得煮饺子的时候煮破了,出锅了也不会粘连在一起。”
冯嘉玉端着她和襄儒卿那一盘作品原本还兴致勃勃的,听到这话,“总觉得是专门怕我们的饺子破掉一样。”
“还是提前预防一下比较好。”襄儒卿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饺子破了寓意就不好了。
“公主,驸马,饺子我们来煮就好了,两位净手会就回正厅等候吧,这里等一下烟熏火燎地别呛着两位。”
邱白也跟着一起出了门,他带着四五个番子去准备鞭炮了,每次过年他最期待的不是年夜饭也不是收红封,而是放鞭炮。
放鞭炮他永远是冲在最前头的那个。
入东厂的第一年他才七岁,那个时候他就敢举着一大挂长鞭去放。
虽然摇摇晃晃需要别人帮忙,可他却紧紧抓着那长棍不放手,然后第二年就敢去点引线了。
方闻广还在的时候说,“人家说的有勇无谋也不是什么事都敢做,这小子的胆子都快赶上人家十个了,真是不怕把自己蹦了。”
于是邱白从进入东厂就成了每年放鞭炮的第一任,而他为什么这么勇敢又执着于放鞭炮,是因为他的父母就死于一场鞭炮引发的意外。
邱白六岁那年的春节,一家三口因为买到了劣质的鞭炮,吃完饺子一起去放鞭炮的时候,他的父亲当场被炸死。
他的母亲看到火光抱起邱白就往屋里跑,背后被炸得惨不忍睹,后来因为无药医治伤口溃烂而亡。
邱白原本被姑姑收养,却因为与姑姑家的兄弟不和睦自己跑了出来,在街上饿的晕倒了让人牙子带了回去。
本来以为能去个大户人家做个小厮,也算是能解决温饱,可是宫里正巧要收一批小太监,他很不走运得就被选中了。
他当然反抗过,可是人牙子为了钱就吓唬他,要么去要么死,邱白年纪小害怕了也就没有反抗。
一起被送去的大多都是七八岁的孩子,后来才知道这个人牙子根本就是个偷孩子的,所有孩子都是他或偷或抢来的。
虽然解救了一部分孩子,可是邱白和以前的孩子就都倒了霉。
再后来他在内廷遇到了方闻广,知道了除了内廷还有东厂是他可以去的地方。
于是心生向往,毛遂自荐顺利地被调去了东厂。
他当时想的是反正都挨了一刀,东厂至少还能自由一些也更厉害一些。
邱白在东厂过了离家后的第一个年,他还是幸运的,遇到了这个时候的东厂。
只是一看到鞭炮他就忍不住地想起父亲母亲,当年父亲母亲因为鞭炮而死,他没有选择逃避而是直面。
他似乎能在鞭炮噼啪炸响的光影里,看到父亲母亲的身影。
前几年放鞭炮都是在东厂的门前,这是第一次在督主府的门前放鞭炮。
因为鞭炮声要和新年的钟声一起响起,所以放鞭炮的人就会错过吃饺子,一般都是每年轮流换几个人。
但是邱白不一样,铁打的邱白旁边人,今年也不例外。
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了桌,冯嘉玉也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封放在了桌子上。
让冯嘉玉没想到的是襄儒卿也给她准备了‘红封’,倒不是钱币而是一副珍珠耳坠。
“这两颗珍珠是前些年去南边是偶然得到的,虽然比不上东珠,但也是极品,我也用不上原本一直库房里放着,那天看到了就亲手做了一副耳坠送给你,夫人,新年快乐。”
“这是你亲手做的?”
“是,有些简陋潦草,你别嫌弃。”
冯嘉玉把耳坠凑近了看,确实能看到一些地方歪歪扭扭的,但是她觉得很漂亮。
“你要是不说我还以为是那个大师的作品呢,这金丝编得多漂亮,你快帮我带上。”
襄儒卿取下冯嘉玉耳朵上的玉石耳坠,小心翼翼地穿过她的耳洞,末了还托起耳坠端详了一下,弄得冯嘉玉一阵脸红。
“好看吗?”
“当然好看。”
“我合理怀疑你是在夸你自己。”
“哪有,是公主足够漂亮才让着耳坠也熠熠生辉。”
“算你嘴甜,其实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不过得等一会儿再给你。”
“好好好,现吃饺子吧。”
冯嘉玉捧着自己的耳朵,整理了好一会儿情绪,才不至于笑得太丢人。
“咳咳,大家吃饺子吧,时候也快到了。”
冯嘉玉的话音刚落爆竹声和钟声就一起响了起来,众人相互道贺新年的声音虽然被淹没了,但是喜洋洋的气氛却越来越高涨。
冯嘉玉和襄儒卿凑近彼此的耳朵说着过年好,然后大家一起伴着钟声与爆竹趁热吃饺子。
冯嘉玉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香囊,上面歪七扭八地绣着一对鸳鸯,“虽然我算盘打得很快,可是绣工却不好,你别嫌弃。”
襄儒卿吧香囊捧在手上,“我会视若珍宝,一辈子收藏的。”
他搬着凳子靠近,“公主能为微臣系上吗?”
冯嘉玉一直觉得自己的礼物拿不出手,但又想赶在除旧迎新的时候送出来,所以就趁着鞭炮声响大作,大家吃饺子没空看过的时候送给襄儒卿。
鞭炮声还在继续,邱白等人肯定是最后几个才会回来的。
果然直到鞭炮声减弱他们才回来,刚吹了冷风也不顾坐下来就开始吃饺子。
吃过了饺子就开始新年另外一个重要的时刻,众人排着队来到冯嘉玉和襄儒卿面前,说着吉祥话领着数额不菲的红封。
主人家出手阔绰的不少见,可是对这么多人都出手阔绰的是真的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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