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东厂的学堂也是刚刚修缮好的，说简陋可太委屈了，只不过是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摆件装饰，但是一应物品面面俱到，冬暖夏凉条件不要太好，这些孩子都喜欢待在这里读读书。
说到书，这里可是外面花钱都看不到的书，新科状元的诗文能拿来给他们学习，书法大师的真迹能让他们临摹，就是外头的世家公子也不一定有这条件。
“若是去了公主府，怕是叨扰了公主与女学子们的清静。”
“我应该很少住那边，那么大的宅子空着多浪费，再说了都是苦命的孩子，谁也别嫌弃谁，他们过去也是顶了个修缮打扫和巡视护卫的名头，这一点就不用担心了，就因为是东厂的人外面的人才不会说闲话，对他们都不会有影响。”
“那老夫这真的要替这些孩子谢谢公主殿下的大恩。”
说着赵明生就要跪下去，他腿脚不好早就免了他所有需要跪拜的礼仪。
“这是做什么，我叫你一声赵夫子，你怎么还要跪我。”
冯嘉玉想扶他一把却没扶起来，赵明生摇摇头，执意跪下三叩首。
“公主与督主大恩无以为报，说什么都是空，只有做到了才是真，这三拜是替他们也是替我自己向公主许下的承诺，必当忠于大冀，忠于陛下，忠于公主和督主。”
“好，我应下了。”
而后赵明生就以文阳公主府总管的身份搬去了公主府，还有冯嘉玉身边的康万铭一起去做了副总管。
公主府终于建成，那开府宴也得准备起来了。
这不仅仅是冯嘉玉自己的公主府，所以邀请的人也不能只有她的好友。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最不想要这样的宴会了。”
所以冯嘉玉在那之前悄悄地，邀请了朋友们到公主府先吃了一顿开府宴，这才是真正的开府宴。
就连冯嘉窈都来亲自了一趟。
长公主亲自到访是谁都始料未及的，就连冯嘉玉都是到了的当天才知道的。
那日公主府竣工，冯嘉玉进宫谢恩，与冯嘉窈聊了两句，说起自己要在开府宴前几天悄悄办一场自己的开府宴。
“定好确定的日子了吗？我也好送一份庆贺的礼物。”
“长姐心意到了就好了，过几日正式的开府宴，风风光光地给我送去菜长面子撑腰杆啊。”
“意义不同，告诉我日子我好准备着。”
“不出意外就在这月十三吧。”
受邀的人陆陆续续都到了，冯嘉玉正准备带着大家一起参观一下这公主府，就听到侍女通传，长公主送了庆贺的礼物。
冯嘉玉赶忙叫把送东西的人请进来，结果进来了一个穿着青绿色斗篷的女子，斗篷罩在头上看不到容貌。
待她站定放下兜帽所有人都震惊了。
“长公主？！”
“长姐？”
“还有我！”
旁边同样身着青绿色斗篷的侍女竟然是冯斌衡。
冯嘉玉惊得从座位上坐了起来，“陛，陛下？”
她强忍住没有惊呼出来，“您怎么来这里了？”
冯斌衡没敢说话看了看身边的冯嘉窈，冯嘉窈会意上前一步，“这是长公主殿下给文阳公主开府宴的贺礼，还请文阳公主不要推辞。”
“这是唱的哪出戏？长姐怎么也跟着胡闹？”
“这可不是胡闹，你的开府宴怎么能一个亲人都没有，那就不是完整的开府宴了。”
“可是你们就这样出来多危险啊。”
“有东厂督主陪同护送还能出什么乱子？”
冯嘉玉看向身边的襄儒卿，襄儒卿尴尬地咳了咳。
“这事你一早就知道？一直瞒着我？”
襄儒卿根本不敢接话更不敢看冯嘉玉，“大家想给你个惊喜。”
“惊喜是惊喜，可……等等，大家？”
冯嘉玉看看在众人的反应，他们竟然一点都不惊讶。
“好啊，就我一个蒙在鼓里。”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就说你开不开心。”何令新走到冯嘉玉身边用肩膀碰了碰她，“大家想一起给你个惊喜，也是想让陛下来看看你的公主府，也是让陛下安心，一举多得，何乐不为啊。”
冯嘉玉也用肩膀碰了回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好事无需巧嘴夸。”何令新晃了晃脑袋，这几个字与现在的情形简直不能再契合了。
“好了好了，快点带我们在你的公主府转一转吧，我还等着用膳呢。”
一行人便跟着冯嘉玉游览新建成的公主府，所有人之中只有惠琬略显局促。
其他人要么出身显赫皇帝幼时相熟，要么在朝为官多次得见天颜，唯有惠琬这是第一次见到皇帝。
看出了惠琬的局促，冯嘉玉特地把她拉在身边，不叫她冷落孤单。
逛了大半个公主府后，惠琬逐渐发现这个九五之尊的皇帝，其实就是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孩子。
眼神清澈，站在姐姐身边笑得开怀，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皇帝的严肃威仪。
“怎么了琬儿？是累了吗？”
见惠琬又好久没说话，冯嘉玉继续把话题抛给她。
“啊，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云城有什么特有的花卉植物可以送给公主殿下做礼物。”
“云城的花木稀奇若是能种在府中可就太好了，都有什么说来听听。”
“龙胆花和玫瑰花就很合适，红蓝两色交相辉映，一定很漂亮，待到花期，琬儿一定叫人送来。”
“琬儿有心了。”
众人继续往前走，从花园的右手边转出去就是冯嘉玉特地打造的学堂，一共有五间房间，外加一个练武场和一个存放物品的仓库。
“还没添置桌椅，有些空旷，但是我已经想好了，这个房间最大，一共能放下四十八张桌椅，这就是以后学生们晨读的地方。”
房间很大，众人四散开来转了转，说话甚至能听到回声。
“我库房中还有一些成套的香炉摆件，书房里有三百余册书，改日一并给你送过来，便算是给你的学堂的学生的。”
“我替他们谢过长姐了。”
这可能是冯嘉玉和冯嘉窈姐妹第一次在人前展现出如此亲密的状态，平时在皇宫里，只要有外人在，他们两姐妹为了保证皇家的尊严与体面，总是保持着一种适度的疏离感。
只有在关起门来的时候，姐妹俩才会手挽着手，吃茶聊天。
冯嘉窈并不经常离开皇宫，所以就要一直保持着他身为长公主的端庄得体。
现在是在自己妹妹的家里，也没有那么多外人，自然可以放松一些。
原本略显略显沉闷严肃的气氛也逐渐有了好转，众人只知道冯斌衡是个被龙袍皇位束缚了的孩子，但其实冯嘉窈也有着鲜活生动的一面，并没有那么难以接近。
自始至终都并肩站在远处的尚冯夫妇相视一笑，那种感觉就像是看到一直吵架的孩子们突然握手言和变得可以手挽手跑跳了，他们脸上的笑容是一种叫做欣慰的感觉。
“从学堂出去就是后门了，到时候学生们进出都很方便我也准备了一些住宿的地方，虽然有些简便但也足够容纳一百四十人，前面我们就不过去了，往前面走是厨房，再往前走就是底下人住的地方，大家肚子都饿了吧，我们回到前厅用膳吧。”
“太好了，终于能吃饭了，你这公主府可是真的大，逛得我腿都酸了。”
何令新揉着肚子松了口气，她的肚子一早就开始叫唤了。
“没想到你也有腿和酸的那一天，那以后你每天都来我这里，绕着我这院子跑上一圈，保准你比现在强悍。”
“我以后可是这里的夫子，怎么让我跑圈呢。”
“说的也是，到时候给你备一套桌椅，然后你就坐着喝着茶水，动动嘴皮子。”
“别说得我像那些黑心夫子，我可不是只会动嘴皮子的。”
“好好好，先用膳吧，那边应该都已经准备差不多了。”
众人抄了一条近路回到前厅，锡雁迎了上来，“公主，菜品都已备好，随时可以开席。”
“嗯，开始吧。”
琳琅满目的菜品照顾到了所有人的口味，就连这两位惊喜来宾也都加紧做了两道他们可能喜欢的菜。
“陛下，长姐，真抱歉，不知道你们会来，也不知道这些菜品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锡雁的手艺和品味我最放心了，肯定都很好吃。”
“多谢陛下的肯定，听说您和长公主驾临，公主特地让我们添了两道两位平日里喜欢的菜，紧赶慢赶终于做出来了，您尝尝。”
冯斌衡喜欢老鸭汤，冯嘉嫣喜欢炙羊肉，有锡雁在就不允许有人吃不到喜欢的菜。
老鸭汤需要文火慢炖方可浓郁鲜美，但是大火煮之，少盐再辅以药材就成了一道清爽的药膳。
炙羊肉倒是不费时间，但是不新鲜的羊肉会影响口感与味道，幸好厨房里备了羊肉，正好拿来用。
这原本是准备明晚给冯嘉玉夫妇做一顿铜锅涮肉的，只得明日再去买一次了。
席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难得参加这么轻松自在的宴席，冯斌衡有些喝多了，再加上环境轻松便少奶奶不能自已。
“尚参议，听闻你武得一手好枪法是真是假啊？”
冯斌衡拉着这个问问何时成婚，拉着那个问问何时再去猎场跑跑马。
这又逮住了尚成知，尚成知现在是正五品通政司右参议，虽然官职中等，但也是个京官，更何况他从翰林院修撰升迁至参议只用了不到一年。
有他本身的能力，也有他与冯慧思婚姻的一些原因。
因为冯慧思的缘故，冯斌衡也能更多更快地了解尚成知，知道他是个可用之人，便在开春官员迁调之时，立即给了他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将尚成知放到了通政司，掌出纳帝命，通达下情，勘合关防公文，奏报四方臣民实封建言、陈情申诉及军情、灾异等事。
这些事情都需要正直又有能力的人，尚成知刚好合适，在此历练几年，冯斌衡都预想到了日后让他到吏部或户部就职，可见对他的重视程度。
开春时升迁的还有楚士程，他也从翰林院走向了更高处，都察院下属正五品经历司，掌理往来文移之事。
原本按照楚士程的家世背景个人能力，都不该四年多将近五年只前进了一级，奈何楚士程自己想在诗文史学方面深耕。
但是探花郎不可能一直屈居七品闲职之位，给了他近五年的时间醉心诗文史学，现在又是朝廷需要人才之时，又是他要与惠琬的好事将近，他便顺理成章地升迁了，未来都察院会有他大展拳脚的地方。
但是他也想好了，未来只要有机会，只要情况合适，他还是想要回到最纯粹的诗文史学工作，翰林院或是礼部都很适合他。
“陛下应该是记错了，臣幼时体弱，不曾学习拳脚功夫。”
“嗯？那是朕记错了？那是谁武得一手红缨枪？”
“陛下说的是令新吧。”冯嘉玉试探着问了一句，在场擅长使枪还是红缨枪的只有何令新。
何令新手里现在有十三杆长枪，每一把都是精品，有一杆还是先帝观之武枪，亲自教导后将自己的一杆枪送给了她。
何令新悄悄瞪了一眼冯嘉玉，她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不就是想要撮合陛下和自己嘛。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甚至可以说并不抗拒，这件事情利大于弊，皇帝人品好性子好她有武功断不会被欺负了去。
就算一万个不好，她也不是那种会耍性子说要自由就跑走浪迹天涯的小姑娘。
但是她说什么都不算啊，冯斌衡想不想，喜不喜欢是一个问题，那章麟老狐狸同不同意是另一个问题了，英国公府是怎么考量的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英国公府明确了站队，这对章麟可是不小的打击。
所以在事情没有结果之前，何令新并不希望有太多牵扯联系。
只保持君臣，朋友的关系刚刚好。
一旦有了婚姻关系，双方就彻底被绑定在一起了。
她可以推心置腹地交朋友，那是她自己的事情，可一旦牵扯到了家族，她就不能自己决定。
也许有一天需要在家族和朋友之间做出选择，她无法保证自己一定会选择谁，只能就事论事到时候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