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陈舒做梦了，梦到亲自打开那扇门，把被困住的宋钰送走的那天。
为了避免被问出宋钰最后的地点，他们在最繁华的长街边分别了。下车的时候，虚弱苍白的宋钰还给她轻声道了谢。
也许是觉得自己担不起宋钰的这声感谢，她记得自己当时什么也没说就开车离开了。
把人囚困着的是她的亲弟弟，害得人家“家破”的是她的亲生父亲，而19岁的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陈舒总，我们快到宋总家楼下了。”
极致疲劳，快天亮才眯了一会的陈舒被坐在前面的祝君唤醒了，她看了下时间现在是早上七点。
在得知陈执昨晚和别人打架负伤后，陈舒带上司机和祝君，是连夜从重海开车过来的。
陈舒缓了缓神，心情有些忐忑地拨通了祝君给的电话。
电话响了一小会儿才被人接起，声音还带着点刚睡醒的鼻音，“你好。”
“宋钰，我是陈舒。我在你家附近，方便的话我想和你谈谈。”
电话那头有短暂的停顿了一下，才说，“可以，给我十分钟时间。”
挂了电话之后，脸上倦容明显的陈舒整理了下自己的仪表。
认真想来，她记得以前总共就见过宋钰两次，然而他们每一次见面都是不好的事，这一次也不例外。
宋从诫刚下楼就被在等候的祝君迎进了车里，车门关上之后，这辆宽敞的豪车上只有他和陈舒两个人。
“抱歉，那么早打扰你。”陈舒先开口了。
“我晚点和别人还有约，我们可以长话短说。”宋从诫点了点头，看人穿着套装裙，绅士地坐在了陈舒斜对面的位置。
不是借口，他今天特意提前一天休假就是答应了销售过去订车的。
况且，陈舒和他之间还有什么可以谈的，答案不言而喻。宋从诫并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浪费太多时间。
见人这样说，陈舒没有再犹豫，直接敞开来说：“我猜陈执肯定没有告诉你，他生病了，需要尽快手术。”
宋从诫当下的反应就是安静地看着陈舒，并没有说话。
陈舒以为他是不相信，不得不提了另一个人来佐证，“我没有骗你，你的好朋友温丞，他是陈执的心理医生。我也是无意中知道，陈执这些年断断续续有在看心理医生。”
“他怎么了？”
宋从诫的反应像是慢了半拍，但是他一开口，语气又稍显得平静了。
陈舒没有分心在意这些细节，她继续说：“我父母婚姻不幸，母亲的去世在他心里留下了病根，在你离开之后就算是彻底爆发了，他这些年拼了命工作，拼命在...就是积郁积劳，时间长了就病变了...”
陈舒省去了一些事，那些陈执这些年在默默做的事...这些事不该由她来说，也不该是现在说。
“说到底，也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失职和无知，我根本不知道看起来那么要强的人，心里也会生病。”
宋从诫不接话，他只是一直安静地在听着陈舒说。
“陈执昨天是在重海的医院跑过来的，你帮我劝劝他，别再乱跑了。”
说到这里，陈舒就没有再接着往下说了。
车内安静了片刻后，宋从诫才缓缓开口，“昨天晚上，我已经把该说的话和陈执都说清楚了。”
“抱歉，我没有立场劝他。”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宋从诫的声音有些低。
像是没有想到会听到那么“不近人情”地回答，陈舒的情绪有些激动。他抓住宋从诫的一只手，语带哀求，“不会的，他最在意的人是你，你救救陈执。”
宋从诫移开视线，像是对着空气在说话，语速也有些慢，“我不是陈执的救命药。他要好起来最终要靠他自己，靠医生，我不可能一辈子陪着他。”
宋从诫稍停顿了一下，才转回头，他看着陈舒，淡然道：“他有自己的人生，我也是。”
好像眼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没了，陈舒再也绷不住眼睛里的酸涩。她放开了宋从诫的手，无助地哽咽着：“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寻死...”
宋从诫没有说话，他抽了扶手桌旁的纸巾递给情绪崩溃的陈舒。
也许是这个举动让陈舒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失态了，她接过纸巾后仰着头稍缓了下情绪。
陈舒禁不住在心里想，她又有什么立场让人一定要帮忙呢？换作是她，在这些年经历了那么多的不幸之后，她也不会答应吧，甚至连见面都不可能...
想到这的陈舒又觉得有些抱歉，“对不起，你一定觉得我很自私吧。”
宋从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选择回答了陈舒的上一句话：“他不会的。”
不会寻死。
依然是平淡的语气，可是好像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那个人一样，他告诉陈舒，“你要相信他，他是陈执。”
陈舒愣了一下，她不得不承认，这两句看似只是安慰人的话却很有力量。
都说关心则乱，她是一听到陈执打架受伤就乱了吗？陈执确实说过会回去，而她没有选择相信陈执自己能处理好...
在她的潜意识里，陈执永远都是那个叛逆期长、总是打架又爱犯浑的弟弟...
邻居家结伴出门玩耍的孩子们从车旁经过，宋从诫看了一眼车窗外，松开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紧攥着的指节，平静地对陈舒说：“序序该醒了，我要回去了。”
已经想通了的陈舒没有再留人，连想看看孩子的话最终也说不出口。
她就这样看着这个脊背很直的清瘦身影消失在楼道口的阳光里。
就算接触的次数少得可怜，陈舒还是能感觉到时间在一个人身上的变化。
她禁不住会去想，如果当年陈执早一点看清内心，不那么骄傲，会不会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事了？
这样一个清醒又冷静的优秀男人，陈执真的追得回来吗？
至少现在，她看不到丝毫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