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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不会结尾

第一百一十五章 十号风球

海风悠悠,温恪看着海滨公路下面,一尾长长的浪花有节奏地击落在防波堤上,沙滩上有三五个打赤膊的男人和几个身着比基尼的女人,还有几个光着脚丫跑来跑去的孩子。海天宏大,倏然洪荒,纯真的彻底。天空中比肋骨还要整齐的卷云像一根根由密到疏的羽毛正在聚拢叠加,空气清朗,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长浪、卷云、高能见度······温恪心想,不会是要刮台风吧。想掏出手机查询一下,想起来手机在背包里,背包又被放在了后座。

温恪看了看驾驶位上的陈劭,打算下车以后再拿包。目光游移,又十分嫉妒地看了一眼方向盘,叹了口气看向了窗外。

陈劭一直目视前方,但也充分领会了一家之主的心理活动,但丝毫没有打算在这件事上妥协,“今天还加班吗?”

温恪依旧看向窗外,“应该是。”

陈劭语气就像拜托,“那快结束的时候打给我,我开车接你。”

温恪看着车窗映射出的自己的影子,嘴唇闭成了一条线,表情称不上太好,“不用。有同事回市区,可以顺道送我。”

陈劭眉心微微皱了起来。温恪昨天就是被同事送回家的,这对提前做好晚饭后就一直盯着手机等来电召唤的陈劭来说,心情很微妙。“只需要提前十五分钟打给我就好。”

温恪觉得陈劭在这件事上根本反应过激,即便是他状态不好,一直超速的那段时间,温季明也没有完全禁止过他开车,“我明明可以自己开车上下班,我不会超速。”

温恪的语气很强势,陈劭转过头看了一眼,温恪正皱眉盯着自己。陈劭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可以,我只是觉得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温恪的心情从不满变成了讨厌,两个人从滇州回来以后,基本都是不工作的情况,那时候陈劭做什么,他们都呆在一起,顺理成章。但现在,温恪时常觉得陈劭在迁就自己,他会有整理好的睡衣,准备好的早饭,指甲都不用自己剪,就连洗澡也由陈劭全程代劳。起初连午饭陈劭都会提前做好,中午专门接他回去,然后他坚持在职工餐厅用餐后才作罢。就是这句话,“为你做什么”,没有人不喜欢安逸又方便的生活,但没有爱人会喜欢不平等的关系。一开始的时候,他喜欢被陈劭照顾,他还会故意撒懒,但渐渐地陈劭对他已经到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地步,温恪就突然意识到了这其中的危机感。他说不上来这种讨厌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是害怕有朝一日陈劭不这样对他,他就从云端跌落?还是因为陈劭这样对待他是在迁就伺候可能随时瞎掉的病人,而他讨厌被同情?还是因为陈劭因为失明的事情始终对他心怀愧疚?温恪说不上来,但他就是讨厌这种感觉。

于是,温恪如同下达指令一样严肃地回应了陈劭温柔的妥协,“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

陈劭没想到温恪反应这么强烈,握着方向盘的手甚至打了一下滑,直到车停在天文台停车场,两人再没说过话。

温恪是气冲冲从后座拿了包,大力关了车门离开的。下车想要送他的陈劭终究是伫在车边,没挪动步。

温恪平日里那双深情又漂亮的眼睛这会儿都是怒气,一路上饶是打招呼的同事都在一声“早”没说完的时候噤了声。

“刚才早上在食堂听气象那边的人说这次的台风叫白海豚。”

“是嘛,听着还有点可爱。”

“可爱个鬼哟,说深港那边可能挂十号风球,那可就是十六级台风了啊。”

“我们这边呢,气象上怎么说?”

“说晨会上定,然后向新闻媒体发布。”

“那我赶紧给我妈打电话囤货。”

“就是,我也得给我老婆说一声,去晚了超市就空了。”

“深港那边每次台风都放假,我们放不放啊?”

“不知道啊。”

······

温恪进自己办公室前,路过大开间,听见同事们的议论,果然是要刮台风。温恪坐在转椅上,一手握着咖啡杯,一手拿着手机,想告诉陈劭,又想起刚才两个人的不欢而散,心想,气象局会发新闻的,陈劭又不是不识字。温恪和温季明有丰富的吵架经验,但和陈劭之间这样的经历为零,他甚至都不知道这算不算吵架,看起来就像是他单方面无理取闹,被人照顾太好了,所以很生气,这算什么?可是他又真的非常讨厌陈劭近乎牺牲自己的迁就。手机倒扣在桌面,盯着电脑屏幕开始工作。

陈劭把车留在了停车场,还把钥匙交给了前台的助理,拜托她晚些空闲的时候转交,然后一个人走回了社区。不让温恪开车,一大部分原因是出于担心,也许温恪会突然眼前一黑,也许会心情不好一脚油门,也许会心情太好想要飙车······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想和温恪多待一会儿,哪怕就十几分钟。但好像,被讨厌了。

陈劭手插裤袋,垂着头,叹了口气,走到分叉路口的时候遇到了社区里那个耳背的爷爷,买了很多的菜放在小推车里,白白胖胖的萝卜“咚”的一声掉了出来。陈劭快步走过去,把萝卜捡起来塞回袋子里。

“谢谢你啊。”爷爷因为自己耳背,连带着说话声音特别大。

陈劭双手在胸前摆了摆,表示不客气,看着推车有些沉,爷爷还要拄拐杖,提高了音量说道,“我帮你吧。”

陈劭接过推车,放慢了步子,爷爷走在旁边,“谢谢你。”

“不客气。您住哪儿?”

爷爷指了指小商店前面巷道里的二层楼。

“你们家那个小伙子呢?”爷爷虽然耳背,但看起来精神头很好。

“他上班去了。”陈劭如实作答。

“哦哦。你不上班吗?”爷爷一来一回地问。

“我是个木工,不用按时上班。”陈劭说话的时候会倾身到爷爷耳边近一点的地方。

“木工好,木工会做家具,好讨媳妇。”爷爷以为的娶媳妇还是八十年代标准。

陈劭绕开关于媳妇的话题,“您多大了?”

“九十三。”爷爷自豪地笑了笑。

陈劭也跟着笑。

等走到楼跟前的时候,陈劭笑不出来了,爷爷住在小街巷一间不到10平米的小屋,房间里东西不多,一个老旧的木头柜子,一张单人床,一个木桌,一把藤椅,靠窗的地方有张杂物桌,放着一个电磁炉、一个电饭煲、一个暖水瓶,门后有个小隔间,是卫生间。梅窝社区所有的房子外墙都翻修过,红砖墙整齐结实,但家家户户的内部情况却是云泥之别。

爷爷的房间窄小破旧,但却很整齐,床上的被褥都是豆腐块。

“谢谢你帮我,喝水不?我刚买了西瓜,来,切开。”爷爷说着就要掏开推车袋子。

“不用了爷爷,我回去工作了。您有需要就叫我,我就住在您斜对面,门口写着耳东木匠的那个地方。”陈劭说得慢且大声。

爷爷点了点头,拉着陈劭还想给他塞几个桃子,陈劭婉拒离开。

回了工坊就埋头干活的陈劭,电锯噪声大,陈劭一直戴着耳塞,扔在吧台上的手机接连收到了三条市政提醒,陈劭都没看到。忙起来连午饭都顾不上,约摸到了傍晚,觉得肚子饿,陈劭才停下了手上的工作。

晚霞好看的过分,像极画家笔下幻想的世界,色彩浓烈,一气呵成,就仿佛几尾金鳞畅游在玫瑰色的海里,紫色的天际引得好些人驻足路边拍照。没在沿海地区生活过的陈劭,并不知道这是台风来临之前的“反暮光”,颜色越红,台风水汽越强,破坏力也越强。

“哎呀,谁不知道我们梅窝老年人居多啊,找我们帮忙抢收?”

“那派出所、社区都去了,忙不过来嘛,三十亩的火龙果呢。”

“就我们几个女的去啊?”

“诶,小伙子,你有没有时间啊?”

陈劭正打算找个路边的馆子随便吃点,打发一下,结果被带着红袖章的阿姨拽到了果园里。红土地上竖立着几十列水泥柱,一枝一果,红彤彤的火龙果沉甸甸地挂在垂近地面的地方,穿着短袖制服的民警和社区工作人员正在快速的采摘,陈劭拿到了一把专门的剪子,然后被三句话培训上岗,就开始了收割工作。

一直忙到了天都黑透。

民警打着手电筒说道,“你那个大棚上的油纸都要拆掉啊。”

果农握着民警的手说,“是是是,我自己拆,一会儿就拆,今天真的麻烦你们了,太谢谢你们,我老婆煮了菜,你们不要嫌弃,警察同志,还有咱们邻里街坊都吃点,真的太谢谢你们。”

“不用谢,这个咱们每年都要搞这个抗台风工作,饭我们就不吃了,我们还有片西瓜地要抢收呢。”另一个民警说道。

果农又握上了陈劭的手,“你们这么辛苦,我心里过意不去的,吃点吧。”

原本正在揉腰的陈劭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是警察。”

“是不是警察都要吃饭的呀。”果农抓着陈劭胳膊不肯撒手。

陈劭想起温恪要加班,便和几个社区的工作人员一起吃起了便饭。芋头饭、鲜鱼煲、菠萝炒鸭、虾酱地瓜叶、苦瓜炒鱿鱼,都是地道的海边家常菜。

社区阿姨边吃边问,“你叫陈劭?”

陈劭停下筷子,乖巧回答,“对,耳东陈,召力劭。”

阿姨问道,“白天路过我看你那个工坊里那么大落地窗都没粘呢?”

陈劭疑惑,“粘窗户?”

果农说道,“对啊,台风要来了,玻璃会碎的。”

“啊,哦。”陈劭一时怔愣。

社区阿姨夹了块鸡肉给陈劭,“没事,吃完我们都去你家,三两下就粘好了。”

陈劭连忙摆手,“没关系,我可以的。”

阿姨又加了块鱿鱼过来,“客气什么,对了,你囤货了没有?”

陈劭摇摇头。

阿姨一脸被我猜中的表情,“我就知道,你是不是没经历过台风?”

陈劭点点头,“嗯。”

另一个社区工作人员解释道,“我们这,一年起码两三次,虽说现在不太停电什么的,得还是得提前准备点水啊,方便面啊,什么的。”

性情耿直的阿姨现场安排部署,“这样,一会儿呢我和你这个大姐去你们家给你粘窗户,你赶紧去超市。”

陈劭羞赧,“这······没关系的,我······”

阿姨说道,“哎呀,别客气,来了梅窝,咱都一家人。”

陈劭忙不迭说,“谢谢。”

大家热热闹闹吃了顿饭,陈劭喜欢这样许多人团坐在圆桌前吃家常饭的感觉,聊聊今年的收成,说说琐碎的工作,连沏了三四道,本该如白水的茶都越喝越有味。

陈劭渐渐融入进去,放松下来,“对了,我想问问住在商店前面那个街巷的爷爷,他是一个人住吗?”

社区阿姨说道,“对。他一辈子没结婚,没儿没女的。听说他是个抗战老兵,但是个国民党,以前没什么保障待遇,然后前几年市政出了个文,说一视同仁给补助,但我去找他,他不承认,也不愿意登记,现在就光领着一个高龄补贴和低保。”

陈劭点了点头,直到进了超市采购,脑袋里还在想那个爷爷,想起刚才社区工作人员说的断电的事情,多买了一箱水和面包准备送去。

陈劭回到家的时候,看见工坊的窗户已经被贴上了米字格的胶带,温恪还没回来,看着除了几条市政提醒空空如也的手机,停在电话页面摁了锁屏。陈劭突然觉得自己挺孤独的,好像如果温恪不理他的话,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跟谁说话。

微信亮了一下。

施予乐:我看新闻说有台风,预测要经过海岛。

陈劭:嗯,好像是。已经开始起风了。

施予乐:哇哇哇,我还没见过台风呢。

陈劭:我可以拍给你。

施予乐:好啊好啊,不过你还是做好防范工作啊,小心被吹跑

陈劭:我没你那么轻

施予乐:刚才新闻科普,七级台风就能把人吹走了好吗

陈劭想起温恪,开车会不会不安全?

施予乐:你那工作室准备好接单了嘛

陈劭:已经卖了一件了

施予乐:啊啊啊,你怎么不跟我讲,快快快,发来给我看看

陈劭:图片

施予乐:你上哪儿找的这块木头,也太像猫头鹰了,当然了,你雕地也像

陈劭:刚好碰上了

施予乐:那你最近还有在忙的单子吗?

陈劭:还有一个,快完成了

施予乐:那~给我帮帮忙呗

陈劭:好

施予乐:我都没说是什么呢,你就说好。虽然这样我很开心~

陈劭:什么都行

施予乐:你对我这么好说话,也不怕我得寸进尺

陈劭顿了一下,想起早上温恪对他说的话。

陈劭:如果一个人讨厌你对他好,是什么意思?

施予乐:哟,吵架啦?

陈劭:你可以反应不这么快

施予乐:怎么着,人家嫌你烦了?

陈劭:不知道,可能是觉得我管的多了,或者做的多了

施予乐:我不是当事人,也不好说,但就我跟你相处过程来看呢,你是比较愿意照顾人的那一种,可能他会觉得有一点点负担?

陈劭:负担吗?

施予乐:不同的人对别人的好意会有不同的反应,有的人会大大方方接受,有的人会觉得无事献殷勤,有的人会投桃报李,还有的人会贪心不足,不过你既然这么喜欢他,可以尝试按照他对好的理解对他好,不见得把你觉得好的都给他,有时候己所欲,也不一定应该就施于人

陈劭陷入了漫长的沉默,温恪明明跟他说,他们之间是不需要说谢谢或者对不起的关系,但实际上他好像一直怀着感恩和抱歉的心。除去学生时代的早恋经验,他们好像并没有其他可供借鉴或反省的感情经历,陈劭甚至不知道怎么面对温恪的不满,有时候暴风骤雨来临并不可怕,反倒是风平浪静时候的暗流让人不安,正如这将来未来的台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