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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不会结尾

第一百一十六章 爷爷的茶

陈劭没开灯,坐在漆黑一片的客厅里,看着不再亮起的手机,听着屋外树枝摇晃的簌簌声,心里有些没着没落,想了一下,套上卫衣准备去接温恪。刚推开门就灌了一满怀的风,眯缝着眼睛看见了家门口亮起的车灯。

风把温恪的证件吹地很高,头发也揉乱了,眼看温恪走过来,陈劭连忙让出门口的通道。

温恪故意没去看陈劭的脸,在他看来陈劭把车留在天文台的行为就是示威,在他表示了不用接送之后,就干脆地把钥匙留下,连句话都没有,温恪表示收到了陈劭的冷战信号,径直走进了书房。

陈劭还站在门边,风卷进客厅,吹地顶灯的玻璃坠子叮叮当当地响,温恪擦肩而过时候的表情让陈劭难受地胃疼。

门再开下去,灯就要吹掉了,陈劭索性拿了放在门口的东西,关了门出去。他不明白为什么妥协换来的是无视,他明明已经按照对方的心意去做了,为什么好像被更加讨厌了呢?

陈劭看着窗户透出暖黄色的灯光,依稀可以听见电视的声音,顶着风敲响了爷爷家的门。

爷爷开门,欣喜地笑,“你怎么来了啊?”

开始下雨了,陈劭回答,“我买多了东西,想跟您分。”

爷爷看着落点的雨,赶紧让陈劭进了屋,“喔唷,你不要专门给我这个老人家买东西,浪费钱。我够吃的,你快拿回家。”

陈劭把东西在窗边的桌子上放好,“先放着吧。台风来了。”

爷爷拉了个凳子给陈劭,“下雨了,你先坐一会儿,我给你倒杯茶。”

陈劭乖乖坐好,电视上放的是一部抗战片。

爷爷递过来一个干净的玻璃杯,绿色的茶叶在开水里舒卷开来,沉沉浮浮,茶水晶莹透亮,香气沁人心脾。“快拿上,暖暖手。你看你,下雨天还穿个短裤,冷不冷?”说着,摸了摸陈劭透凉的膝盖。

陈劭笑着耸了耸肩,“从家来就两步路,没换裤子。”

爷爷坐到藤椅上,“你喜欢看什么,你换台。”

陈劭笑着摇摇头,“就看这个,挺好的。”

爷爷笑着说,“年轻人都不爱看这些。”

陈劭喝了口热茶,心情也舒展开几分,“不会,男的都爱看枪战。”

爷爷让陈劭把凳子拉地离自己近一些,好听得清他说话,“你们年轻人喜欢看的打仗都是外国人演的,什么超人英雄,我知道呢。”

陈劭笑得爽朗,“您连超人都知道呢?”

爷爷故意“哼”了一下,“我去过电影院的,社区重阳节的时候组织我们去看电影,本来是要看刘三姐的,结果那天我去完洗手间走错了地方,看了一场什么超人,周围全是那个年轻人,看的入迷得嘞。”

陈劭听地认真,黑漆漆的眼睛就像会说话一样望着爷爷。陈劭一直招长辈喜欢,听话、勤快又踏实。爷孙俩聊地兴致盎然,两个孤独的人说着平时没有人愿意听的话,听着窗外雨声越来越大。

温恪躺在浴缸里,觉得屋子里安静地可怕,心烦意乱地洗了澡出来,直到进了卧室也没听到半点动静,难道去工坊了?哪怕是台风天也不愿意共处一室了?温恪一会儿觉得自己在欺负一个迁就自己的善良人,一会儿又觉得陈劭可恶至极,他希望陈劭能对他坏一点,不要每道菜都做自己爱吃的,每个时间表都先参考自己的,每件事都小心翼翼看自己眼色,哪怕是情难自抑吻的时候咬了他,都会用抱歉的眼神看好几次,他不要陈劭迁就他,他宁愿陈劭像个坏人从他这里索取,都不要陈劭像个罪人在他身边侍奉。

温恪气地胸口一起一伏,手机亮了,温恪看都没看,着急接起来。

“崽崽啊,新闻说你那边打台风了?”

是温季明。

“哦。”温恪失望地回答,从椅子上站起身,瘫倒在了床上。

温季明疑问,“怎么了?听声音不高兴啊?”

温恪叹了口气,口是心非地说,“没有。”

温季明把电视声音调小,“明明就有。发生什么啦?工作的事?”

温恪翻了个身,“不是。”

温季明一脸了然,“那就是和陈劭吵架了。”

温恪扶额,“没有。你别瞎猜了。”

温季明听了一会儿说道,“陈劭是个好孩子,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欺负他的可能大一些。崽崽啊,爸爸虽然向着你,但是吧,你也不能太过分,这过日子吧,他有时候就得懂得磨合。”

温季明唠唠叨叨还没说完,温恪就打断了,“行行行,你那套婚姻哲学没地方演讲你就出成书,别给我磨耳朵。”

温季明不满意,“你看你,就你这个态度,陈劭跟你这么长时间头一次吵架,我看都是他脾气好,换作是我,我早跟你打起来了。”

温恪一听就不乐意了,“我怎么了!我哪里不好了!他就是太好脾气才招人烦!”

温季明套出话来了,“果然,我就知道你们俩吵架了。”

温恪失策,“行了,我不跟你说了,烦着呢。”

温季明附和道,“拉倒,我也不乐意跟你说,我给他打电话,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温恪急急忙忙说,“不行,你不能给他打电话。”

温季明笑出声,“哟,护短啊,怕我说他?”

温恪语噎,“没有,没吵架,就······”

温季明轻声问,“到底怎么了,跟爸爸说。我是过来人,我帮你分析分析。”

温恪一说就来气,“说来说去都是你,你干嘛非得跟他说我超速驾驶的事,结果他就不让我开车了。”

温季明一听,觉得冤枉,“诶,你怪我干什么,你就说我说的是不是事实,他不让你开车是对的,我就不想让你开车,只不过我管不住你。你就为这跟他吵架?那要我说都是你的不对,人家为你安全着想,你撒什么脾气。”

温恪觉得无语,“我跟你说不清,是因为这个事,但也不是因为这个事,总之,你以后少打我小报告。”

温季明理亏,“陈劭人呢,叫他,我跟他说两句。”

温恪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听着许久未见的温季明熟悉的声音,突然就觉得委屈,“他不在。”

温季明突然坐直身体,示意汪小雨把电视关了,“吵地这么严重?你把他赶出去了?”

温恪觉得自己在温季明眼里就是个没人性的地主老财,“我有病啊,我赶他走?”

温季明放下心来,“我说也是,台风天你把人家赶出去,你这也太过分了。那他去哪儿了?”

温恪看着窗外瓢泼大雨,心里一沉,“可能在工坊吧。”

温季明怒其不争,“你看看去啊。小两口哪来的隔夜仇,你不要光指望人家哄你,不懂得珍惜是要遭报应的。”

温恪觉得简直无法沟通,不知道陈劭给温季明灌了什么迷魂汤,陈劭在温季明心里就是个十全十美的小媳妇,自己倒像是刁蛮自我不讲理的败家子,“我上了一天班快累死了,不跟你说了,拜拜。”

挂了电话,窗外的风就像怒吼的雄狮一样,棕榈树越是坚持,越是倾斜,狂风誓要将它拦腰折断,甚至连根拔起,它摇摇晃晃,在风里做着最后的坚持。

另一边,爷爷的屋子里。

爷孙俩正看聊地起劲,老爷子都忘了平时的生物钟。

也许是陈劭的眼睛太诚恳,也许是两个人太投缘,爷爷看着电视里的战争画面,感慨地说,“我以前也当过兵的,四二年的时候,政府到我们同安县招兵,说是要编入盟军,体检特别严格,我记得特别清楚,美国教官让我们脱光衣服跳两个小时,还检查我们的牙齿,少一颗都不行。我们村就我一个被选中了。但我妈妈不同意,因为我是长子,要是我死了,就不能给她养老送终了,但我坚持要去,不能让日本人打到家门口了还不还手吧!妈妈一边打我,一边哭着送我走,说白生我这个儿子。”

陈劭看着爷爷红了的眼眶,握住了放在藤椅把手上了的手,爷爷的手已经皮肉分离,干枯地只剩下一层褶皱的皮,深深浅浅的老年斑都是岁月的痕迹。

爷爷继续说道,“我就跟着大部队到了缅南,都还没来得及发枪,日本鬼子的飞机已经来轰炸了。我去了炮兵连,但没人有时间教我开炮,我就跟着人家搬炮弹,打了一个月,我又去了机枪连,我们班就配发一挺重机枪,一个班十几个人轮着打。几乎每天都在打仗。部队被打散又重建,重建完又被打散,被打得漫山跑,饿了就吃一口压缩饼干,差的话就只能喝田沟里带泥的脏水。”

陈劭想起缅南的深山密林,眼睛里有同情也有崇敬,看着爷爷手里的伤疤,“这也是打仗时候受的伤吗?”

爷爷摸了摸那个陈年旧伤,“这是有一次向鬼子的包围圈发起反冲锋,炮弹在我旁边炸开了,被战壕里埋的竹签刺穿的。”说着,拉起裤腿给陈劭看,“右腿被弹片把肉削了。”

陈劭看的触目惊心,蹙着眉说不出话。

爷爷笑着说,“我遇上好心人了。我拼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结果在深山里迷了路。当地的老百姓把家里的鸭子杀掉,拿鸭胆混着草药给我敷伤口,拿鸭肉熬粥给我吃。后来我拄着拐杖去找部队,可原先的部队已经被打散了,我望着太阳落山的方向一路走,一路要饭,翻了两个月的大山,回了滇州。再后来,我和其他败退国内的远征军战士被编入一个独立团,在长沙继续战斗。再后来就抗战结束,我就回来了。”

陈劭想起社区工作人员说的话,问道,“为什么不登记抗战老兵的身份呢?”

爷爷立马正色道,“哎呀,你快不要提这个事。远征军是国民党的部队,当年我回来,我妈就把军装和证书都给我烧了。”

陈劭解释道,“但是现在都一视同仁了,有这段经历都可以认证的。”

爷爷摇摇头,“我现在日子很好了,不需要国家再给我发什么钱。”

陈劭还想说什么,突然“哐”地一声,“哗啦啦”地玻璃被击碎,砸地到处都是,陈劭连忙把爷爷扶起来放到床边,远离窗口,顶着风查看情况。

整扇窗户都被撞破了,风雨毫不留情的灌了进来,屋里的灯泡也跟着一闪一闪,桌上的东西全盖上了玻璃渣,陈劭赶紧关了电视,拔了电源,背对着爷爷蹲了下去,“我背你,我们先出去,这窗户一时半会修不好,雨要灌进来了。”

爷爷连忙拍了拍陈劭的背,“哎呀,我找个东西把它堵上就行。”

陈劭拗不过,推开桌子,把柜子堵到了窗户前面,一时间屋子里风雨声变小了。

陈劭不由分说,给爷爷披了个毯子,拉起爷爷的胳膊就挂到了自己脖子上,“先去我那儿待会儿。”

爷爷趴在陈劭背上,“哎哟,你不用管我,我可以的。”

陈劭抬起爷爷的膝盖窝,快步走出门,关了灯。

屋外风大雨大,陈劭小跑到了院子里,正准备开门,爷爷说挣扎着拒绝,“哎呀,我一个老头子,会把你们家弄脏的,这个点你们家人都休息了吧,你不用管我的。”

陈劭想起温恪,抬头看了看,二楼卧室的灯没亮,想了一下,背着爷爷进了工坊。

陈劭把爷爷小心在奶奶的躺椅上放好,打开灯,看了一圈,“爷爷你先坐,我这儿乱,你别嫌弃,你等我一下。”说着,又快步跑进了雨里,回屋里,拿起客厅的抱枕和毛毯,怕被雨淋湿又打算找个袋子,一转身遇见了站在楼梯口的温恪。

温恪看着陈劭抱着抱枕准备再出去,湿哒哒的头发还在滴水,身上的卫衣都湿透了,又心疼又生气,“你至于连家都不想回了吗?”

陈劭愣在那,连忙解释,“不是,那个街对面的爷爷他们家窗户碎了,我把他背到工坊了,我想给他拿个毯子。”

温恪脸色缓和,却已经先一步红了眼睛,“那你不会把人请进来吗?怎么,我就是个不讲理的黄世仁啊。”

陈劭隔着黑夜也能看见温恪要掉眼泪的眼睛,放下枕头,走过去,捧着温恪的脸,“你不是。但是他比较固执,怕给我们添麻烦,而且我怕你休息了,就带他过去了。对不起。”

温恪讨厌死这三个字了,陈劭不是跟他说谢谢,就是跟他说对不起,“你到底对不起我什么了,你总是要跟我道歉。陈劭,你知不知道我不喜欢你道歉,你每天顺着我,哄着我,依着我,你到底要看我眼色看到什么时候?你不欠我的。”

陈劭被问得一愣一愣的,根本不会作答,他爱温恪,想对他好,更好,觉得怎样都不够,可是温恪好像不要这样的好,或许施予乐说的对,对别人好会让别人有负担,“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那个,对不·····我,哎,让你生气了,我没有要看你眼色,我只是想对你好,你不喜欢······”

“对!我不喜欢!”温恪看着已经对不起成习惯的陈劭,莫名替陈劭觉得憋屈。

陈劭松开手,觉得无力,往后退了一步,“你不喜欢的我不做就是了。”说完,低着头,拿着抱枕和毛毯出了门。

温恪蹲在地上抹眼泪,他不知道要怎么跟陈劭说,才能让陈劭明白他们是平等的,他希望陈劭也冲他撒娇,向他索取,依靠他,信任他。温恪觉得无助,堵在嗓子眼的郁闷肿痛窒息。

突然,门被打开了,跟风雨一起冲进来的还有陈劭。

陈劭站定到温恪面前,“你不喜欢的我不做,但我想对你做我喜欢的事情。”

温恪哭红的眼睛还没反应过来,陈劭捧着温恪的后脑勺就带来一个比风雨还要冰冷的吻。温恪的手用力抓住陈劭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两个人嘴唇贴合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心怦怦直跳。

陈劭大拇指揉了揉温恪的耳廓,打算结束这个吻的时候,温恪踮起脚抱地更紧一些,两个人还咬合在一起,陈劭睁开眼睛看见温恪的眼皮微微颤抖,舌尖发出无法抑制的呻吟,索性托着温恪的大腿架在了自己腰胯上,走到了沙发前面,“崽崽······”

陈劭抱着温恪坐在沙发上,温恪却把头埋进了陈劭颈窝里,“陈劭,你不需要对我这么好,你可以对我坏一点,你可以发脾气,可以生气,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可以告诉我你不喜欢的事。可是你一点都不依赖我······”

陈劭抱着温恪的背给他顺气,叹了口气说,“我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