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谷，他赢了。”
兰如令立刻明白了，“所以这是赢的代价？”
白重九叹气，“我终于明白你为何誓死也不把‘轮回’给我和星河了。”
“你也看到了？”
“嗯。”
“星河呢？”
“他也看了。”白重九道，“他看了以后，很快就撕了。然后告诉我说，若是你问起就说他输了。”
兰如令有几分心安，却忍不住凄然泪下，“生前骨、同源血、连心肉、紫河车，无根土两钱，黄泉水一盏。以相思入骨，可肉白骨，生死人。”
“所以，是拿我去换归一。否则你也不会那般反对。”
“还有连心肉。你觉得苏星河会让给别人？上一次的‘轮回’，那个人就差点死掉。”
白重九道，“若说复活的是黎天籁。那么，她的同源血是谁？”
“自然是黎天香。”兰如令说完立刻意识到了什么，“那个人是——”
“薛之珩。”白重九道，“所以，他拿黎天香换了黎天籁一命。”
“他是白归一的杀母仇人？”兰如令越想越心惊肉跳。
“你可还记得引诱七魄的办法？”
“同源血可诱，或为同父者，或为同母者。”
“当时还以为是出了差错，现在看来，也分毫不差。黎天籁与黎天香原本就是孪生姐妹，血缘相近。经了‘轮回’一事，黎天籁借黎天香的血重生，两者合二为一，同为一人。所以，归一与夜扶桑也算是一母的兄弟。”
“说了什么多，你到底是何意？”
“我——”
“说。”
“我们的婚事，就此作罢吧。”
“你还是准备以自己去成就归一？”
“是归一与星河。你知道的，他们同命相连。”
“不是还有夜扶桑吗？”
“若是——若是他对星河无效呢？不还是要归一来解？”白重九道，“这一路上，我已经想明白了。”
“还是宁可辜负我？”
“我是为了你。”
“笑话。”兰如令明显不以为然，“第一次，你为了白归一。又一次，你还是为了他。你这个兄长多好，再看看我家星河，命苦多了。因为我这个姐姐不如你啊。”
“这一次，我一半是为了归一，一半是为了你。我知道星河的事你这个姐姐不会放任不管的。所以，我觉得还是自己说出来吧。我不想让你左右为难。”
白重九看着兰如令，眼神哀戚，语气柔软，“我想给你留一个亲人。让他代替我来照顾你。否则，我们三个人都走了，你一个人独留世间，孤苦无依的怎么办？”
“那你给我一个孩子好不好？”兰如令动容了，突然从背后抱住他，“孩子也是一个亲人。”
“可是想一想孩子甫一出生就没有父亲，心里挺难过的。”白重九眼泪落下来，滴在兰如令手上。
兰如令心里也很难过，犹豫了很久才道，“重九，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你还有什么隐瞒着我？”
“你可知灵汐术的真谛？”
白重九不明所以摇头。
“以己之命，为他人疗伤。”
白重九闻言大惊，半天呼吸不过来，失声惊呼，“以命——疗伤？你——怎么不早说？”
“那你又可知，为了让你醒来我折寿几何？”
白重九浑身颤抖，就想回身。兰如令却只是牢牢抱着他，不让他动。
“星河也不知道，让他重见光明我又付出了几年。”
“你也不曾说？”
“说了做什么？他会感恩戴德吗？”
“那我呢？你也不告诉我，又是为何？”
兰如令不答。
白重九犹豫很久，才道，“你比之我，还有多久？”
“与你一前一后吧。不会错两三年。”兰如令一脸平静，早就看开了，“所以，你不该担忧那么多的。你去了，我也很快会去陪你的。”
“你为何不说——”白重九痛哭失声，“你为何连我也不说？”
兰如令哑声道，“就是不想看你如此难过。”
白重九道，“如令，你让我抱抱你。”
“别回头。就这样也好。”
“为什么？”
“不想看到你哭。”兰如令道，“男人的眼泪太贵重了，我承担不起。”
很久后，两个人终于整理好了狼狈的情绪。白重九突然抱着兰如令，往床上走去。他在她耳边道，“我们赶快去生一个孩子。”
“你这就不怕孩子没爹了。”兰如令又道，“现在不仅没爹，也没娘了。”
白重九亲吻她，“不是有归一和星河吗？他们又不能生，肯定会把这个孩子视如己出的。”
兰如令拥着他，嗔道，“你这人，一听说我要跟着你去了，就这么高兴？”
“不是。”白重九道，“是终于把生死看开了。”
“以前怎么把事情想的这么复杂？”
“以前事情太多了，总是层出不穷，让人疲于应对。”白重九垂眸看她，脸色柔和，“从今以后，除了你，我什么也不想了。”
“真的不想了？复仇的事也不想了？”
“差不多已经够了。”白重九三言两句把光明地的事情说了，“现在归一身上的脏水都擦干净了。我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了。即使往后真的有，那就让他和星河去善后吧。我从现在起，每时每刻都是你的。”
兰如令这才眉开眼笑，“你这人不别扭的时候可爱。”
白重九一把抱着她，解着她的衣裙，亲吻着她的唇，“好了，我们赶紧生个孩子。”
“现在？大白天？”
“怎么了？”
“谁再冒失闯进来，你关门了吗？”
“你后回来的，却问我关门了没有。你关了吗？”
“忘了。”
“除了星河，也没人会来了。”
“我说的可不就是他。整天冷着一张脸，跟全世界都欠他一样，白瞎了好相貌。”兰如令道，“这小混蛋刚才竟然对我说男女有别。真能说得出口，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若是知道害羞，倒是穿件衣服再出来。”
“你说的是他刚出生的时候吗？”白重九啼笑皆非，“你大他几岁？”
“五岁。”
……
苏星河抱着自己坐在隔壁，脸上泪痕未干，他喃喃道，“这个时候，你们还有闲情雅致说起来我？”
片刻后，对面又有了动静，他脸上红了红，“你们总该顾忌一下隔壁我这个孤家寡人的心情。”
很久，夜色深沉时，他道，“姐，姐夫。”
次日，白重九醒来去楼下厨房端早饭时，正好看到苏星河外出回来，他招呼他，“我端了早饭，你吃了吗？”
“没有。”
“那你要不要一起来吃？”
“不了。我回去补觉。”
“你昨夜没睡好？可是身上的伤还疼？”
“不是。”
“那你怎么了？”
“你们太吵了，我睡不着。”
苏星河这话立刻让白重九局促了，脸色红了又红。偏偏苏星河视而不见，他看了看早饭，神色如常问，“有蟹黄包吗？那倒是可以和你们一起吃一些。”
“都给你——”白重九脚都站不住了，“你姐还没醒，你自己先吃。”
“我们两个一起吃也行。”
“我还是——等等，和她一起吃。”话说完，将东西塞给他，推开了隔壁的门，狼狈得逃一样。
阳光正好，白重九牵着兰如令的手走在山间。此时，草长莺飞，有吹面不寒的杨柳风，有春情缠绵。
白重九问，“如令，我们回白纸门好不好？”
“怎么要回去？是我这里招待不周？”
“离开大半个月了，该回去看一看。你随我一起去吧。你这里都是女子，我也总不方便进进出出。”
“不是还有星河吗？”
白重九却是无比头疼，“你千万——千万别再给我提他，我真是应付不来你家这尊大神。”
“得罪你了？”兰如令满脸看好戏的模样。
白重九把早上的对话给她说了。本来以为兰如令会和自己一样颇觉尴尬。不承想她听了咯咯直笑，“哎，我早就和你说了，你和白归一加起来都不是我家苏星河的对手。这回你信了吧？”
“你总是给他换个地方。”
“不行。他就认准了那间房。”
“那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他耳力极好。你就是换到顶层，他照样听得到。趁早还是别折腾了。”
“所以我们还是回白纸门吧。”
“你就再忍他几天。等到三月初三，他就走了，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回去。哎，不瞒你说，好久没见月长君了，挺想他的。”
“嗯，我也想十三郎了。”
“不准你想。”
“你都想了。”
“只能我想不能你想……话说回来，你为何这么叫他？”
“拼命十三郎。以前的一句玩笑话罢了。”白重九道，“不过我拿着随风的生辰八字在宗族里续了排行，倒还真的排了十三。”
“这个打算都有了，你还真想让他入你家门？”
“随风无父无母，是被莫等闲捡回去的弃儿，现在他没了水云间，白纸门就是他的家。真是百年后灵位也有个地方放，家中子嗣也能给他上柱香。总好过自己漂泊在外，孤苦无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