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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令月歌:遇仙 > 第54章 凛风起: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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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令歌所料,待他伤势痊愈后,望舒师姐开始每天盯促他练功。

在望舒的指导下,令歌能感受到自身内力有明显的增长。

长庆十四年,三月下旬的一日午后。

令歌在庭院的空地上打坐着,从发丝到肌肤,似乎一切都静止了下来。他气沉丹田,让翎羽真气在全身上下缓慢流动着,像一股温流一般,温热着全身,不一会的功夫,令歌的额头上便冒出了滴滴汗液。

望舒在一旁看着,漠然不语,眼下正是令歌翎羽心法升至第八层的关键时刻,定不能有人影响到他,稍有不慎令歌便会走火入魔。以防万一,望舒早早地便把院子里的人都支走,只留下了他们两个人。

此时此刻,令歌体内的翎羽真气渐渐地强大起来,流动在他全身上下的经脉。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逐渐西移,令歌突然睁开了双眼,只见他的眼眸不像平日一般清澈柔和,而是变得极为凌厉,同时,一股强大的气流从他的四周而起,直卷附近的草木。

令歌一跃而起,拔出了背上的明秋剑,之后便是一招“凛风起”,剑气四射,威力明显大增。

望舒见状,神色这才舒缓下来,微微点头。

令歌看着手里的明秋剑,只见剑身的光芒愈发夺目。半饷,他抬起头,恢复成往常的温和模样,对望舒说道:“多谢师姐这些日子以来的指点,我的翎羽心法到第八层了。”

“并非因为我,而是你自己的悟性高了。”望舒淡淡地说道,话虽清冷但理在,令歌很是赞同,他总觉得自己眼前的世间与从前相比而言的确有所变化,只是他不大说得上来,也许是自己不太善于言辞表达的缘故。

之前令歌的翎羽心法本就已经有了进步,眼下有望舒相助,进步速度自然变快。翎羽心法每进一层,内力便会翻倍大增,若是像师父白栈期一般练到第十层,在这天底下便几乎难遇对手了。

一想到自己才十八岁便已经将翎羽心法练到了第八层,令歌不免有些洋洋得意,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第十层必然也是囊中之物。

只是,令歌还是困惑,他到现在也没有搞明白师父白栈期留给自己的那本《翎羽心法》为何与之前修炼的不一样,有机会他一定要当面问清楚。

令歌收起明秋剑,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开口问道:“师姐,今天是何日?”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勤于练功,如今翎羽心法已修炼至第八层,令歌看着眼前的草木愈发青绿,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不用再完全沉浸在武学之中。

“三月二十五。”望舒回应道。

令歌点了点头,再过上一些日子便要立夏了,他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液,天气的确越来越暖和了。

只是那人在书信中许下的诺言何时会兑现?令歌猜想着。

翌日,三月二十六日,清晨微雨。

辰玉匆匆地从令歌的房间走出来,在走廊里迎面遇上甯霞,问道:“可有看见小师弟?怎么不在房间里?”

甯霞回应道:“他一大早起来就去玉竹阁了。”

“一个人吗?望舒师姐呢?我也没看见她。”

“放心,令歌背着剑的,望舒师姐也跟着去了,不过是悄悄的,你可别告诉令歌。”

“悄悄的?”辰玉疑惑不解。

只听甯霞解释道:“令歌说是想一个人去玉竹阁转一转,让大师姐别担心,不过你也是知道大师姐的,从前在遇仙山的时候,她就会悄悄地跟着令歌,守在他的身边。”

辰玉微笑,叹道:“那时候令歌像只小野猴似的,也就望舒跟得上他。”

……

因为是微微春雨,令歌并没有带伞,他觉得就这样走在雨中未尝不是一件值得享受的事。

从前在遇仙山的时候,春雨也曾绵绵不断,漫山好景色可不能因此错过,所谓“杏雨不妨好时节,点点滴滴,怎抵鸿鹄青云行?”春雨在令歌眼里皆是美景的一部分,要好好享受才是。

走进玉竹阁的庭院,令歌发现好些日子没有过来,庭院里的竹子愈发苍翠挺拔,一棵棵竹子挺直腰杆,似乎正在欢迎他的到来。

之后,令歌推开玉竹阁的门走了进去,在淡淡的光线之下,他开始回忆起每一次来玉竹阁的情形,第一次来的时候,令楷还在秋闱考试,转眼间令楷已经考中春闱,成为贡士。

最初,玉竹阁的主人是自己的父亲,兜兜转转很多年,自己也在机缘巧合之下来到此处,感受着此处。

像往常一样,令歌坐在了露台上,看着楼外的微雨烟云,思绪飘远。

等武林大会尘埃落定,师父的安排会是什么?自己会去往何处?

此时此刻,在令歌的心里,有许多事都需要答案,只是他却发现这些事像棉麻一般缠绕在一起,丝丝缕缕,错综复杂。比如有关于父母的一切,云来客栈的真相,会遇仙武功的锦衣卫,还有令楷的第三句诗句。

令歌一直想着,直到将近午时,他抬头望向天空,眼前已经是一片晴空万里之景。他微微一叹,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玉竹阁,决定从离玉竹阁很近的那条河道走回许宅。

离开玉竹阁前,令歌注意到,之前他留在玄关的那把兰竹纸伞,至今仍留在此。

春风拂鬓,杨柳依依,绿水潺潺,因为晨雨的缘故,河边并无几个游人,眼下走在这里河边,着实令人心旷神怡。

令歌一身的雪白薄衣,正被春风微微地拂动着,似乎那一身雪白也要被春风染绿一般。

有鸟声掠过,看着眼前之景,令歌喃喃道出《春日青云词》的前几句:“春风拂鬓,杨柳一枝燕回青,悠扬少年心……”

令楷的诗句令歌已经倒背如流,每每回忆起来,似乎那位意气风发的年轻诗人就长身玉立在他的面前。

满眼尽是春色,只可惜转眼就要入夏,令歌叹了一声,看来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与令楷同赏洛阳春景。

令歌一边走着,一边低头看着脚下的石板路,路上有水洼和淤泥,是上午微雨时留下的。看着自己在石板路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脚印,令歌微微一笑,他感到甚是有趣,这算是他曾来过此处的证明。

正走着,令歌感觉到前方有行人走来,他并未抬头查看,只是绕开道自顾自地留着脚印。

很快,令歌发现那人并没有避开他的意思,而是直直朝着他走来,他意识到不对劲,莫非是来寻仇的侠客?

令歌当即警惕地抬眸一看,目光却又在刹那间缓和下来,整个人直愣在原地。

“阿楷?”令歌不确定地唤道。

来人一身月牙白衣,佩戴长箫鸣春,不是别人,正是令楷。

只见令楷正看着令歌,眉眼和唇角的丝丝笑意正化作春风萦绕在四周,让所见之人沉醉其中。

“令歌让我好找。”

令歌并未回应令楷,他正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春风之中醉了双眼,他总觉得眼前不够真实。他缓缓地向令楷走去,生怕惊醒了这场梦,问道:“阿楷,你真的回来了吗?”

令楷闻言一笑,回应道:“真的,我回来了,既然答应过你,我自然会做到。”

“回来就好。”令歌欣然颔首,只是转念一想,他又说道:“可是阿楷你已经考中了贡士,没有多久便要殿试了,如今回来会不会……”

话还没有说完,令楷便打断了他,笑道:“无妨,过几日我便回去,来得及,”他微微颔首,又靠近令歌,说道:“令歌你能为我着想,我很开心。”

令歌微微颔首,避开令楷的目光,只是说道:“应该的。”

“那会我去许宅和书局找你,结果发现你都不在,辰玉师姐告诉我,说你去了玉竹阁,我见今日景色甚美,便顺着河道往这边走来。”令楷笑了一声,笑声甚是愉悦,目光一直停留在令歌的身上。

“只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看来令歌你也在欣赏春日美景。”

令歌回应道:“的确,我许久没来玉竹阁,今日闲着无事便过来看看,见此处风景甚好,便沿着走过来了。”他抬起眼眸,发现眼前的令楷似乎憔悴了不少,想来这段日子令楷必然在寒窗苦读,奋笔疾书。

“我们一起回去。”令楷说道。

“去何处?”令歌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令楷刚想转身迈出脚步,听令歌这般询问,不免停下动作,他含笑解释道:“回书局。”

令歌闻言,这才点头跟了上去。

“方才令歌低头在看什么?”令楷问道。

令歌愣了一下,坦白回应道:“在看我的足迹。”

令楷觉得甚是新奇,于是回头看向令歌一路走来留下的足迹,他忍俊不禁,笑道:“令歌眼前的世间当真是妙趣横生。”

令歌勾了勾唇角,并未回应,只是抬眸看向身边的柳树,只见有两只燕子正飞绕在柳条之间,似乎与柳枝在春风中戏耍。

阳光穿过柳条缝隙,点点滴滴地洒落了下来,在令楷的月牙白衣裳上摇曳着,同时,河水波光粼粼,折射在令楷俊美的脸颊之上,让令歌愈发沉醉于此,不知归路。

他未曾料到今日能够再见到令楷,尽管他有千言万语,一时间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令歌你最近还好吗?”令楷开口问道,犹豫片刻,“我的意思是,你的伤好了吗?”

“已经好了。”令歌点头回应道。

令楷微微一笑,眼中却浮现郁色,他说道:“没事就好,我是方才回来后听他们说的,我很担心你。”

令歌看向令楷,默然不语,只是流转目光,继续同令楷走在这洛阳春色之中。

令楷一边走着,一边看向令歌,好几个月不见,令歌似乎与自己变得疏远了,令楷心想着。

正想着,他便听见身边的令歌开口说道:“阿楷,之所以没有在书信里告诉你此事,是因为我不想让你担心。”

令楷微微一愣,正想说什么,他便听见河岸草地那边传来了嬉笑声,一眼望过去,只见有几个孩子正在放着纸鸢。

“令歌。”令楷唤了一声,他回过头时,发现令歌正直直地望着天上的纸鸢,他浅浅一笑,提议道:“令歌,我们去放纸鸢,如何?”

令歌看向令楷,未等他开口答应,令楷便已经牵着他的手腕朝着草地走了过去。

看着身前牵着自己手腕的令楷,令歌一时惘然,只能任由令楷牵着他,一起穿梭在春光之中。

此时,令楷回头观察令歌的神情,恰好与令歌四目相对,一时间,两人目光一滞,交织在春风之中。

半饷,令楷颔首一笑,回过头继续牵着令歌往前走去,而令歌则继续惘然,不知如何形容方才的感受,那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触动。

来到草地上之后,令楷对令歌说道:“等我一下,我先过去。”说罢,他便朝着那几个放纸鸢的孩童走去。

令歌在原地好奇地看着,只见令楷蹲下身子,和那几个孩童交谈着。

此时此景,令歌不免想起金城乞巧之夜,直到如今他都不知道令楷究竟对那孩子说了什么,那个孩子才同意把面具卖给令楷。

于是令歌悄悄走上前,打算听令楷和孩童们在说什么。

“小朋友们,我能和你们借一只纸鸢吗?很快就还你们,待会请你们吃糖葫芦,怎么样?”

令歌闻言不免颔首一笑,等他再抬眸望去时,令楷已经借到一只纸鸢朝着他走了回来。令楷手里牵着纸鸢线,令歌抬头一看,发现那是一只燕子状的纸鸢,正在天空中乘风而飞。

“令歌会放纸鸢吗?”令楷将纸鸢线递给了令歌。

令歌没有放过纸鸢,不过想想也就是牵着线而已,于是他便点了点头,从令楷的手中牵过纸鸢线。

只是他不曾想到,这放纸鸢也是一门学问,虽然将纸鸢线牵在手中,但空中的纸鸢却怎么也不听使唤,眼看着就要在空中失去控制。

正当他不知所措时,温柔的嗓音从耳边传来,令楷走到他的身侧,并握住他正牵着纸鸢线的手,说道:“令歌没放过纸鸢吧。”

令歌默然点头,他的确没放过纸鸢,令楷微微一笑,说道:“看好了,我教你。”

令歌点头,他垂眸看向令楷的手,却是一愣,此刻他才发现,令楷修长的手指上有一些冻疮痕迹。

“阿楷,你手上的冻疮是怎么回事?”令歌颇为担心地询问道。

令楷闻言,看了一眼手上已经尚未褪去的冻疮,解释道:“天太冷写字冻的,现在天逐渐暖和,已经无大碍了,令歌不必担心。”

“回头我帮你去找无忧拿治冻疮的药。”令歌说道,“要不然容易复发。”

“好,多谢令歌。”令楷欣然应下,同时,他握着令歌的手,开始牵动着纸鸢,一上一下,一左一右,让纸鸢在天空中忽远忽近。

望着那燕子形状的纸鸢在空中盘旋着,令歌欣然出神,似乎自己正徜徉在空中一般。

良久,令歌侧过头看着令楷,发现令楷正专注地看着天上的纸鸢,而自己正被令楷的臂膀所环绕。

思来想去,令歌开口问道:“阿楷,你当时究竟对那个小孩子说了什么?就是金城把面具转卖给你的小孩。”

令楷笑了一下,目光依旧停留在纸鸢上,回应道:“时间太久,我一时忘了。”

令歌未说话,他只是继续看着湛蓝天空之中的纸鸢,心想着总不会是用糖葫芦换回来的面具。

“话说回来,我也有问题想问你,”令楷开口说道,嗓音低沉,怕被旁人听去似的,“为何云来客栈的店小二肯告诉你,我住在后楼之事?还有他后来为何要用一种讶异的目光看着我们?”

令歌顿时一惊,他当然不会忘记此事的真正原因,辰玉当着店小二的面说,要给他找一门好亲事,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当时的林公子,现在的令楷。

令歌茫然无措,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总不能再说出“大概是看我们俊俏”这种话了。

“所以,为什么?令歌可以告诉我吗?”

令歌回过头看向令楷,只见令楷眉眼含笑,唇角微扬,似乎已经洞悉真相一般。令歌心里一急,手上的劲便突然加大,眨眼间,他只觉得手里似乎少了何物。

孩童们顿时惊呼起来,令歌抬头一望——纸鸢线已断,“燕子”正逍遥自在地飞翔在春风中,渐渐地飘向远方。

令歌看向身旁的令楷,只见令楷嘴角带笑,眼中含有几分无奈。

这下可不是几串糖葫芦就能解决的了。

后来,令歌惭愧地跟在令楷的身后,同令楷去买了一只崭新的纸鸢以作赔偿,而他手里则拿了好几串糖葫芦,用来补偿孩童们的。

待到把东西都给孩童们之后,令歌发现自己的手里面还有一串多余的糖葫芦,他疑惑地看向令楷,只见令楷正从孩童们的身前站起来,刚好回过头看着自己。

“这串糖葫芦是请你吃的。”令楷解释道。

“原来大人也会吃糖葫芦。”有一个孩童看着令歌说道。

令楷闻言,回头对那些孩童们说道:“是啊,这位大哥哥可喜欢糖葫芦了,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在买糖葫芦。”

孩童们一听,顿时乐呵了起来,全然忘了他们的纸鸢是被令歌弄飞的。

令歌讪讪一笑,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糖葫芦,只觉此时的心情竟比手里的这串糖葫芦还要甜上几分。

“饿了吧?”令楷含笑说道,“先吃一串糖葫芦垫着肚子,我们现在回书局,他们定然在等着我们吃午饭。”

“好。”令歌点头应道,他把糖葫芦送到嘴边,正打算品尝之时,却动作一滞,似是想到何事一般。他看向令楷,说道:“阿楷你肯定没吃东西吧,这串糖葫芦你吃吧,我不饿。”

令楷颔首一笑,走到令歌的面前,说道:“那我吃一个就好,说好是请你吃的。”

说罢,令楷便弯下腰身,咬走了一个糖葫芦,享受着糖葫芦带给味蕾的酸甜之感。

“走吧,回书局。”令楷满面春风地搂着令歌的肩膀往前走去,同时,他回过头看向孩童们,愉悦地说道:“后会有期!下次再来找你们玩!请你们吃糖葫芦。”

“好!”孩童们兴高采烈地答应下来,开始期待着与令楷和令歌的重逢。

令歌闻言,眉眼弯弯,清澈的双眼里尽是笑意,令楷看在眼里,只觉是这春日里最美的风景。

“阿楷,你这次回来有什么事情要做吗?如果方便说的话。”令歌开口问道,同时,他吃了一颗糖葫芦。

令楷笑了一下,回应道:“等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令歌颔首,犹豫良久,他停下了脚步,说道:“若是为了武林大会一事,阿楷你完全没必要回来这一趟,我能应对的,我不希望因为我,影响了你接下来的殿试。”

令楷看向令歌,他眼眸微垂,唇角轻扬,将令歌的肩膀更紧地搂住。

只听他回应道:“在麦积山的时候,令歌你选择相信我,如今,我想让天下之人都相信你。”

令歌神色一愣,在他的眼前,春风正拂动着令楷的眉眼和发丝,春和景明之时,暖阳遍地,令楷的笑意好似水墨丹青,正渲染着他的所有。

在这春风拂面的日子,他们愈发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