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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令月歌:遇仙 > 第24章 寒梅最堪恨: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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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歌换好干净的衣裳之后,便匆匆地回到产房门外,此时太子妃和王夫人正立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

“里面怎么样了?”令歌开口问道。

“皇叔放心,方才许大夫已经进去,想来不会有什么事的。”太子妃回应道,“皇叔,儿臣先去父皇那边侍疾,这里便先交给皇叔你了。”

令歌点头应下:“有劳太子妃了,待会我便去看望陛下。”

太子妃离去后,王夫人对令歌说道:“臣妇知道殿下和韩大人对皇后有所不满,可是今日之事实在过于冒险……”

令歌闻言不免愣在原地,他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侧首避开王夫人。

少顷,他听见甯霞痛苦的叫喊之声,他一时心急如焚,打算推门而入。

“殿下,你不可以进去,还请稍安勿躁。”门外的侍从拦着令歌,“连星郡主会安然无恙的。”

令歌无可奈何,只得在门外等候。

此时此刻,令歌的耳边是甯霞分娩的叫喊之声,眼前是宫女一盆接一盆的热水往产房中送去,然而他只能六神无主地立在原地,于他而言,这无疑不是一场折磨。

不知过去多久,正当令歌快要无力面对之时,熟悉的温暖感将他笼罩——令楷来到他的身边,并伸出手拥住他。

令歌将头靠在令楷的身上,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由衷地为甯霞祈祷着。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产房中终于传来婴儿嚎啕大哭的声音,令歌回过神来,不确定问道:“生了吗?”

“生了,生了,是个女孩!”产房里传来嬷嬷的声音。

一个嬷嬷兴高采烈地小跑出来,对众人说道:“殿下,王夫人,连星郡主生了,是一个女孩。”

令歌欣然一笑,他当即离开令楷的身边,径直地跑进产房,来到甯霞的床边。

此时,甯霞正闭着双眼,无力地躺在床上,汗水已将她的发丝全然浸湿,容颜憔悴不已,不见往日的美丽。

无忧在一边叹息道:“可算是生下来了,这一胎差些难产了。”

令歌一笑,颔首感谢道:“无忧,实在多谢你,今日幸亏有你。”

“你可别这么说,诸位太医和嬷嬷们也帮了不少忙。”无忧连忙谦虚地回应道。

令歌回首看向几位太医和嬷嬷,感谢道:“多谢诸位。”

为首的太医颔首道:“王爷言重了,关键时刻还是许大夫拿的主意,这才助连星郡主产下孩子。”

令歌看着无忧,称赞道:“无忧你放心,回头我定会好好地招待你。”说罢,他回身坐在床边,看着面前缓缓睁开双眼的甯霞,柔声说道:“师姐,没事了,孩子已经生下来了。”

见甯霞遭此磨难,令歌忍不住地湿红眼眶,泪水赫然落下,甯霞见状,欲伸出手擦拭令歌的泪水,却始终无力触及,只能低声细语地说道:“不哭……”

“好,我不哭。”令歌扬起笑意,转言道:“师姐你放心,待会意明就回来了,我已经遣人去城外找他了。”

甯霞点头,泪水从眼角滑落,她问道:“孩子呢?我想看看。”

“在那边,嬷嬷们带去清洗了,是一个女孩。”令歌的嗓音依旧带着哭意,“意明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此时,甯霞的母亲马绣娘抱着孩子走过来,蹲在床边,让令歌和甯霞看望。

“怎么皱巴巴的?”令歌下意识地问道。

甯霞闻言一笑,她伸出手抚了抚孩子的脸颊,解释道:“每个人生下来的时候都是这样。”

令歌颔首笑着,他也伸出手轻抚着孩子的脸颊,说道:“我明白了,惜文长大以后肯定是一个美人。”

“借你吉言。”

看着眼前的温馨之景,无忧的心中甚是骄傲满意。正当他欲离去之时,却突然瞥见床边有血液滴下,他急忙上前将被褥的一角掀开,惊呼道:“遭了,血崩了……”

“方才你们没有喂止血药吗?”无忧回头责问准备离去的太医和嬷嬷们。

“喂了的,一开始怕止不住血我们还加大剂量。”老太医回应道。

“快,备止血药!”无忧喊道,“不得耽误!”

令歌心中一惊,只得和马绣娘抱着婴儿离开床边,愣在一旁,看着众人救治甯霞。

良久过去,令歌却听见无忧说道:“止不住……”

无忧的面色变得苍白,嗓音也愈发无力,“止不住,实在止不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无忧看向一旁的太医们,焦急地说道:“你们是宫中的太医,行医多年,见多识广,肯定有办法,快想一想。”

让无忧意想不到的是,太医们开始面面相觑,只是摇头叹气。

“许大夫,我等也无能为力,回天乏术……”

令歌闻言,突然心口一窒,他当即和马绣娘来到甯霞的床边,不可置信地看着甯霞,只见甯霞面容和嘴唇苍白,眉眼间尽是疲惫,呼吸声也愈发薄弱。

直到这一刻,令歌才真正意识到,甯霞的生命正在逝去,任谁都无法制止。

看着全然失去生气的甯霞,令歌立即安慰道:“师姐,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肯定能治好的,他们是在开玩笑的。”

“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来救治我师姐!”

众太医和嬷嬷们当即下跪,道:“王爷息怒,臣等实在尽力,用尽各种办法,然而连星郡主的血实在止不住……”

令歌无助地回头看向甯霞,却发现泪水已经模糊自己的视线,难以看清甯霞。

“令歌,不要怪他们……”甯霞用尽全力地抬起一只手,从自己的发髻上取下一支簪子,正是昔年令歌赠送给她的丁香花发簪。

“令歌,这支发簪如今我还给你,”甯霞将簪子递到令歌的手里,“对不起,这一次师姐要食言了,不能参加大师姐的婚礼,去不了江南,回不了宁州……”

“师姐……”令歌哭泣着,泪水一滴接一滴地落在发簪之上,“不会的,你不会死的,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我知道我命数已尽,令歌你应该学会去接受,好吗?不要为我太难过,你还得好好地活下去。”

“不好,我不要……我不要你死。”令歌伸出一只手握住甯霞的手,此刻的他涕泗横流,止不住地哭泣着,哽咽着。

“帮我告诉意明,今生我欠他的,来世我一定还他,让他好好地活着,抚养惜文长大,照顾好我娘,这样,我也就安心了。”

甯霞看向泪流满面的马绣娘,心如刀割一般,又道:“娘,是我对不起你,不能好好地孝顺你、陪着你。你放心,从今往后,意明和令歌他们都会好好照顾你,视你为亲生母亲。”

马绣娘闻言更是泣不成声,她不能言语,只能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外孙女,面对女儿生命的逝去。

“令……令歌,”甯霞已经感到呼吸正在渐渐停止,“不怪令楷,是我执意……”

“别说了,师姐……”

“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要离开长安,来生有缘,我还要做你的师姐,答应我……”

最终,令歌难敌命运,他紧握的手骤然滑落,甯霞从此合上双眼,再也不能回应任何人。

“师姐……”令歌错愕不已,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唤道:“师姐,师姐,师姐……”

“师姐!——”

令歌伏在床边开始嚎啕大哭,产房外的众人闻声心中一惊,他们知道,与玉迟王关系最要好的连星郡主已经驾鹤西去。

令歌绝望至极,那位爱和自己一起吃糖葫芦,教自己琴棋书画,为自己缝制衣裳的小师姐,从此以后,不复存在。

“连星郡主殁了!”

皇宫的丧钟敲响,肃穆一片,赶来的意明先是脚步一滞,随后拼命地往金銮殿奔去。

此时,王夫人正立在门外掩袖啜泣着,她见意明一身铠甲前来,本想上前安慰,却发现自己一见到意明便忍不住地哭出声来。

“娘,霞儿呢?”意明小心翼翼地问道,甚是不安,“娘,你说话。”

此时,令歌正好从屋内走出,看着哭红双眼的令歌,意明顿时明白发生何事,他毫不犹豫地冲进产房。

“霞儿!”

听见意明的咆哮声,令歌只觉心如刀绞,眼前的一切犹如噩梦一般,让他只想逃离。

令楷走上前来到令歌的身边,他欲伸出手搀扶令歌,却不想被令歌一手推开,刹那间,令楷只觉心上有被刀刃划过,疼痛不已。

“令歌……”

一旁的景修亦是轻声地唤道:“皇叔……”

他们慢慢地跟在令歌的身后,往外走去。

此时此刻,令歌的脑海里尽是甯霞昔日的音容,面若桃李,温婉动人,一袭粉裳,在揽月崖之上,嗔怪着自己。

“令歌!要是让师父知道你背地里喝酒,非得罚你面壁思过不可。”

泪水再一次滑落,令歌仰望天空,秋风倏然吹过,带着叶片飘零,同时,耳边有鸦声掠过,萧瑟不已。

他失声一笑,喃喃道:“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不应该的……”

他行尸走肉一般地走着,一直走出皇城,令楷和景修以及无忧都跟在他的身后,想上前安慰,却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此时的他们亦被悲伤所笼罩,只有无尽的沉默。

终于,令歌停下脚步,开口唤道:“无忧。”

“我在。”无忧应道。

“你陪我去一趟将军府,可好?”

“好。”

“景修,你先回去吧,我没事的。”令歌轻轻地勾起唇角,却发现自己实在难以微笑,只好拍了拍景修的肩膀,示意自己无碍。

景修点头,他明白,纵使自己的心中有无数担忧,也只能目送着令歌离去,自己依旧要被身后的皇宫所困。

无忧回首对令楷说道:“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楷哥你先回府上去吧。”

令楷的目光离开令歌,向无忧颔首感谢道:“有劳了。”

看着马车离去,令楷和景修立在原地,久久不曾动身,直到黄飞前来他们才回过神来。

“韩大人,太子殿下召你回一趟金銮殿。”

令楷点头,稍稍敛去低沉的神色,随着黄飞回去。

在无忧的陪同下,令歌来到将军府,虽然此时意明和王清等人尚未回来,但侍从们已收到王炳夫人传回的消息,将府上喜庆之物尽数撤下,在府前挂上白幡,示意府上有新丧。

侍从们见令歌前来,无不愣住,只因令歌的双眼已失去平日的清澈光芒,唯余失落空洞,失魂落魄的模样让人为之怜悯,于是他们并未阻拦,只是由着令歌进入府邸。

令歌走入甯霞的房间时,看见甯霞平日里常抚的琴,以及有关于甯霞的物品。一时间,他失神地立在原地,只觉此处的一切犹如丁香花一般,纵使曾经盛开绽放,如今也已凋零飘落,不复从前。

“无忧,你和我找一找,看看有没有什么药物的痕迹。”令歌开口说道。

无忧点头,开始和令歌在房间内寻找起来,须臾,他停在一个花盆前,用手帕从花盆的土壤上取出一些药渣,并凑近鼻边一嗅。

与此同时,令歌在一旁的梳妆柜上发现一包打开的小包裹,正是自己先前送来的北国春。他拿起来一看,一时愣在原地,即使他并不像无忧那般精通医术,也能辨别出这些并非茶叶,而是一些他陌生的药材。

无忧走过来,看见令歌手中的药包,仔细端详,心中大惊,解释道:“这些是催产药,我方才在花盆里发现的也是这些,通常孕妇难产时才用这些药。”

令歌心口一滞,问道:“若是师姐现在用了这些药会如何?”

“甯霞师姐有孕不足九个月,已算是早产,若是此时使用,本就会伤及元气,可是按理来说,甯霞师姐也算是习武之人,体质并不虚弱,怎么会……”无忧不解,却实在无处知晓答案。

“想来是怀孕以来时常忧心忡忡,导致的体虚……”令歌抬眸,尽力地抑制住眼泪和苦楚,“罢了,我们把这些药收拾一下都带走。”

“好。”无忧应下,将药材尽数收进随身的药箱之中。

“无忧,这件事你切莫和旁人提起,”令歌嘱咐道,“尤其是意明。”

说罢,他们往外走去,只是未等离开房间,令歌便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定睛一看,正是意明前来。

意明身上的盔甲并未卸下,他神色漠然地走到令歌的面前,眼中全然失去往日的意气风发,唯余悲寂。

正当无忧开始担心之时,意明已经抓住令歌的衣领往墙壁上狠狠地撞去。

“为什么!你答应过我要照顾好霞儿的!白令歌!为什么?你为什么没有做到!”

看着眼前愤怒不已的意明,令歌愈发无力,只能由着意明将自己死死地按住,哪怕现在意明取走自己的性命,他也绝不还手。

“对不起……对不起……”令歌一遍又一遍地道歉,泪水不由地滑落,滴在意明的手上。

“小王将军,你放开令歌吧,此事不怪他,是我,是我没有救回甯霞……”无忧在一旁劝说着,心中尽是愧疚。

意明开始苦笑起来,眼泪也顺着脸颊滑落而下,他松开双手,不再拽着令歌的衣领。

他的双腿似是无力一般,往后连退数步,哽咽道:“你知道吗?这几个月以来,我只想着早日打完胜仗,回来陪她平平安安地分娩,我不想让她一个人面对那样的痛苦和折磨,可是却因为你,这一切都毁了……”

令歌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他垂头低眸,不敢直面意明,只能大口地呼吸着,缓解心中的悲痛。

“你们要和皇后怎么斗是你们自己的事,为什么要把甯霞牵连进来?她和她母亲明明在我的保护下早已安然无恙,我们本来可以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

意明目光一冷,他忽地上前抓住令歌的肩膀,逼着令歌看向自己,令歌却是一昧地垂着头,痛苦地回避着意明。

“白令歌,你看着我!你看着我!”意明一边怒吼,一边推晃着令歌的身子,“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

“如果你不回来,霞儿就不会以身犯险,替你们去报复皇后,她更不会死于非命!你为什么要回来?当年你不是说你只想要和令楷远离纷扰,回到遇仙山吗?为什么要回来?!”

令歌的脑海骤然空白,不等他回应,意明已将他推倒在地。

甯霞的丁香花发簪亦在此时掉落,令歌欲伸手去拾起,却被意明抢先一步夺了过去。

意明认出那支丁香花发簪,他冷笑一声,道:“我知道这发簪是当年你送她的,如今你想拿回去做个念想,可是你扪心自问,你配吗?”

“这是师姐给我的……”令歌哽咽着,他伸出手想将发簪拿回,却不想意明已经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怒目相对。

“是你害死了她,若非为了你,她怎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她想帮你离开长安!”

令歌愣在原地,他怔怔地看着意明,不敢相信耳边的言语。

“如今局势愈发明了,我姑母想扶持你登上皇位,可是霞儿她一向疼惜你,不想你被皇后挟持,同时也想助你和韩清玄向皇后复仇。”

“你还不明白吗?是你的不谙世事和愚蠢害死了她!是你们放不下的仇恨害死了她!”

令歌一阵眩晕,瘫软在地,他欲梳理事情的来龙去脉,却发现自己全身止不住地颤抖,整个人已被悲伤充斥,唯余悲痛的泪水不断地流下。

他不断喃喃地辩解着:“我没有……我没有害死师姐,我没有……”

“白令歌,你给我滚,我不想听你解释,”意明指着门外,怒火中烧,“从今以后你我恩断义绝,我不想再看见你,滚,你给我滚!”

无忧闻言,立即上前去搀扶倒在地上的令歌,带着令歌离开此处,“令歌,我们走,我送你回去。”

……

是夜,玉迟王府前堂,以洛疏风为首的几个人正坐在此处,烛火幽幽,映照着每一个人的脸颊,将他们忧愁的眉目尽数照明。

此时,辰玉和侍辰从外面回来,疏风见状立即起身问道:“将军府那边如何?”

辰玉回应道:“甯霞的尸身已经入棺,我们这边派去的人手尽数被王家打发了回来。”

“这一次意明是真的伤心狠了。”侍辰叹息着,面露悲伤。

众人不免一叹,辰玉打量四周,担心地问道:“令歌呢?他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吗?”

盛楠怆然点头,道:“还在屋里不肯出来。”

“我去看看他。”辰玉欲走,却被盛楠拦下,“方才令楷来了,想来不会有事的。”

辰玉一叹,只得作罢,她又问道:“梦珏呢?怎么也不见她?”

盛楠解释道:“她方才出门去凌岚药局看无忧了,无忧今日整个人也不是很好。”

辰玉颔首,不再言语,只是坐下身来,同众人一样失落出神。

此夜,长安凌岚药局后院之中,月色朦胧,亭子里,烛火熹微。无忧正坐在此处,他一脚踩在座椅之上,手持酒杯,独自一人喝着闷酒。

桌案上的一支蜡烛照着他的脸庞,清俊的面庞多出红晕,一向豁达乐观的神情也变得惆怅不已。

回忆着白日之事,他闭上双眼,无力地靠着柱子,只希望自己能够沉沉地睡去,忘却烦恼,然而许久过去,他却发现记忆愈发汹涌,将他逼得无路可退。

正当他身陷无助之时,他察觉到有人到来,睁眼一看,只见那是一位年轻女子,在淡淡的月光之下,熹微的烛火之中,女子的面容愈发显得清秀动人,正是他再为熟悉不过的梦珏。

梦珏并未说话,只是径直地坐在无忧的身边,从桌案上取过酒壶,并拿过无忧手中的酒杯,为自己倒上一杯酒,随即一饮而尽。

“你怎么来了?”无忧开口问道。

梦珏放下酒杯,喉咙中有辛辣之感漫延着,她清了清嗓子,这才回应道:“来看看你,听说你今天进宫去为甯霞师姐接生了。”

“我没事。”无忧无力一叹,万般言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梦珏注视着无忧,问道:“你是在自责吗?”

“算是吧,心中有无数情绪,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无忧坦诚地回应,同时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将酒饮下。

“今日看着甯霞死在我的眼前,我想起了我娘。”无忧回忆着,嗓音也变得愈发低沉,“我娘当年就是为了生我才落下病根,即使我爹有一身高明的医术,也难以挽回我娘后来的病逝。”

梦珏静静地凝视着无忧,只见无忧的脸庞被熹微的烛火印红,眼眸清澈如水,倒映着火焰,一时间,她只觉得那似乎是一个她从不认识的许无忧。

“从我娘去世开始,我就下定决心学医,出去闯荡天下,去救治更多的人……”说着,无忧又喝下一口酒,“令歌拿我当好兄弟,可是今日我却没有救回甯霞,是我对不住他。”

“你没有对不住令歌,今日的你尽力了。”梦珏安慰道。

“我的确尽力了,因为我只有这点能力,我方才一直在想,若是今日来的是我爹,也许甯霞就不会死,令歌他们也不会这么伤心难过,甯霞还可以看着自己的女儿长大,明明一切都可以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梦珏鼻子一酸,她说道:“无忧,许伯伯把长安的凌岚药局交给你,就证明他相信你的能力,你无需否定自己,至少在我眼里,你的医术已经很好了。”

无忧一愣,他转头看向梦珏,只听梦珏继续说道:“今日之事谁都不希望发生,可是既然发生了,我们就不能改变了,我们能做的只有面对这一切。”

“是啊,现在的我们只能选择面对这一切……”无忧叹息着,一时间,泪水涌上眼眶,他偏过头拭去眼角的泪水,不想让梦珏看见。

良久,他回过头对梦珏说道:“明日你陪我去一趟将军府,我想去祭拜甯霞师姐,可好?”

“好。”梦珏颔首答应下来,“明日我陪你去,我也想祭拜甯霞师姐。”

说罢,梦珏垂头,脑海中浮现出甯霞的音容,如此美丽温婉的女子,却已离众人而去。

“梦珏。”

“嗯?”

梦珏回过神看向无忧,她一时愣住,只因眼前的无忧正直视着她的双眼。

“谢谢你,今夜来这里陪我。”

梦珏偏过头去,微笑一下,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你我不必言谢,只是下次你喝酒要叫上我。”

她看向无忧,与无忧四目相对,在烛火摇曳下,梦珏的眉眼如徐徐夜风,轻柔地便拂过无忧的心尖。

昔年的少男少女已经渐渐远去,只藏在彼此的回忆之中。

无忧含笑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你,下次喝酒一定叫你。”

此夜,东宫之中。

太子妃正独自一人坐在亭子里,头靠石柱,手执绣着飞燕的团扇,仰头凝望天上的已圆明月,只是今夜时有云朵飘过,月色朦胧,暗淡无光。

淡淡的月光落在太子妃的脸上,难以驱散阴翳,她若有心事一般,静静地坐在此处,直到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才回过神来。

回首看去,入目的是一身银白蟒袍,她本想起身,那人却挥手示意免礼,随后坐在她的身旁,陪着她一同凝视着朦胧月色。

须臾,太子开口说道:“父皇那边还需要你多去照顾。”

“殿下放心,臣妾会去为父皇侍疾,助父皇早日康复。”太子妃颔首说道。

随后,两人再次陷入沉默,良久不曾言语。

终于,太子开口说道:“今日之事也算是给我们死去的孩子一个交代了。”

太子妃顿时泪目,只是颔首摇扇,不曾回应。

太子看了一眼太子妃,眼中流露出忧伤之感,半饷,他侧首又道:“这么多年,我一直追查母后和妹妹的死,却一直没有证据,直到今日连星郡主揭露真相,我才知道,我竟是害死母后和妹妹的帮凶。”

太子妃转头看向太子,只见太子依旧凝视天上圆月,眉头紧锁,哀伤已经难以掩藏,她安慰道:“殿下切莫自责,此乃奸人的诡计,殿下亦是受害者。”

“是啊,我也是我受害者,她利用那时我的年幼懵懂……”太子微微一叹,目含恨意,又道:“本宫真想现在就杀了她,替母后和妹妹,还有我们的孩子报仇,可本宫是大齐的太子,不得不顾虑重重,她根基之深,本宫不能轻易动她。”

“有时候,我真希望我不是大齐的太子……”

“臣妾明白。”太子妃回应着,她看见太子紧握栏杆,手上青筋暴起,心中尽是痛恨。太子妃心生悲凉,她说道:“殿下身为太子,不得不为江山考虑,而臣妾身为太子妃,自然也会以天下为重。”

“殿下能忍,臣妾亦能忍,终有一日,恶人会遭到报应。”

太子闻言,渐渐地平静下来,他看向眉目温顺却坚毅的太子妃,说道:“太子妃所言极是,本宫身为太子,就必须得为天下苍生忍耐心中所恨。”

“有太子妃的这句话,有朝一日,待本宫登基,你定会是大齐唯一的皇后。”

太子妃垂眸,只是颔首回应道:“臣妾多谢殿下的厚爱,臣妾只盼殿下能够如愿以偿。”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后他流转目光,又道:“今日本宫已让韩清玄调用御史台的力量去监察满朝文武百官,如今皇后禁足,那些虎视眈眈之人若是有一丝动乱之举,本宫定将他们连根拔起。”

“如此甚好,”太子妃说道,“经此一役,倒是不难看出韩大人对殿下忠心耿耿,玉迟王也绝无异心。”

太子微微点头,重现往日淡然的神色,说道:“夜已深,太子妃早些回宫休息吧,明日你我还得出席国宴。”说罢,太子便转身离去,徒留太子妃一人立在亭中。

太子妃起身相送,看着太子离去的身影,她的一颗心怅然若失,难以弥补。

她转过身去,无力地扶着栏杆,对月喃喃道:“有时候,我也希望我不是太子妃,抱歉……”

白日的回忆再次袭来,一滴泪骤然滑落,在无声的夜里,无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