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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诚布公的两人再没有相互试探,宁渠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条件,“我可以对殿下你的秘密守口如瓶,但前提是你自此和瓦剌人断绝往来,宁家会帮你除掉手中有你把柄的人。”

赵祁知道他说的是瓦剌人意图操控自己为傀儡的事,其实不用宁渠说,他也绝不会再因为害怕自己身份败露,而去通敌叛国。

“其二,如你所知,我们父子在各州皆有亲信,直接听令于宁家的精兵有数万之众,但这是宁家立足的根本,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威胁你的皇位,希望你能容忍。”

听到这里的赵祁在心底倒吸一口凉气,他就知道宁家并非善类,竟敢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培养出这么多只认人不认符精兵,可见他之前果然是故意输给自己。

“孤不是皇叔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只要你这把刀握在孤手里,刀刃朝向谁我都可以不管。”

赵祁故作大气的笑道,他甚至还要重用宁渠,如此知根知底的人才叫心腹,如今还知道了宁渠的软肋,他有信心,能把宁渠这把刀驾驭得很好。

“第三点,我希望太子殿下放过许家。”

在宁渠说出这最后一个要求之后,赵祁脸上轻松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消失了,他略带不解的看着宁渠,“许安瑾是助我成就大业的有功之臣,孤登位之后自然会重用许家——”

“哦,是吗,哪怕许安瑾也知道了你并非真正的皇太孙之后,你也能容得下他?”

宁渠盯着赵祁的眼睛,用洞悉一切的语气拆穿他的伪装。

两人再次沉默下来,赵祁发现自己以前真的是大大的低估了宁渠,他对自己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或者说,他对这朝堂到底掌握到什么地步了?

这样的敌人让他心生恐惧的同时,又不得不佩服。

是,他是对许安瑾起了杀心,但不是如朝中所猜测的那样忌惮他功高盖主,他还没有那么小肚鸡肠。

而是在他进京之前,用一道密令逼死了自己的亲生父王陈留王赵灏,被许安瑾知道了。

那个男人在国家风雨飘摇之际把自己送到上京为质,国乱之时根本不听惠武太子的号令出兵勤王,反倒自己跟着先帝逃之夭夭。

导致自己被掳走九死一生,但在自己的名声响彻天下之后,就蹦出来意图染指大业了,他是大虞如今对自己身份的秘密威胁最大的人。

扯自己后腿的人,哪怕是亲生父亲,他也下得去手。

只不过无缘无故的处死了一个藩王,自然逃不过许安瑾的眼睛,那个书呆子就是太敏锐了,竟然一路查到了自己幼年的傅母身上,说不定现在都已经发现了这个秘密。

对宁渠他还能威胁一二,但对连亲妹妹都能恩断义绝的许安瑾,他真的无法限制,尤其是许安瑾现在越发张扬的做派,他担心这是下一个木哈尔,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之后,以此为要挟。

所以他要除掉许家,被世人误解恩将仇报也没关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可是现在,宁渠竟然对这一切了如指掌,而且还愿意为一个政敌求情?

“你不会不知道,以许安瑾为首的寒门氏族想要把持朝堂,你们这些旧臣就是挡在他面前的绊脚石,他可没少对你落井下石。

宁渠,你现在请求我放过许家,倒叫我看不懂了,难道铁面罗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以德报怨了?”

赵祁为宁渠的这个条件感到不解,却看到他看着刚刚孟阮孤单站立过的地方,像是喃喃自语,“没有以德报怨,只是不愿再看到她一次又一次的失去家人罢了。”

从城阳伯府,再到淮阳侯府,一次又一次,孟阮都是被伤害,被迫颠沛流离的那个人,她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家人,宁渠希望孟阮能幸福,不再被辜负。

用帝王权术来看待问题的赵祁,完全没想到堂堂宁世子竟然会为了这么一个理由祭出自己的底牌。

所以他是为了保护孟阮,才恳求自己放过她的家人?

“你真是.....”

赵祁想说荒唐,但突然又想到至今为止宁渠为那个女人所做的一切,连命都能托付给她的人,这么做也合情合理。

他哪里知道,支撑宁渠走到今天的,完全是出于他对孟阮的愧疚。

自从他也看到了上一世之后,看到郁郁而终的孟阮,看到自己对她那些亏欠,他就决定自己这条早该结束的烂命就是为了给她们母子赎罪而活的。

他一直在赎罪,如果可以,他是真的很想自己全身而退,然后亲手给孟阮幸福。

但现在看来,她没有自己也会过得很好的,反倒是刀口舔血的自己一直都是给她带来苦难的人。

刚刚眼睁睁看着孟阮在自己的面前消失在水里,他意识到了自己果然还是和上辈子一样无能为力。

那既然如此,就用这最后的底牌来为她换一个避风港,许家比起他宁渠,应该更能庇护她吧。

今年的上京城似乎雪格外多,孟阮的窗前红梅初绽,便淹没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

屋内,郑明堂看着脸色苍白的孟阮久久无言,他不是不知道孟阮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自己,但他可以等,哪怕是像以前那样作为一个兄长一样的守护她。

之前他甚至不够大丈夫的想过,只要没了宁渠,孟阮迟早会发现一直默默陪在身边的自己。

但是现在,在看到她不惜为了那个男人和家里恩断义绝之后,在看到她宁愿自己背负所有的指指点点,也要生下那个人的孩子之后,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了。

“孩子....孩子!”

昏迷了一天的孟阮终于从梦魇中醒来,第一反应便是去轻抚自己的肚子。

郑明堂递过去一碗温水,“叶太医来看过了,孩子没事,但你落水受了风寒,需好好静养才行。”

听到孩子没事,孟阮才安下心来,随即想到了什么,急切的看向郑明堂,“郑大哥.....他,怎么样了?”

郑明堂知道她问的是谁,叹息一声还是如实道:“淮阳侯府褫夺封号,其余人贬为庶民,宁渠,三日后问斩。”

虽然许家人都让瞒着她,但她的眼神是那样着急,整个人脆弱得就像一碰就碎的瓷器,面对这样的孟阮,郑明堂没办法撒谎。

咣——

手里的瓷碗从手中脱落,摔倒地上四分五裂,犹如孟阮现在的心。

“没有救了吗?他并非大罪,宁家根基尚在,侯爷不救他吗........”

眼泪汪汪的孟阮语无伦次的问着,哪怕她极力压制自己了,但眼里的眼泪还是抑制不住的决堤而出。

直到此时,她才知道自己真的真的还喜欢着那个男人,哪怕他们两世纠葛,哪怕她再嘴硬,自己是恨他怨他,但不想他就这么去死啊!

“阿阮,阿阮你伤了胎气,莫要情绪太过激动了!”

郑明堂扶住崩溃的她,解释道:“宁家挡了太多人的路,宁渠拒不顺从太子殿下,他看着倒像是,一心寻死——”

那个男人他其实也看不懂,但他至少能知道一点,宁渠应该是用自己的命,保住了宁家全族,否则宁霆他们不会安然无事的。

宁氏全族虽被夺走了一切功名,但子弟免于流徙,算是根基尚在,而且之前宁家抄没为奴的人也被好好的送了回来,对于这样的大族来说,迟早有起复的一天。

可他对所有人都有了安排,却唯独辜负孟阮,让还怀着他骨血的孟阮,独自一个弱女子背负起后半辈子的艰辛。

这是他不能原谅宁渠的地方,他都看在眼里,这段时间孟阮虽然嘴上不说,私底下却在四处奔走试图给他脱罪,要不是如此也不会惹怒了太子,在宫宴上出事。

“我想再见他一面......”

稍微平静下来的孟阮,第一句话就是祈求郑明堂带她去见宁渠,事到如今,也只能求身为兵部侍郎的他了。

“好,就让你死心。”

郑明堂没再多说什么,下去吩咐人备马车,又让折秋和荷月搀扶好孟阮,带她去了宁渠如今关押的死牢。